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找到一间没有倒塌的房屋可以供我安身,而且即便有我也不敢去住,这个距离我无法回到布洛妮娅保管的黑猫小屋中,我缓缓的坐在了樱花的树下。
八重村的樱花常开不败,可如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条与漆黑的树干,像一只只干硬的手臂想要抓向天空的某些东西,像是渴望救赎的枯骨,狰狞恐怖。
“好安静....”
只要我停下脚步,世界就是静止的,但我只要有所行动,窃窃私语般的诡异声响就会夹杂在我的脚步中,萦绕不绝。
“..........”
第一夜...
苍白的月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自己的手也随之变得惨白,没有血色,或许脸也是如此吧,实在是太安静了,我屏住呼吸就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这一夜睡的并不安稳,我的眼睛扫视着身前的所有进入视野的物体,只要哪里挪动了一丝一毫我就准备跳起身战斗。
在天亮之后,我居然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昨天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记得熬到很晚不敢歇息。
不可以在这里干熬一个月,于是我按照任务的要求离开了八重村来到了一片漆黑大地的郊外。
每天必须完成一份素材的任务,我得多加努力,这一次,就来试试依靠自己的努力来获得成功吧。
第二夜...
我不敢再回到村庄,那里残破的房屋遗骸就像一张张扭曲的脸,破败的窗户就是漆黑的眼眶,它们都在死死的盯着我。
“可恶,真烦....”
我在帐篷里翻来覆去的打滚,最初的时候,崩坏能侵蚀的感觉就像蚂蚁在身体上爬动,只要注意力不放在自己身体上就可以忽略不计,直到今天努力挖了6个坑洞,再次获得了一份绯樱意志结晶以及一块神秘的石头。
天黑了,我便开始原地扎营,从仓库里找出了曾经偶然间存放的帐篷,可在我喝水休息的时候,突然感到浑身发痒,可能是毛孔阻塞了汗液的排出吧,再然后,浑身就像有人用指甲轻微的刮划。
第三夜...
一无所获,我今天付出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我拄着铁锹站直身体,没有收获和惊喜也就没有动力,没有力气,不想动弹,腰酸的感觉甚至盖不过被侵蚀的皮肤,就像被带着绒刺的葎草划伤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不算痛也不算痒的异样感觉使我愤怒到险些抬腿踹些东西。
第四夜..
一枚,我的皮肤似乎皲裂开来,被太阳晒伤的痛感连绵不绝,我从仓库里掏出了一个方盒并快速打开,里面有着十支试管粗细的针筒,整体是圆柱形,只要按动底部按钮就会瞬间刺出针头将合剂挤出,储药仓连接着某种推进装置,可以支持完成三秒内的极速泵药工作。
扎手腕上方两寸处,我选择了继续忍耐...
第五夜...
收获两枚,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躺在了地面,我想休息,我很困,只要闭上眼睛就可以昏睡过去,可我依旧被那份疼痛鞭笞,被它驱使着保持清醒,它催我不许停下手头的工作,只要我放松下来,崩坏能便会趁虚而入,我的帐篷也开始变脆,然后一阵风吹过,轻易地将它撕开了一个破洞,寒冷,恐惧,痛苦...
“可恶!给我....”
我死死的攥紧一支活化剂,从它的前端弹出了闪烁着寒芒的粗大针头,我闭上眼睛犹豫了很久,最终咬紧了牙关,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手腕..
“停下!!”
“乒——”
伴随着一瞬间的剧痛以及机器独有的泄压声,这枚大型号的针头瞬间将药剂打入了我的手臂,甚至在皮肤下鼓起了一个不小的包,很快,痛感与这个药液聚成的包一起散去。
第六天,中午....
刺眼的阳光照耀着,我醒了过来,我忘记了昨天的疼痛使我撕碎了居住的残破帐篷,我抱着双臂站起身,有些潮湿的冰凉感...
第八夜...
我回到了八重村,坐回了樱花树下,因为偶然的一次探测使我回到那里,奇迹般的使我的痛感得到缓解,我怕黑,怕鬼,可我依旧回到了这里,我的皮肤被抓烂似的,可即便如此痛感也没有稍稍清除,这是一个鬼村,沉浸在凄寂的死亡中,在没有月光时,我什么都看不见。
那天,不知在黑暗中抱着膝盖坐了多久...
“樱花....”
“.........”
“我叫舰长...”
“..........”
————————
数天前...
“不行!”
“为什么不行?爷——爷——”
奥托坐在一张华丽的椅子上低头自顾的翻阅书本,丝毫不在意身旁的萝莉修女上窜下跳的焦急。
“小德莉莎,这可是他的任务,他必须要靠自己的双手来完成。”
“我还没说是谁要用呐!你怎么知道的?!”
奥托翻页的手掌突然一抖,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口误,随即抬头温和的对德莉莎笑着..
“那是因为爷爷最了解德莉莎的内心了呀。”
“唔......”
突然,奥托感到自己捏着书本的手空了一瞬,下一刻,德莉莎就已经跃起了身子跪坐在了他的腿上,一双小手用力的攥紧衬衫领子狂摇。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人家不管!人家要!给人家!现在立刻马上就要!!马上——”
奥托无奈的将这个胡闹的小修女抱起悬空,认真的注视着那对深蓝色的大眼睛...
“小德莉莎,你向一个男人索要资源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另一个男人完成任务,你这样爷爷可是会伤心的啊,难道和爷爷在一起的日子加起来都不如一个外人么?”
“不是啦!那个地方待一个月绝对会死的啦!”
“那里爷爷亲自去过,并且亲自带队扫荡了三遍,历时七天七夜,放心吧,绝对没有致命的威胁,如果那样简单的一个任务就会死掉的话,他有什么价值?”
德莉莎得到了奥托的保证,事实上她也是听姬子说那里是个十分危险的地方,所以才急匆匆安排行程回到了总部,甚至来不及梳洗就慌忙来到了奥托所在的房间。
“真,真的没有危险吗?”
“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奥托拍着胸脯向她保证。
“呜...真的不能给吗?姬子说只要两百份就够了,两百个绯樱意志结晶而已...”
“淦....”
德莉莎敏锐的听到了奥托牙缝里挤出的字眼...
“爷爷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
此刻奥托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脱口而出说了什么,因为他听到了德莉莎那轻松的口气,就好像跟他要一包奶糖似的轻松,他下意识爆了粗口...
“咳咳,是英语...”
“.........”
“啊!不是不是不是!不对!小德莉莎,你听爷爷解释!喂喂!小德莉莎!别走——....”
舰长小贴士:(英语,枪的意思,英文单词拼写为:gun)
奥托追了上去将大踏步用力踩地板赌气离开的德莉莎扳过身子,在她的面前蹲了下去。
“小德莉莎~~,听爷爷狡...咳咳,听爷爷解释嘛..”
读了太久的书,即便是奥托也有些脑袋昏沉,不自觉的就将先前看到的内容代入了进去...
“你知不知道爷爷多想私吞了隶属于你们极东支部那块地?那里因为很多年前的拟似律者能量暴走而污染的土地,有一种普通的高质量矿藏产生了天翻地覆的进化,那种被称为樱割的稀有矿石只要足量添加进普通的量产精钢刀刃中,就可以直接在单纯的锋利层面,达到天命武器的三星标准。”
“最高品质的双子绯樱意志结晶,每次达到B级以上的特殊崩坏灾害才有可能诞生一枚,即便是你要的素材品质低了很多,200枚过分了啊,小德莉莎...”
德莉莎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用明亮的眼神直直的看向奥托。
“为什么天命没有派出人手治理感染区呢?以我们的实力其实可以让那里变回曾经的样子吧?”
“别傻了,我可爱的的孙女...那里可是随机出产零碎的高级矿材的宝地,只不过,是一块被死亡所笼罩的宝地,为什么要得不偿失的治理呢?”
“可是,可是那样的话,什么时候才能摆脱崩坏的控制?我们的使命不是对抗崩坏么?”
“所以我们才要留着那里啊,只有利用崩坏,让崩坏成为我们的助力和武器,我们才真的拥有胜算。”
“而且,总会有些东西要因此被牺牲...”
“........”
“我,我知道啦....”
————————
两个星期后...
“第18枚。”
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要尽快的完成任务要求,就能早一天提前离开,每一个夜晚都是无尽的折磨,黑夜是崩坏能最为活跃猖獗的时刻,每当那个时候,伤口撒盐的灼烧感就会使我痛不欲生,即便在樱花树下得到轻微的缓解也无济于事。
“还剩4支...”
我每天都用狂奔的速度追着探测器的指向移动,不敢浪费一秒钟时间,拼尽所有的力气去挖掘泥土中深埋的混蛋东西。
“好啊,又是一枚,19....”
“啪嗒...”
一点水滴落在了我的后颈,微微的凉意使我打了个哆嗦,很快,更多的雨滴落在地面,微弱的风在此刻骤然扯紧。
“靠....”
杀人祭祀也求不来的雨居然被我摊上,我何德何能?
“必须快点回到樱花树下,今天要早些休息了,可恶...”
我居然觉得,在阳光下努力的透支体力是一种好事。
我用数件衣服披在身上做出了能稍微挡雨的小篷子,瑟缩在樱花树下看着石板上滴开的水花,很快,水花变成了涟漪,然而淅淅沥沥的雨声给这个渺无生机的死地赋予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滴滴滴....”
“什么?!”
我来不及收回仓库的背包响起了通讯呼叫的急促铃声,手册上告诉我如果遇到不可逆的威胁就可以通过它来联系指挥中心请求支援。
“难道是德莉莎帮我求情减轻任务惩罚了么...”
我怀着忐忑的心态将篷子让给了这台机器,精密的仪器总是易损的,我颤抖着手按下了接通键...
“喂?泽林卡副官?我是舰长,有什么吩咐?”
“..........”
“...........”
没有人回应,我等了五秒,可这五秒却漫长到令我窒息,我多么希望听到收回成命的音讯,然而,我听到了更加美好的...
“.........”
“呀!!!”
我听到了一声掩饰不住喜悦的尖叫惊呼声...
【成功啦成功啦!!芽衣!是舰长!你听到了吗?!是舰长!真的是舰长!】
【太好了!多亏了布洛妮娅呢...】
【舰长舰长?呼叫舰长,舰长听得到吗?】
【喂!喂!你在吗?喂!你怎么样?!】
我.....
明明只是离开了两个星期,为什么再次听到她们的声音后我会有眼睛酸痛的感觉呢,甚至一刻不停的痛苦在此刻被驱散,寒风也好,淋雨也罢,所有伴随我的苦难都在这一声声惊喜交加的呼唤中消散殆尽。
“舰长舰长!我是琪亚娜,你在那里过的怎么样?”
“舰长,我是芽衣,你在那里生活还好吗?有没有好好吃饭?”
“布洛妮娅提出疑问,请舰长报告身体状态....”
我甚至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
“我...”
“我很好,这里没有想象的那么差劲,吃喝的话,我的仓库里有,还有帐篷住,我很好....”
“那就好,不过舰长你那里怎么回事,声音好杂....”
“啊?这,这个....哦哦!是...因为我倚着一颗树,这棵树很大,嗯,很大的一棵树,然后,呃....它有好多叶子,然后风一吹,它就很响...”
“........”
【舰长,天冷了记得多穿几件衣服,记得按时吃饭。】
【同意,布洛妮娅也很想念舰长,另外,笨蛋琪亚娜为舰长报仇...】
【咽回去靠边站!我说!咳咳,舰长舰长!我趁着每天必修的女武神对战模拟,把那天在场的和不在场的全打趴了!hihi——】
“...........”
我已经能想象到那一头的琪亚娜咧开嘴用食指横着在鼻子下来回磨蹭的得意神情了。
“记得让白羽给你疗伤...”
【哇啊!你你你你怎么知道的?!你偷窥监视本小姐?!你这个大变态!死色狼!】
“...........”
【喂?喂?舰长?别不说话啊!快点说话!我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舰长啦!】
【舰长?这段时间我们都很努力,琪亚娜已经在枪法与格斗训练两面名列前茅了,布洛妮娅的火炮精度射击也是,芽衣也很努力,没有人再敢找我们的麻烦了...】
一切都好了起来,她们已经走上了成长的正轨,太好了。
“喂!你什么时候回来?”“唔唔..舰长什么时候回来?”
是白羽和绯玉丸..
“那个我....”
啪滋~~噼啪~~
【你们是谁?好——大的胆子哇!居然胆敢入侵爱酱大人掌权的系统私自截获信号,感受来自爱酱的怒....】
【滚!!!】(来自绯玉丸的加糖咆哮...)
【好嘞姐,但是休伯利安防火墙系统已经自动修复,和爱酱没有关系,爱酱只是来报个信,你们抓紧时间继续吧,再见了您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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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校,您看这怎么处理?”
泽林卡掐断了线路并没收了酒瓶,将笔记本推向被迫批改文件的姬子。
“B级女武神布洛妮娅·扎依切克,私自黑入指挥中心情报系统撰改文件试图与外界人员交流,动机不明。”
“别太紧张了,泽林卡,大概只是为了和远征那位说说话吧?话说,我还是认为三十天太过苛刻。”
“这是来自总部权威专家的人格测试,少校,理论上那里是可以坚持生存的,只是没人证明那一观点,而且..”
“那怎么不把那砖家扔进去待个三天试个爽?”
泽林卡推了推工作时要戴的眼镜,调出了一份路线图。
“从第七天开始我便通过卫星定位对他进行精准跟踪,七天的含义就是够硬的身体素质,强大的崩坏能抗性与适应性,每多一天,他的评价就会高一分,而且...”
“他不仅没有被恶劣的环境击败,反而以更加惊人的移动速度从事挖掘采集任务,最好的一次,他一天内足足辗转了十个不同地点滞留勘测,简直是我们派出远征的女武神最快速度的近三倍...”
姬子听到了泽林卡的评价后,她开始有些疑惑。
“三倍?那我们的女武神是有多懒散?”
“是他的表现过于变态...”
“那么泽林卡,撤销处罚吧,这是第十五天了吧?破纪录了,再罚真的会死吧?”
姬子找到了开脱的机会,急忙试图抓稳。
“不!正是如此,才要等待,等待他自己提出救援请求,我早已提前吩咐做好天降援兵准备,只要信号接收,三十五分钟内他就会得到最完备的救援。我没有要求他每天报告自己的身体情况与任务进度就是试图检验他的心理承受能力,至少现在。”
泽林卡说..
“他比我们极东支部所有的女武神都更像一位军人...”
“所以也必定有希望成为A级。”
“所以在这段检验中,我不能给他任何希望,因为一旦突如其来的关怀使他的情绪出现动摇与期盼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那样的话,就可能会...”
“会怎么样?泽林卡...”
“会崩溃,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