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都不做,就那么楞楞的看着死士的身体愈来愈近,在恐惧状态的人偶甚至不敢让自己的身体退后半步。
碰!
我用快的速度奔行,死士的反应十分有限,在我用肩膀狠狠撞击她的身体时,她失衡倒地,尽管这样,她的双刀依然牢固的攥在手中,仿佛浇筑一体般紧实。
事已至此,虽说我此生也仅在新闻页面里见到过这样持刀伤人的暴徒,那两柄狭长的武器伴随她的紧握而流动淡薄的金色流光,但我终归是要在她砍死我之前,想办法砍死她的。
从指尖开始,柔和的白光附着手臂直至手肘,我已经能够熟练掌握将武器取出的方式,质感坚实的防护腕甲套在了我的双臂上。
交织着坚韧纤维的防割手套缀有甲片,活动手指便能感受到金属碰撞的铿锵声,无论如何,虽然还是会痛,但至少我能够用手掌去接她的攻击而不会再有被削断的顾虑。
死士拥有高超的剑术技艺,当她将双刀架起十字时,包裹着坚硬金属的拳头被抵挡,我在很短的时间思考击败她的方式,甚至想过伸手夺刀或者抬腿踹上一脚,但...
已经死过的人,这样的攻击无关痛痒,她在短暂迟滞后的每一剑都可能落在我的身体上,危险而致命。
“!!”
消失了!她的身体化为白色残影消失在原地,这熟悉的闪烁画面使我下意识背过身寻找她突袭的踪迹,没有全知的视角,即便我惊慌的原地环顾,在她接连三次的闪烁后依然被寻到了时机。
铛!
我下意识抬手去挡,腕甲的金属臂铠迸出火花为我挡下了这次斩击,用另一只手去接第二剑的刀尖,被单薄的剑切中却没有斩开的感觉..仿佛被铁鞭狠狠抽在了手心,剧痛无比。
我抬腿狠踹了一下她的腹部,伤害微小但足以迟滞她的动作。
“过来!”
没有必要赌上命与我敌不过的敌人互相伤害,我转身向人偶的方向靠拢,以我对剑术的理解,大约我只会扛她一剑还手一剑,就这么简单。
我在掠过人偶身旁时探出手臂,精准的捞进怀里箍住,在精神紧绷的助力下,身体甚至没有半分停顿迟滞,紧接着便找准前方的路尽力奔跑。
她们是死士中身手最灵敏的,迈开长腿追逐敌人的速度有时可以媲美短跑健将,这才是双刀死士致命的原因,白色的身影在短暂的思考后紧紧跟了上去。
我应该选择狭小的复杂的街巷甩开死士的追击,这是最好的方案,起初我也的确是这么做的,直到她长剑的刃在我的背后斜着刻出了一道狭长的红痕。
“.......”
我停了下来,转过身面向数米外的敌人,高挑而美丽的剑士,向上背拢的白色长发与带有尖角的护额使她看上去冷漠无情,被手臂勒痛的人偶下意识藏在了我的肩膀后面露出半个头,胆小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敌人。
她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追杀我。
“.......”
感受着背后划割的伤痕流动,莫名的愤怒使我弱化了感知,白色的光明融化向下滴落,在我垂落的手掌处延伸出剑的形体,纤薄锋利的复合刀被提在了手中。
死士..死士动作僵硬迟滞,书上这么写的。
剑很轻,我挥舞的速度同样很快,但敌人的双剑每一次都会停在合适的位置阻拦我的伤害,反而我的手掌却在攻击反震中感受到麻木,她用架成十字型的双剑荡开了我的身体,紧接着一步踏前交互双臂削伤了我的肩膀。
可最终我还是击败了她,即便挥舞双剑的死士看上去咄咄逼人,或者说,所有持刀者看上去都具备那样的威慑力。
动作拙劣的寻找着时机,用手掌攥夺她的剑,扭打在一起似的将她撞停,锋利的刀尖像匕首那样被我反握着扎进了敌人的喉咙。
突发的危机结束了,只剩下我与漂浮在天空的人偶,在死士的肢体轻颤着最终倒地后,我身体似乎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去供给心脏跳动。
“.......”
复生后的又一次死去,她的身体泛着淡薄的紫光,在我的目光下很快便化为乌有,一丁点残渣都没有剩下,斜着贯入脖颈处的短剑也随之铛啷落地。
望着这样不可思议的情景,我站在原地呆了很久,一簇鲜红的火苗闯入了我的视野,被人偶捧在手中轻轻摇曳着,当我将眼光投向她时,她低着头不敢直视我的眼睛。
“我们走吧。”
我从她的身旁行过,轻唤了她一声,但我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境况,被那样的长剑割伤,血液仿佛失去了粘稠的性质,顺着轨迹下滑,阵阵袭来的眩晕使我倚靠着墙壁坐倒。
短暂的昏迷仅仅持续一分钟,当我睁开眼睛时,没有灼痛,微弱的火焰在我的肩膀燃烧,仿佛以我的血为燃料维系着,我低下头,人偶站在我的大腿上,小手捏着我身前的衣服。
“我会治疗,用..火焰。”
“我才不需要治疗,我没病。”
捉落在衣服上的萤火虫似的,我抬手将那团火焰攥进了自己的手掌,触觉仿佛流淌着的美丽水银,虚幻而温暖。
我将它攥紧掐灭,几点星火从我的指缝溢出,闪烁几下便彻底消散。
我将她从腿上拨下去,用手掌支着地面想要起身,可胳膊仿佛使不出半分力量,撑起身体坚持了片刻又坐回了原地。
“我这是怎么了。”
我看着自己的手掌,不知不觉已经像粉饰的墙壁般苍白冷硬,阵阵的眩晕使我感到烦躁,被已经死掉的人追逐砍杀,即便赢了也是晦气的事。
“失..失血..”
“说了什么?”
我只是低头看了看她,可她却似乎有淌不完的眼泪,那双红色眼睛带着委屈的样子很让我厌烦。
“离开这里,今天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用宽大的袍袖捧住我的一只手臂,用很细小的声音提醒我,甚至不停拉扯我的手掌催我起身。
“.......”
我反手攥紧一只袍袖将她整个拎起停在了自己的脸前。
“听好了小东西,我问你,这里危险吗?”
被这样提在手里,我注意到人偶惊恐的眼神,楞楞的望着我却没有答出半个字,像被威吓到的小孩,我合上眼睛缓解脑海中的晕眩感,重新用双手将她捧在身前,让她站在腿上。
“不..不危险。”
“.......”
“危险..”
她看着我的眼睛犹豫很久才小声的坚定了自己的答案,之后便又失去了面对我的勇气。
“那我问你,我们一共遇到了几次敌人..崩坏。”
她躲闪的目光在我的眼中万分明显,冰冷的触觉从地面向我的身体引导,连同声音也因为这份感受而有些发颤。
“十..十一次。”
“对,十一次,你受伤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哭,那你怕个吼姆!”
我抬手捏着她的侧脸用力拧,拧到她眼角痛出眼泪也没有收手,我刻意压低了声音防止召来敌人,脑海昏沉但思路依然清晰。
“你不会受伤,因为我能把你保护的很好,我杀了刚才那个死士你看到了吗?”
“可是..”
“没有可是!我知道像刚才那样死士还有一千个,一万个,我不可能一直弱下去。”
比起冷血而致命的崩坏生物,反而是怀里的人偶更容易拨动我的情绪,不自觉的加快了语速,连我自己最初也没有察觉到失控的语气。
“可是,可是我..”
“!”
我慌忙堵住了她的嘴,又是一阵令我精神紧绷的振翅声,即便广阔的土地将它们的存在密度稀释,但它们已然成为了城市的主人。
被突进级崩坏兽盯上的感觉,那就是成群结队的野狗,活活追咬至死也不会罢休,没有一点办法。
费力的撑地起身,我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即便眼前阵阵发黑,但暂时不影响行动。
我将人偶揽在怀里,循着方向悄然无声的行走,脚尖点地后落脚,就这样不引起任何注意的逃离,但意外却又一次发生了。
悄无声息的移动不知维持了多久,突然,在我迈出右腿时,恶作剧般被攥紧左脚脚腕用力一扯,身体瞬间失衡,如此短暂的意外使我来不及反应,唯一能做的就是侧身倒地以免压坏怀里的人偶。
“咳呃..”
路面很硬,但结结实实的一摔除了短暂的疼痛外并无大伤,挣扎起身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寻找那个该死的罪魁祸首,无论是人还是死士,我决定变一块砖出来拍在它妈脸上。
“?!”
“.......”
藤蔓?我甚至忘掉身上的痛觉,坐倒在地盯着那根翠绿的蛇形藤条惊讶的眨了眨眼,它就那么绕了个圈系在我的脚腕上,在这之前完全没有引起我的注意。
“唔...是我眼花了么。”
昏昏沉沉,精神状态很差,也没有将太多注意力放在脚底的平地上,大概是从它的藤条上蹚过去时被缠到的。
我原以为这里已经失去了希望,直到我亲眼见到了这些翠绿的藤蔓,在灰色的城市中散发着属于自己的生命气息,还有生灵在此存活。
“这是什么?”
有二指粗细的绿色藤条超出了我的学问认知,光滑的藤面与小叶,当我抬手从中间提起它时,沉重仿佛流通的软水管。
“呃!”
触电般的知觉使我瞬间丢掉了手里的藤条,当我回过神看向自己的手心时,超过四道狭小的血划痕出现在那里。
“这!这..”
哪还有原本光滑的质感,叶片突然消失,又细又长的植刺洒满了整根藤条,暗色的血渍残留在藤条上迅速下渗,转眼间便换回了干净的翠绿色。
“这啥啊。”
我抬头顺着藤条试图寻找它的根源,一根藤蔓不可能像面条一样从头细到尾,愈发粗壮就越是贴近它的起源。
我跟随它们的来处而前往,仿佛寻到了行路的向标。
“.......”
穿过一道狭隘的街巷,沿着宽阔的道路行走着,我的脚步突然被面前的画面阻拦,我以为来到这里早已见惯了各种各样的离奇事物,可..
视野的尽头,我看到了一颗与高楼伴生而长的巨型植株,像一条有成千条触腕的章鱼,虬结吸附在那栋建筑的侧面,视野所及之处,绿植死而复生,狂野生长着试图将城市归于原始。
“那个是..”
与我的关注点不同,被我勒在身前的人偶拱了一下,在怀中攀着我的手臂望向了奇观的另一侧,美丽的彩色圆环与灰色的建筑群显得格格不入,高大,安静的矗立在它们之间。
“摩天轮,吼姆乐园到了。”
我随口向她解释,核心处的米黄色图案正是那种..我觉得猥琐的黄兔子吼姆,咧开嘴露出整齐的槽齿,欢迎着每一位到来的游客。
“好..可爱。”
“呃?”
我听着怀里人偶细小的嘀咕,万分不解的观察她的反应,又低龄又奇怪,连瞳孔都收束成黑点的吼姆到底哪里可爱了。
“.......”
她静静漂浮在我的肩侧,望着远处的吼姆标牌出神,白皙的侧脸,这幅认真的神态使我感到无可奈何。
“走吧,吼姆乐园里有吼姆。”
“呜..”
我抬手按在她的头顶,将柔软的白发来回拨乱,望着她慌忙用袍袖护住头顶的小动作,突然觉得逗弄她是件很有趣的事。
“喂..”
“怎么了?”
我的肩角突然被她扯了扯,疑惑的回过头看她。
“那个摩天轮,好像..好像会转。”
“废话,摩天轮当然会转。”
我对着她来了一记脑瓜崩作为大惊小怪的惩罚,指着远处缓慢运作的设施准备解释原理。
“首先这个摩天轮呢,它,它..它会转?!”
我楞楞的望着远处的光轮,绚丽的涂装即便在白天也仿佛彩虹般精致。
“.......”
我必须去那里,在电力瘫痪将近一月的城市,无论用什么样的思路去理解,那里必定有除我以外的活人。
“走吧。”
我向她招了招手,人偶从天空落下坐回我的肩膀,用袍袖按着我的头顶,仰头便能看到那庞大的吼姆向标,我找准方向快步向着那个神秘的吼姆乐园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