(对不起……)
(我是个意志不够坚定的蠢材……)
(只要有可爱的女孩子用那种企盼的眼神看我,我就没有抵抗能力了。或许我的护甲很高,但是眼神攻击是魔法伤害啊……知道为啥那个霓虹国四日市的男子会在逛超市的时候会突然死于心律不齐吗?就是被旁边的小女生叫“欧尼酱”的时候给萌死的啊?!)
下午。
每个美术课教室里平时只有一个班的学生上课的,一个班里50个学生。两个班的学生分别在两个班里,各上各的。但是,今天因为一个学生“自告奋勇”的举动,导致这节课变成了……两个班一起上的一节——大课。
(太无聊了……)
(当人体模特是这么无聊的吗……)
盛夏午坐在一群学生当中——按理来说是99个,但是很明显一个小教室里是撑不下一百个学生画画的。
因此,这节课……
变成了户外美术。
(真是太糟糕了……)
虽然不是每个学生都选择把盛夏午当成美术课里的模特的,但是很明显……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男装的“女同学”激起了很多人的好奇心。围在她周围——不,或许应该说是只要能看到脸的大半个圆周的的角度上都有人。当然,也有几个没早早找好地方,所以只能搬着小凳子坐到盛夏午的背面去了——
幸运的是,盛夏午一点也不驼背。从背影看上去,穿着一件男装夹克、后背挺拔的人……确实很像个男生。
但是这并没有引起女生们的怀疑,她们只是单纯地觉得“扮相好棒”“可以以假乱真了”以及“优秀的亚洲邪术”——是这样的话就太好了。盛夏午想。
光是站着或者坐在一把椅子上保持一个姿势几个小时真的很容易乏,所以我们经常能看到采用了人体模特才画出来的人物题材的油画里……那些躺着的人出镜的比例相当的高。蒙娜丽莎坐在椅子上好几个钟头肯定也会累……但是作为肖像画的对象,她只能僵硬地坐在上面,看看这个传说中刚死了家人的可怜女人吧。她迷人的微笑真的并不是什么掩饰吗?不觉得是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在不怎么舒服的椅子上坐着也很腰酸背痛,但是在名为达芬奇的不知道是发明家还是画家的怪人面前,出于对未知的恐惧又不得不保持镇定和微笑吗?——
当然,以上纯属胡说八道。
似乎是察觉到了盛夏午在单独当这个模特的时候会乏,高奈利亚在抱着画具和画架来到草坪的时候还顺带了本书。
“你可以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消磨时间。”
“啊……谢谢……”
盛夏午接过高奈利亚递过来的书的时候,心里却是是存在一点感动的。但是全程高奈利亚都没有正眼瞧她,一直都是用侧脸对话的——
盛夏午看向手里的书的时候,赫然发现这是——
《尸检报告:一个殡葬师的手记》,作者是英国的卡拉·瓦伦丁。
盛夏午光是翻开第一页都感觉像是在经历巨大的考验。
(这玩意是啥?)
(——小说?还是……纪实材料?像验尸现场的照片那样伴随着腐烂物和寄生虫的照片的玩意——??)
(呕——)
(高奈利亚?!……)
(你只有这种书吗??——)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金×梅》这么一本“古今第一奇书”都没看过?)
中午的时候,盛夏午和施景珊像往常一样在放学后的教室碰头的时候,两个人脸上都有点不知所措。这次,唐骁也跟着施景珊一起来露了脸,看上去只有她是那个最不受干扰的人——或者受了干扰但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不知过了多久,她们才想率先开口。
“那个……”
“我……”
结果,开口的时机只会让场面更尴尬。
“——算了,你先说吧。”盛夏午耸耸肩,双手拄着教室的桌子。
考虑到早上的时候来找她的松狮犬和伯曼猫,她大概知道这个时候施景珊想说的是什么了。
那张照片——
“……那两个人去教室找过你了是吧?”
“呃……嗯。”
历历在目。
“……抱歉。我试着去阻止过她们的,但是……你不知道,昨天她们在看见那张照片的时候有多夸张……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以前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它很快就失控了……超出预计……”
“……我大概知道了。听说你还差点要跳窗户?”盛夏午试探着看着一脸内疚的施景珊。
“——这是,这是因为当时的设计课教室的门口被她们堵住了……昨天我想第一时间去找你来着……但是,说着说着,我就没法反驳她们了……这状况现在已经非常糟糕,我也没什么精力再因为跟你的关系上被她们翻来覆去拿出去调侃……我现在已经有点神经衰弱了——”
“……我证明。景珊确实很尽力地在阻止她们了——但是她们的热情就像失控的监狱实验,一两个人没办法改变她们的行为动机的。”
“……这也能构成行为动机?”
“……是的。而且,大家似乎兴致很高的样子。”施景珊脸上有些为难,“一开始她们是打算与十几个人逼宫的。被贝雅德丽齐劝回去了——发现照片的杰西卡是个办过个人画展的画家,只是最近为了升学所以隐退了……她说,你的男装样子给了她无穷的新灵感……”
盛夏午扶额。
原来不止是在男人圈子里经常热衷于怂恿“新来的”曝女装照,原来特殊构成的女生圈子也会想看女生反串——
当然,说的不是某科班毕业的演员演的花木兰面施粉黛,不贴胡须甚至脸上白白净净,一双眼睛说是炯炯有神不如说是……大得有神。长这么大的眼睛谁会看不出来这家伙在军营里跟别人不一样啊?!那个太离谱了。相比之下,某些国家的某些项目的女子国家队或者女特种兵的样子,已经跟性别无关了——不看性别跟男人没有任何区别。一样不修边幅,一样狂野,一样流汗的时候就用袖子一抹,那些才是最像爷们的女生……
当然了,好看不好看是另外一回事。
“所以……要去吗?”
“……我已经答应了。那就去吧。反正只是在课上一动不动地坐着就好了是吧?”
“我也没当过美术课的模特……不过我想应该是吧。”
“好吧……这之后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了,是吗?”
“……但愿吧。”
盛夏午看了看面前的施景珊的脸,虽然五官还跟过去没什么区别,但是脸色却是差了很多……当众处刑和社会性死亡啊——
这家伙也很不容易吧。盛夏午心想。
(说话的时候轻描淡写的,但是在亲身经历的时候肯定也不太好受吧……)
(突然被拉到了聚光灯当中什么的……)
盛夏午苦笑着撇撇嘴。
——谁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明明是个小丑,却要突然被人拉到一个与他平时的经历截然不同的舞台上。聚光灯下,无数的人都在看着她……而她做不出任何表演的话,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小丑了。
要是能自己撕破面具里的那张脸,说不定还能自嘲地说自己是个“小丑演员”。
“……那就这样吧,不要在这件事上走进什么奇怪的路线里就好……”
“……什么路线?”
“没什么……”盛夏午不想在这种宅文化上过多解释,这就是所谓的“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即使绞尽脑汁地解释清楚了说不定也不会换来什么好感”——和这些正经的女孩子在本质上就有代沟,这就是盛夏午给自己的定位,“景珊,一会还要麻烦你帮我扎下头发。”
“……好的,没问题。”
(真是可怕……)
(这也是某种发烧友吗?——)
盛夏午坐在一把水曲柳的会客椅上,上身保持着一个军训时的站姿式的样子——因为不能把自己懒散或者瘫坐的样子被这些家伙当成绘画的素材。
可耻又可悲。
她手里的书在以最小的动作翻动着。
“……并没有任何人来看他……我用手轻轻触碰他的额头,确认他的眼睛已经闭好,拉上了运尸袋的拉链……”
(呕……)
虽然作者已经写得非常感性了,并没有在一些容易引起被人不适的场面上过多描写什么,但是只是草草看了几眼,还是让盛夏午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更要命的是,现在的她正被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连一点奇怪的表情都不能做,更别说是干呕了——
(这是什么惩罚游戏嘛……)
(跟这玩意相比,我宁可去看克苏鲁神话那个长着蝙蝠翅膀的章鱼哥——)
对她来说,这个时候最容易消磨时间又不占空间的书最好的选择就是《窄门》或者《动物庄园》这种篇幅不大又并不非常晦涩难懂、故事背景又与现在有些出入不会让读者一路非常顺畅地读下来的作品。如果对自己记人名非常自信的话,马尔克斯的书也是可以考虑的。
在美术课上作模特的时候看尸体……这算什么奇妙的经历?当然,这本书并不是只在写尸体。
只可惜现在手里拿着它的人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在非常非常不起眼的短小时间里,盛夏午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看向了正对着自己的人数最密集的地方——
早上遇到的松狮犬和伯曼猫,还有……艾米丽和玛瑙——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在那边。艾米丽……这家伙看见自己这身打扮,第一时间会想些什么呢?虽然可以确定她对“名为盛夏午的女生”存在好感,但是……毕竟她不是“国际版黑鸭子组合”中的一个,她最早也是今天才知道这回事的……
(不要被这家伙作些奇怪的联想就好了……)
在距离盛夏午三米外的草坪上,个子小小的艾米丽面前没有任何人或者物的遮挡。她的脸上除了惊讶,还有疑惑和其他别的什么东西——反正是红的。很健康的颜色。
她的右手拿着铅笔在眼前比了好久,然后又重新交还给左手。
左手运笔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