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黑夜寂静,崩坏的生物活跃在依然保有昔日形体的城市,被渲染出异色的薄雾漂浮在高大建筑的半腰隔绝月光,昏暗的天顶已经维持了十数天之久。
但是,它们的力量无法改天换日,天空依然会在数个小时后换回白昼,依然会有阳光落在这片死去的土地。
清晨..
“你放松了!我喜欢你现在的侧脸。”
“嗯,我讨厌你。”
在早已失去人迹的城中,两个突兀的声音使这个灰色的世界多出了一丝生机。
是动听的女生,温柔而甜美,可用这样清澈的声音轻轻说着“我讨厌你”这种话,怎么听都是奇奇怪怪的,虽然完全感受不到敌意,但就是奇怪。
而另一个声音..并不仅是一个声音,隐约是清脆的女声,但又仿佛数个声音叠加合成在一起似的,令人怀疑她是否佩戴有叠音的扩声设备。
在已经静默的喷泉旁静立着一道身影,美丽的女孩低头望着那潭死水里的影子,她的身体由干净的白色与柔和的樱粉构成,安静的停留在原地。
在只剩下完整躯壳的城市,这个漂亮女孩居然活生生的站在那儿,不可思议,但更加震撼的事情却不仅于此。
“嗯?”
粉色长发的女孩小心将手凑到潭边,使缚在手臂上的洁白长袖尽可能不沾染水渍,但她的动作却被一只庞大兽爪打断,一只比她纤细的手臂粗壮两倍的兽爪。
“你想干嘛?”
“渴了。”
女孩看着泼洒在地面的水迹,小声回答着兽爪的主人,一只体型庞大与女孩身体同高的..狐狸?
按照常规理论,这种生物是不存在的,无论是绚丽的樱粉色皮毛,还是那不合理的动物肩高,亦或是能从狭长的吻吐出人言,可从女孩精致的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吃惊的神色。
“脏水!”
狐狸向她低吼,低下头颅盯着面前美丽而柔弱的女孩,仅仅一次普通的鼻吸就吹动了女孩披散着的长发,狐狸绕她转了两圈,望着她的侧脸,缓缓伏下了身体。
“休息会儿吧,我带你去。”
女孩将手掌搭在胸脯,低头思索了一下,直到狐狸偏过兽首再次示意后才缓缓上前,小心的用覆着白袜的膝盖抵着,轻巧的侧身坐在了狐狸的脊背上。
体型庞大的狐狸并没有利用四条肢爪狂奔前行,反而像只温顺的猫咪,步伐缓慢轻盈,一边张望着宽阔的街路两侧,仿佛能看懂那些各式各样的店铺招示牌。
“这有能供你所需的商铺。”
“我没有钱。”
女孩简短的答复之后是一段诡异的沉默,如果能做出表情,那么狐狸的内心是无语的,它安静的继续走路,但很快便失去了耐心。
女孩不知道狐狸会带她去哪里,只是安静望着面前的景物发呆,不时疑惑的眨眨眼睛,似乎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新奇。
在穿过崩坏的薄雾时,仅仅是轻咳几声,原本令人窒息的致命之毒仿佛失了效果,虽然视野或多或少被影响,但少女的侧脸上看不到一丝忍耐痛苦的情绪。
“!”
女孩察觉到了异常,她突然听到了狐狸从喉处发出的咕噜与低吼,看到它轻伏下身,就像遇到了带有威胁的敌人。
“你怎么了?”
“该死的雾!卑贱杂碎们的狩猎场。”
它的兽瞳可以看到更多常人看不到的事物,但因崩坏能而弥漫的浓雾遮挡了它太多的视线,在它的感知里,大大小小的突进级崩坏兽徘徊其中,等待着猎物闯入它们的领地。
“.......”
女孩从狐狸的脊背上滑落,将撩起的粉色方格短裙放下去,而后疑惑的看着身旁仿佛受到挑衅而气急败坏的狐狸。
伴随着低沉的怒吼,炽烈的火焰环绕着它的身体熊熊燃烧,一枚绳结束缚着的紫晶被凭空幻化,静静地悬浮在它头顶的天空。
无论多么的不可思议,坚硬的路面在它的兽爪下开裂,大块的石料从地面掘出,极其缓慢的升入天空,环绕着不稳定的紫晶能量。
妖异光亮的水晶在崩裂开来的瞬间,爆发出漆黑的波动,黑雾的浪涛一路向前推进,翻越壁障,跨过高楼。
没有人会知到,在千米的高空向下俯瞰,黑焰的光环宛如杨林间轻薄的棉絮,一触即发,冲击波般扩张,接连三次潮汐的能量涌动在这座城市的大地上击出纯黑的涟漪。
然后天亮了。
“我知道比起先前你更喜欢温暖一些,我亦如此。”
操控火焰的妖狐抖了抖身上沾染灰烬的毛发,仰头望着被驱散阴霾的天空,光线映在它柔顺皮毛上闪闪发亮。
“你无需在意,渣滓们联合起来用骗术为凡人的心施加镣铐,不过是百尺之高一片薄云。”
“是这样么。”
女孩眨了眨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终日阴郁的天空,居然只是浮在低处天空的画布,再次感受到稍稍刺眼的阳光,豁然开朗的视野为她更清晰的展示着城市的真实面容。
“白山与水镜,那他们的信仰又是什么呢。”
女孩惊讶的望着眼前林立的楼群,从未见过的壮景使她后退一步,将手掌搭在了胸脯上,不由自主的将心里所想轻声念了出来。
“水镜,你说嵌在楼上的玻璃?”
狐狸顺着她发呆的目光沿途望去,它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女孩的肩膀,即便是很轻的动作,也险些将她拱倒在地,向外错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那是蝼蚁搭建出的巢穴,若你不信,便是你未同我站往高处...呜,找水。”
似乎已经酝酿完毕准备长篇大论的狐狸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它庞大的身体突然闪烁了一下,消失了一瞬又重新现形。
“我感受不到活物的气息,这里死了,但我依然有与你的去处。”
狐狸在她肩侧伏下身,似乎是打定了什么主意,它对于城市灾难的遗留视而不见,领着身边的少女不急不缓的顺着街道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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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似乎一切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离开那座魔幻的安全屋,当我望向窗台边闪闪发亮的碎片时,刺目的感觉使我一阵恍惚,当我呆在原地回过神时,我慌忙向窗边奔去。
“天亮了..”
我用袖子拂去窗台的碎玻璃渣,望着漂浮云朵的天空发愣,人偶悄悄出现在我眼角的余光里,她漂浮在我的肩侧与我共同看向窗外清晰的世界。
她在看我,我能感受的到,可当我扭过头时她却移开了视线,红色眼睛盯着空无一物的街路看的出神。
“走吧,我们去外面。”
我来到客厅,门处依然堵着摆满杯盘的餐桌,只要有人从外推门而入,必定会引起一阵清脆的动荡,我就会醒,然后握紧手里的短刀迎出去。
“.......”
或许今天真的是与以往不同,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体上,连同灰色的建筑也重新恢复了生机,有一段短暂的时刻,我放松了对周围环境的警惕。
崩坏生物的数量必然不少,可对于这座庞大的城市而言,我遇到它们的机会被稀释了。
“吼姆乐园里有什么呀?”
“有..吼姆。”
她满心期待的跟着我的步子,而我则将注意力集中在提前备好的地图上,城市路线复杂,如果没有通讯设备联络,相隔半条街都很难找到彼此,但目的地仅有不足六公里。
“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学园呢。”
“嗯?”
当人偶试探着问出了这个问题时,我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飘在空气中的她。
“这里很危险,但学园却很安心。”
她捧着袍袖小声解释着,一边回身张望查看有没有敌人。
“我不知道。”
我思考着想给她一个准确数字,可我想要得到的却迟迟没有显现,最后也只能这样说给她听。
“那我们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这是你问的第二遍,我说了我不知道。”
我将她的身体捧起凑到脸前,认真的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怯怯的移开了视线。
“如果你再问这种问题我就把你扔进垃圾桶。”
威慑很有效,她小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呆呆的仰头望着我,愣了半晌才小心的向我点点头,她不像普通的小孩子一吓就哭,即便对我感到畏惧却依然保有理智。
“可是这里真的很危险,我们应该躲起来!”
“.......”
她攥着我肩膀处的衣服,对周围的一切都疑神疑鬼,这次我没有回身看她,而她这幅怯懦的样子也彻底毁了我今天的好心情。
“你知道你有多烦人吗,你这个..”
“!!”
一道白色的光亮从我的眼角掠过,当我下意识偏头望去时,高挑的白色身影已经逼近到了我的身前,是发起突袭的敌人,手持双剑的死士!
“碰!”
致命的威胁催我在极短的时间做出反应,用手中的枪支,没有瞄准的向她打去,两柄散发着明亮金属光泽的短剑已经逼近了我的身体,但我运气很好。
死士的身影闪烁了一次,我不知道这是类似于瞬间转移的能力,还是货真价实的高速移动,她身体虚实间的更替躲过了那枚出膛子弹。
我抽出一柄复合刀警惕的面对她,先前的闪烁使她的身体在我高度集中的注视下,凭空侧移了五米之远。
她迈开长腿侧向移动着,就像剑术精湛的高手,绕我的身体行走着寻找破绽,双剑缓缓的垂了下去。
“来了。”
我见识到了真正的冲锋战技,她架起武器摆出了突袭的姿态,双剑交互削向我的身体,她只是屈膝蹬地,双腿爆发出的力量便瞬间将她推送到了我的身前。
我匆忙抵挡而挥出的刀脱手而飞,仅仅一次碰撞就让我明白了与她之间的差距,无论是技巧还是力量,她一击斩断了我手中那柄坚韧的铁。
我不缺武器,并且手里最不缺的就是武器,当她缓步向我靠近时,我将试做型脉冲大剑垂在地上,提在手中,这是我能拿出手的最轻型重剑了,却依然像饱涨的煤气罐般沉重。
我费力的举起剑后退两步稳住身体,砍向她的动作十分粗劣,可即便我连脚步都迈不稳,她抵御攻击而架起的双剑却迸出了火花,连带着整个身体都被压低了几分。
有效果了!我拼尽全力将剑抬起,准备高举高打的再砍一次。
“.......”
她的身体化为白色残影消失,那一剑狠狠地劈砍在地上,强烈的反震使我双手麻木,来不及抚平痛觉,我转身面向近在咫尺的死士。
她不知用什么样的方式瞬间来到了我的背后,死士半转身形,双剑已经蓄势待发,而我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后退,拖着武器退出她的斩击范围。
她的双剑斩下,在我身前的空气划出两道凝滞不散的光,单手上撩的第二剑重重的削在了我的身体,恶毒的寒意使我慌了手脚,在威胁下爆发出的力量使我将手中大剑再次举起,挡在身前。
她的气势更盛,抬腿重重跨前一步,双剑交叠绞杀,这第三段斩击使我的身体倒飞出去,脊背与脑袋狠狠碰上墙壁才止住失控感。
一阵头晕目眩,我看不清眼前的一切,紧接着血便从我的鼻孔流淌下来。
没有办法与她比拼实力,我用力晃了晃头颅恢复清醒,趁着身体能够正常行动,手掌在墙壁用力撑了一把,向着近处的街巷逃离。
我隐约听到耳边的风,重重的脚步以及自己粗重的喘息声,唯独没有察觉到身后动静,我在惊疑不定中试探着回身观望。
“.......”
只看了一眼,我没能控制身体在奔跑中维系平衡,狠狠摔趴在地,我看到了什么..人偶还在那儿!傻呆呆的漂在原地一动不动。
死士持着双剑缓步向人偶贴近,冷漠的表情没有波动,只是单纯的想眼前将看到所有活物置于死地,她又一次显现出了攻击的预兆。
“你,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