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打算如何？”
这才是姬子最关心的问题，她认真的注视面前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女孩，蕴藏无尽奥秘的圣痕赋予了她永远年轻的魔法，可她就是这样败坏了上天降下的恩赐。
姬子不希望听见“我不知道”这四个字，看到她如今的奶油色长发，联想到昔日那样温柔而阳光的浅黄色，姬子总是怀疑这个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现在你总能交代自己对寻找学员的执念了吧？”
“.......”
莉米依然没有回答，轻慢的走了两步来到了办公室杂乱的书架，没有排序编号，但她很快便从中抽出了自己较为熟知的课本，转过身将它展开在身前。
“实践是什么..”
她小声的念出了页码旁备注的一行小字。
“是认识发展的动力。”
姬子打着呵欠随口背了条官设出来，自己的学员卖关子考自己，这种有趣的事情她见怪不怪，毕竟自己的学历也不是买来的。
“那她是谁？”
莉米的手掌轻轻翻了一页，指着图画上的人认真的看向姬子，那个有着白皙的皮肤与瘦弱身体的女孩。
“喂喂..我说你拿这种历史题考我有意思么？”
能将她与普通女孩醒目的区分开来的标志，就是她那头披散着直至撒落至脚边的紫色长发，女孩赤着脚站在濒临破碎的废墟中，阴郁的天空背景使她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得格外诡异。
并且疯狂。
“魔王西琳，就是你们上课时学到的空之律者，或许你们历史老师没有课外拓展她的相关知识，我们的女武神装甲远程传输以及女武神时空断裂都是依靠研究她才得到了长足的科技进步。”
“姑且算是她曾经掌控力量中一小部分的残影。”
姬子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即便她不是专职历史课程，但自己备课时也必须拓展一些知识面方便迎接学员们各种稀奇古怪的提问。
“可是少校，课本上说她是崩坏的化身，是恶念与毁灭力量的集成物，就像崩坏兽一般，是被凭空捏造出的邪恶灵体。”
“是没有实体的...可这与老师亲口回答我的不一样，与我见过的也不一样。”
这样的反驳令姬子哑口无言，身为女武神的导师，她有责任将孩子们正在努力的方向定义为光明与正义，但与律者抗争这份伟大历史中存在的一点点瑕疵，至少还需要些时间彻底抹去，至少得拥有真相的人们全部消失为止。
“姬子少校，人体实验是很残忍的进步实践，老师很厌恶这种方式得到的力量，这是我一直都信任着老师的原因。”
莉米看着面前脸色古怪的姬子，她知道姬子一定把话听了进去，因为她在看到姬子眼底的挣扎时，意外的发现了一个机会...一个能在自己离开后，还能有人陪在老师身旁继续支持她的机会。
“那又怎样，如果我们没有时空断裂和女武神装甲，我们拿什么对抗崩坏？拿什么？”
姬子有些疑惑，因为这样的问题是无解的，提出这种问题的人是无脑的，而实验品也是必要的牺牲，一切都理所当然。
“老师不一样，老师希望能找到更好的方...”
“好了闭嘴。”
姬子打断了莉米那有些急促的说教，随意的向她摆了摆手，至少教了那么多年书，能在辩论方面驳倒她的人没有，即便那套说辞是诡辩也必定如此。
“我们拿着总部研究出来的武器，用着总部研发的圣痕，却在反对总部的进步理念，你想到的并不仅仅只有你一人想到，我不觉得人体实验有什么不妥，德丽莎...只是伪善罢了，那种假设不可能存在。”
房间里再度陷入寂静，姬子轻轻舒了一口气，自己这套说辞可以称得上滴水不漏，能将她驳倒的事实至今还没有例子，但是看着莉米那依然明亮的眼睛，她总是觉得哪里不对，似乎隐隐有些东西被自己遗忘。
“.......”
突然，姬子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将信将疑的眼神重新放在了莉米的脸上。
“这难道就是你一直以来往返灾区寻找适格者的原因？”
“嗯..”
姬子就这样楞楞的看着她在自己眼皮底下郑重的点下了头，这样果断并且肯定的答复交代出了她所有的动机。
为了找到一个强大到足以推翻科研理论的特殊个体，为了证明老师那白日梦般的理念真实可行的实例。
“别搞笑了，我说三点，第一，德丽莎空有理想不切实际，第二，那样的学员不存在，第三，你得保证那样强大的学员在成为S级之前不被抓去总部做实验，所以说..你是傻的吗？”
姬子感到有些无语，作为老师只要尽职尽责的教育好学生便是本职，去质疑天命理念这种事，她还不如找个靠窗的角落开瓶酒混混日子。
“可是..可是我真的看见希望啦。”
莉米小声的反驳着，她面对姬子保持着小心翼翼的态度，但嘴上却是丝毫不肯让步，这个偶然遇到的男性适格者拥有她无法企及的天赋，这样的发现使坚不可摧的屏障裂开了一道细缝，一道微弱的光落在了她的身前，这便是最真实的契机。
“你说他？的确是个很特殊的个体，但你觉得那么弱的人真的有可能会带来新的可能么？”
体检报告单在姬子手里，全部数据她都一清二楚，体质虞弱的普通人，崩坏似乎没有眷顾赋予他什么特殊异能，就这样一个优质的实验体换掉了一个自己带了数年的学生，越想越气，越想越凶..
终于是在莉米张嘴开口之前爆发了威势。
“我将体检强度加强了七倍就是为了证明那个男人的价值不如你！你却做着白日梦要用自己的前程从总部手里保下他。”
姬子险些将手把莉米整个人拎起来，用吼的方式将她看到的事实讲了出来，但她刚刚落下自己的声线便感觉到了不对劲，面前被自己攥住领口的女孩表现得太过平静了，平静到有些古怪。
“对不起莉米，我只是担心你的前途，这样的罪名惩罚，你可能会做一辈子庶务女武神，白白浪费了你的天赋，你知道永远年轻的魔法有多少人羡慕么？”
姬子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如何，她的时间不多了，自己就算骂的再凶再狠也是无法挽回的事实而已。
姬子没有选择继续说教，因为她面前的莉米已经紧紧的咬住了下唇，不知道什么原因险些委屈到要哭的样子让自己再也开不了口。
“就这样吧，我会带着他去一趟总部尽可能为你争取免责的机会，无论什么样的审问，你只管一问三不知就是，其它的通通交给我。”
“不！”
“........”
“对弱小的否定只是必然，是你们有眼无珠，我会请老师将他留在身边，我不会让步的！”
姬子已经无奈的扶住了额头，面前的这个女孩平日里十分温顺，可犟起来时真是气的自己血压飙升，憋了那么久只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一个字，还险些委屈到哭，眼睛像小兔子似的红红的，什么叫好心当做驴肝肺？这就是..
“好吧，你怎么想我可以不管，但我很了解德丽莎那个没主见的家伙，你觉得她会选择相信自己的爷爷还是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既然说理说不通，姬子也只好将这并不美好的事实阐明了出来，可身前将头埋的很低的女孩似乎心理产生了某些变化，鼓起勇气直面了自己的眼睛。
“了解？少校已经自认为很了解老师了么..”
“那是当然，我们做了那么多年的同事，阿波卡利斯的家主，S级女武神，圣芙蕾雅的学园长，智商像只狍子，很笨容易迷路，爱上班摸鱼看漫画，自称世界第一可爱，喜欢苦瓜，记性差但认识学园里的每一个学生，爱拖欠工资挪用公款，最擅长的武器是长矛与锁链，就是这些你还要我怎么了解？晚上睡觉穿不穿内衣还是腿上有没有伤口？”
感到疑惑的姬子一口气将德丽莎这整个人的特征都背下来一遍，如果这还不算了解一个人的话，那可真的是有些牵强了，除了主教，怕是这世界上真的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熟悉德丽莎性格的人了。
“但凡在学校里待过两天的人都知道德丽莎的全部底细，这有什么好了解的？”
可以说，只要姬子愿意，她只需要把这些人物特征写在简历上就可以让所有人都成为对德丽莎了如指掌的值得信任的人，那只白毛修女就是那么单纯好骗。
“所以说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有，老师的巨剑与双剑是最强的。”
“胡说八道！德丽莎会不会用剑，我们掐了那么多年架我能不知道？”
她没有等到莉米与自己更进一步的争辩，那个女孩只是缓缓的转身准备离开房间，不愿意再多做停留，可莉米在踏出门槛之际，她的手腕被强硬的攥紧，身体被掰了回来。
“莉米你先等等。”
“少校，老师问过我您究竟能不能信任，我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能了。”
莉米仰起头对上了姬子有些复杂的眼神，对于虚无缥缈的理想而言，自己的老师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但至少面前脾气粗暴的姬子不是她成功路上的绊脚石，更不是被安插在身边的卧底，只是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所以少校请不要再为我生气，时间会证明我选择的离开究竟是值，还是不...诶？”
没等她把话说完，一个冰凉的金属物体被拍在了她的手心，当莉米看清这枚金光闪闪的非字徽章时，她险些因此惊呼出声。
“天命之证？！少校你..”
“拿着。”
姬子毫不在意的将这枚棱纹精致的勋章交到了她的手中，有些轻松的耸了耸肩，年少气盛真是个优秀的品质，至少姬子这么认为。
如果说教有益，面前的女孩就不配年轻。
“少校..不！舰长！这个勋章我真的不能..唔唔！”
莉米被强硬的捂紧嘴巴将剩下的堵了回去，但凡在休伯利安服役过几天的女武神都一定认得那是什么，支部的最高权限管理者，极东支部的舰长认证勋章。
这是考试通过了指挥S级女武神作战的舰长实力证书，然而现役S级女武神也仅仅有那么几位，服从调遣是不可能的，但和平时期，她们依然能起到属于自己的强大导向作用。
姬子在领取证件的那时便得到了临时征用S级女武神的说明书，当高居舰长职位的女武神受到生命威胁，那位被指定签约的S级女武神将在极短的五个小时内，以全盛时期的姿态出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姬子至今仍不知道那位被自己抽签绑定的黯蔷薇大人究竟长什么样，对自己造成威胁的敌人只是少数，但毕竟是自己舰船上的女武神，自己这个做舰长的每次想到这里都有些没面子。
“我可是休伯利安的舰长，即便没有了勋章，但凡我还拎得动大剑，你舰长就永远是你舰长，至于总部执法队的那些人..”
姬子转身去冰箱找饮料，拎着酒瓶的样子着实没有什么作为舰长的威严，仰起脖子灌下两口啤酒后，她突然偏过头来，那双晶黄色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盯着呆在门口的莉米，最终大声的，理直气壮的说出了她身为舰长所具备的真正权势。
“她们哪个都惹不起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