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洛妮娅认为这是梦境,一些画面像浪涛似的向她打来,头痛欲裂,她被舰长狠狠地踏在胸脯上,之后她的眼底只剩下了漫天的金色雷霆。
不能呼吸...就像曾经的潜水训练,直到失去意识,又一次被狠狠地攥紧头发死命的向下按。
她开始缓缓的从天空坠落,轻轻的挣扎...眼角的余光...舰长...笑容...她躺在血泊里...生命一点点抽离...温柔的...告别。
光,温暖的..金色的长发..拯救。
“幽兰黛尔...大人?”
“不——!!”
布洛妮娅尖叫着从梦里惊醒,散乱的长发遮住了小脸与眼睛,她踢开被子,疯狂的撕扯自己的衣衫,直到在镜子里看到了仍然光洁的身体才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是噩梦。”
她慢吞吞的爬回被窝躺好,这次的梦没有在醒来时被大脑分解成碎片清除,那么的真实,又一次回想起最初的恐惧,她不禁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打心底的有些抱歉。
“布洛妮娅..没有妄想症。”
“舰长不可能会害布洛妮娅。”
一觉醒来失落的感觉舒缓不少,她摸到了梳子很快的整理头发,轻车熟路的装上义肢,她有些感慨自己做了这样一个怪梦,至少这种惧怕的感觉能使她暂时忘记思念。
“唔...布洛妮娅的舰长不可能那么可怕。”
一刀捅死再说声我爱你什么的重口味...布洛妮娅用力的摇晃着头拉开了窗帘,樱花的花瓣已经松松软软的铺满了窗台,一切都还是那么美好。
“樱花樱花,希望舰长早点回来。”
她扣着小手对着面前美丽的花树祈愿,轻快的换上衣服出了房间。
“嗯?白羽?你怎么没走?”
侧躺在沙发上睡觉的小家伙意外的没有回应,她先前压抑的情绪一扫而空,舰长没走?舰长回来了?任务取消了?
她快步的来到了沙发旁想要问个究竟,但那双蓝色的眼睛却毫无预兆的睁开了。
“.......”
一种莫名的恐慌感使布洛妮娅动弹不得,她觉得自己的心脏开始不由自主的狂跳,连血液仿佛都要升温从血管里流淌出来似的。
“你,你不是白羽!”
“白羽是谁?”
沙发上的小家伙将压在身体下面的头发扯出来,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身有些茫然的看着布洛妮娅。
两对大大的眼睛互相盯着,布洛妮娅与她对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以为白羽换上了新衣服,但这披散在身后洒落脚边的白色长发以及漂亮的蓝色眼睛,她绝不是白羽!
“你,你是谁?!”
“布洛妮娅,不许凶小孩子哦。”
芽衣将扫帚移开,将人偶箱碎片展示给布洛妮娅。
“人偶血之拥抱,舰长之前说她的名字是仿犹大。”
芽衣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将沙发上的小家伙抱进了怀里用脸颊蹭了蹭。
“唔...请不要这样,很痒。”
稚嫩的声音有种绵软的柔弱感,就像一只生了病的小猫,又乖巧又懂事。
芽衣将她放在了茶几上,向着楞在楼梯上的琪亚娜招呼一声,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安静的小可爱出神。
她在三人一言不发的注视下有些拘谨的绞着小手,下意识的用脚尖在桌面来回蹭,直到她们愿意接受这个一尺多点的小东西不是玩具娃娃后才呆呆的接受了不科学的现实。
“芽衣姐姐,这算是...什么品种?”
这的确是个问题,芽衣仰头回忆着昨晚的情景。
“唔...”
她刚刚将衣裙褪去,将冰凉的人偶箱缓慢的抱进怀里钻进被窝,今天发生了很重要的事...舰长放弃了和她们有关的一切,但说忘就忘是不可能的,她在思考着如何将琪亚娜的理智拉回来。
“好好的继续生活等舰长,你有足够的未来去补偿他,如果不回来...”
“就应该学会珍惜了。”
她想对琪亚娜说这些,但这听起来似乎连自己都有些不爽,原因说不出来,这些杂乱的思绪使她翻来覆去,但很快,她的注意力被转瞬即逝的动静吸引。
轻微的细碎在她的耳边响起,漆黑使她的神经紧绷着,有老鼠么?她下意识开灯查看。
“这,这是...”
蛋壳般的人偶箱在剧烈的颤抖着,在短暂的愣神后,芽衣的表情变得惊喜。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蛋壳,屏住呼吸,棉被从芽衣的身体上滑落也不觉得冷。
它让芽衣等的很焦躁,在剧烈的挣扎后没了动静,引得芽衣像看一个没有爆炸的炮仗似的好奇。
“呀!”
蛋壳在芽衣指尖触碰的瞬间破碎,芽衣下意识想要道歉,但她下一刻就对上了那双红色的眼睛。
层层叠叠的裙摆,连同那纤细的腿袜都是偏阴郁的红黑色,胸前洁白的褶皱领饰..如果不是她的体型过于娇小,真的有种莫名的贵族气质。
两条缎带在腰肢上盘绕出精致的蝴蝶结,发梢末端有着锋利的斧刃坠饰,这件露肩短裙将她嫩藕般的双臂暴露在空气中,芽衣好奇将她捧了起来。
“.......”
“唔...香香的软软的,好想亲...呀啊!”
没有等芽衣吻在那张小脸上,一股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反制了她,芽衣有些呆滞的被推倒在床上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诶..诶诶?!”
“女人,你想对我做些什么?”
细嫩的声音传进了芽衣耳中,她看着踏在自己胸脯上小家伙有些身形不稳的保持站立,正在用淡漠的眼神盯着自己,芽衣想要起身将她挪开,那两只小脚在身体上踩踏的感觉...芽衣的脸变得红红的。
“你好,我叫芽衣...诶?”
芽衣用手肘支住床面,但很快她的神色开始惊慌,这个小家伙的身体轻的就像没有似的,可自己无论用多大的力气...却连从床上起身的能力都没有。
“你的身体很温暖,我很满意,女人。”
“呃...谢,谢谢...你也很可爱呢。”
芽衣看着她弯腰用薯片大小的手掌勾着自己的下巴上下打量...她有些哭笑不得,天蓝色的眼睛,垂落到脚边的白色长发,再加上这痴汉的发言。
“这个...你和我的一个伙伴真像,小妹妹。”
回忆结束。
芽衣也说不清她究竟是怎样的性格,有些中二病似的要求自己和她签订契约,再然后..
她能感受到当时这个小家伙将自己死死按住并跪坐在了自己的脸侧,脖颈一阵刺痛袭来,酥酥麻麻的触感使芽衣险些惊呼出声,脸颊上通红一片。
“根据舰长的说法,她好像是...吸血鬼。”
芽衣确信的看着布洛妮娅,她当时感觉到像被尖刺叮了一下似的,紧接着浑身变得乏力, 然后那个小家伙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眼睛里的红色开始渐变,最终化为了澄澈的蓝,伏在自己身体上安睡了过去。
“.......”
“让布洛妮娅拍张照片上忽悠网查一查。”
她将手机对准了茶几上的小家伙。
“唔..特征,白发..性情温和,吸血,精致。”
“!!!”
片刻后,布洛妮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缓缓的蹲在了茶几上与她对视,直盯的小家伙脸色羞红才问出了她的问题。
“你会单手举压路机么?”
“没,没举过...”
她绞着手指不好意思的回答着,“但是如果我的主人需要,我会努力举起来的。”
“那,那你有十字架或者大斧头之类的巨大兵器么?”
布洛妮娅在忽悠网查到了两个分支,按身体特征与属性特征综合分类,红黑配色的短裙,蔷薇坠饰,抛去体型不谈,标准的哥特萝莉。
“有,有的。”
轰!!
“.........”×3
————————
一条黑布被递到了我的手中,我疑惑的抬头注视着布朗却收到了礼貌的笑容。
“不同于极东的浮空基地,我们的实验室是完全独立于支部外的特殊建筑,位于能够隔绝崩坏能的海下,您所处的位置正是三号平台。”
“接受任务的时候,你们可没有提过半点条件。”
我将黑布绕在手中缠了两圈,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外交官身份,我可以在离开天命前将他塞进他的手提箱里,我这么想着...桌面上细密的裂痕已经从十字的手掌下蔓延到了整个桌台。
“这,这个...保密协议要求的确如此,是我们的失职,我以为舰长先生知道这个常识问题,咳咳..不过林茵大人已经亲自等在了本节点。”
我知道威胁一位使者毫无用处,示意十字安静下来,德丽莎也有提起过这个女人,林茵·赛特,是个很有作为的A级女武神兼职舰长。
德丽莎不愿过多提及,但我仍然得到了一些零星的故事,据说因为某次的支部交际被姬子掀桌踹翻过去,因此对极东怀恨在心...我不敢确定德丽莎无意中给出的讯息真假,但想必那位舰长的态度不会多么友善。
“我知道了。”
我将布条蒙上了十字的眼睛,小心的在脑后系出一个结,随即将自己的眼睛也蒙上,没等我摸着座椅起身就被布朗搀扶住了手臂。
“舰长先生请跟随我的引导。”
“嗯,十字,你也牵住我的手。”
哒哒哒哒..
“......”
我仿佛听见了小皮靴快速踏在舷梯的回响,随后她的声音便远远的传了过来。
“主...哥哥快下来!这里是水上面的地板诶!”
我清晰的感受到搀扶的手多施了几分力量,布朗显然被十字的反应惊到,我缓缓的一级一级踏下,最后一级险些使我踩空栽倒在地。
“诶?已经到地面了么。”
柔软的身体扑在了我的怀里使我向后退了一步,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有两千个这么长哦,还有好多白色的铁房子。”
十字捏住了我的手掌分开了一段距离。
直径两公里的水上平台么,三号节点,我试图将现有的资料拼接,但一个清亮的女声使我回过神来。
“感谢您响应委托,极东支部的舰长先生。”
“啊...你是...”
我看不见她的长相,但她的声音没有半点柔和的意味,是个性格严谨的人。
“我是林茵·赛特,因涉及军事机密而对舰长采取非常措施,另外...实验室每个小时都在承受巨大的亏损,将历练名额留一个给舰长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让步,还请不要怪罪。”
我向她点了点头,将十字的手掌牢牢攥住防止乱跑。
“那...我总得见见我的队友们吧?”
“我就是你的队友。”
“.......”
我知道她的身份,支部的舰长...我的队友?
“不要惊讶,从这次任务的报酬也能看出它的危险性,身为舰长必然要保护手下女武神的安全,所以我会亲自担任队长一职,之所以是五人小队...实验室里有共计五条行动路线,分别投放女武神进行搜查任务。”
她的诚意超出了我的预想,关于这个理由,我无话可说。
“我已经准备好了,队长,什么时候动身?”
“刻不容缓,当然是现在。”
这超出了我的计划,如果我不熟悉地形的话在完成任务自我失踪时必定会受到影响,我必须创造意外死亡的条件...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被布朗搀扶手臂快步的走了一段直线,然后开始绕弯,电梯..阶梯,沿途我听到厚重的金属门泄压声,有输入密码的清脆提示音,有怪异的光线掠过我的身体,这套安检措施令人咂舌。
“舰长先生,请顺着梯子攀爬两米高度,您触碰到的第一个座位就是您的位置,之后便可以去掉视障了。”
“.......”
这应该是一个小型潜水器,我摸到了大致圆形的空洞,将手掌扳紧边缘跃了进去,我弯腰便触碰到了柔软的座椅,在这个稍稍狭窄的空间拧过身坐了下去。
“十字?十...”
她跳下来狠狠的踩在了我的大腿弹身落地,得意的向我比着剪刀手。
“主人不敢迈开腿走路的样子好呆。”
我将她眼前的黑布解开,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你蒙着眼睛能看的见?”
“是感知啦,那个黄色短发的女人,好像真的是个大官。”
我看到了身前摆放的平板,几行简短的介绍交代了我的任务职责,是实验室的结构图,蓝点是我所处的位置,四个绿点代表队友,黑雾就是未探明的风险区。
“就是扫荡遇见的所有敌人对么...死士或者崩坏兽。”
实验室里出现这些东西并不奇怪,那瓶崩坏能抑制药剂被我握在手里,只要接近敌人完成泵药就算任务达标。
二十分钟后,我站在了这台小型潜艇的背上,这座四方密闭的白色房间中央是座很大的水池,只有一道可供进出的门。
我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提示,我的队友距离我很远,有两个已经完成了汇合..我将单耳机戴好打开听清了各自的状态。
这里好像是一道封闭的长廊,狭窄,寒冷,我下意识裹了裹衣服。
“喂!那个男的!快点过来集合,底层作战目标两百米开外等着你,慢死了!”
【罗西奥,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要多嘴。】
我听到了急性子的女声,以及林茵的呵斥,她们正在以很快的速度向着一个波动的标记点汇合。
这些女武神的作战很有效率,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落下,我牵着十字的手掌想要根据地图标记开始行动,却被她拉了回来。
“怎么了,十字?”
她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感受着,小手攥紧了我的衣袖不肯放松,片刻后她有些疑惑的看向了身后与头顶,我跟着她的视野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没事,这里真的好奇怪,主人我们快点走吧。”
“嗯。”
——————
指挥中心。
“你走路是用爬的吗?!亏你是个男人!”
“闭嘴!他是极东支部特派的作战专员,再胡说八道就关你禁闭!”
小屏幕里是两个独立隔开的录音棚房间,调音师正在进行语气上的修整。
“或许可以添些信号波动的杂音,林茵舰长。”
“嗯,直接开始。”
调音师向着主屏幕下角分屏里的两名少女比了个OK手势,她们同样给予了手势回应,作为某些特殊专职的女武神,这些东西是必修课。
——————
我刚刚转过两个弯道,刺耳的噪声险些使我将耳机丢出去,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在我的耳边炸响。
“发现敌人!我受伤了,队长!”
“坚持住等队长!所有人立刻集结,目标出现!”
我看着那几个绿色光点飞速的向一处汇聚,当即加快了脚步向着那个方向奔行,这条狭窄的白色通道有无数被精密上锁的舱门,我不停的奔跑着,十字路口转弯继续奔跑,视野的尽头是一部电梯,她们就在底层。
“林茵队长!情况怎么样!”
我大声的呼唤得到了回应,她的手臂被敌人划开,她们已经联合起来限制了实验体的行动,需要支援。
“十字!愣着干什么?!快上电梯!”
我将她拦腰勒起焦急的回到电梯等候缓慢的下降,突然,剧烈的爆炸和闷响以及痛苦的干咳同时传进了耳中,似乎有人被狠狠地撞飞出去贴在了墙面。
糟糕!信号中断..我将一柄试做型大剑贴在背后,手掌攥紧剑柄在电梯开门前就铆足了劲,如果敌人出现就会在瞬间承受我的攻击,但结果却超出了我的预料。
一股恐怖的低温向我袭来,接触的数秒后我的手掌开始转红,即便用崩坏能结成护罩也未能完全隔绝温度。
“冰属性崩坏兽么,还真是少见。”
“主人如果冷的话,可以把手伸进我的衣服里。”
十字对着小手呵气,我的手掌被她捧了起来,我对上她的金色眼睛,她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周围,依然是狭窄的长廊,但地面上打翻的器材箱却吸引了我的注意。
“ss-A,这应该是特效麻醉试剂。”
这些零散的工具使我感到意外,难道崩坏兽实验必须手动完成么。
“主人,前面第三个拐角房间里好像有活的东西诶。”
“嗯,我们过去。”
这只崩坏生物的实力必然不弱,我甚至看到墙壁角落有一排排晶亮的冰挂,在一个四面连同头顶都是合金墙壁的空间出现这种情况,其本身就是个危险的预兆。
我小心的拎着剑缓步行进着,面前敞开的狭窄舱门应该就是这数百实验点中的一个,也是我要处理的目标。
十字很好奇我亦步亦趋的奇怪举措,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远处的舱门,它由厚重的合金打造,再加上舵一般的门把手,这是一间坚不可摧的特殊实验室。
我紧紧倚在门口,随手将那瓶麻醉剂丢进去摔碎在了地面从舱门侧向冲入,将剑架起准备抵御攻势,我用最快眼光看清了即将面对的敌人,可在看清后..
我楞楞的站在了原地。
“你是谁?”
“.......”
虚弱的女声在这时候悄然响起,她的出现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黑色的披肩短发散乱的垂着,额前发丝甚至遮挡了眼睛,洁白的连衣短裙莫名的开始了燃烧。
当青色火焰散去,少女的身上只剩下一层实验用白色长衣,直至遮掩膝盖,她将双手拘谨的放在膝盖上,苍白的小脸仿佛是刚从重症昏迷中苏醒似的,她有些绵软的依靠在轮椅背。
“你,你好,医生...温蒂的身体现在是安全的。”
她在对我说话,听起来细声细气,身体的虚弱使她的带上了一种依顺的乖巧感。
“你是....温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