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事，我才不会跟你回去。”
德丽莎恢复健康是件好事，恰好能将床铺腾出来让给我，寒冷麻痹了身体对伤口的感知，我顺势坐在床边躺在了她先前的位置。
那些死士们的刀锋划破我的皮肤，由能量构筑的镰刃被反震破碎，又瞬间重组，这样一来即便她们将手中武器抡出恶风砸在我的身体，造成伤害也很有限，幻化出的武器本就不够凝实，虚有其表。
“诶？为什么啊。”
我感到有东西不断戳着我的侧脸，睁眼便看到了站在床头的她，将散掉的白发重新扎起来搭在了左肩，像个对新鲜事充满好奇的小孩子，眨眼睛的样子很呆。
“圣芙蕾雅是唯一培养女武神的学园，你可以成为守护人类的战士，与崩坏斗争不是很英雄的事情吗。”
“至少我的一切都不被约束，在这里我是自由的。”
我闭上眼睛试图睡去从而压下身体的不适感，但细嫩的声音马上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满满的不同意。
“可在学园里也没人要求你做什么吧，理由不成立噢。”
她提起裙子用膝盖抵着床沿费力爬上床，像一只检查主人死没死的猫咪，跪坐在我的脑侧，我睁开眼就看到了垂落的发辫与她的蓝色眼睛。
“诶，你看我可爱吗？回学园天天让你看怎么样？”
“........”
“好嘛，不说算了。”
她哼了一声，抬起手在我脸上捏了捏，翻身坐在了床边晃荡着两条小短腿。
“但是为了保护你，人家还是要把你带回去的。”
她毫不避的向后躺倒，枕着我的肚子，一边饶有兴趣的用手指撩拨身旁安安静静的人偶。
“.......”
“学园里的女武神胚子那么多，为什么你要限制我？”
我隐约从德丽莎的话里听出了些什么，即便创口没能愈合，我依然从床铺起身费力将她拨到一边，她跳下床很乖巧的将双手藏在背后，冲我吐了吐舌头，望着目无表情的我，她突然抬手在我的头顶来回磨蹭。
“这个..一定要问的话，只能说你留在学园里很安全，但外面却很危险。”
“我为了保护我跟她的命拿起武器，不怕遇到危险，更不需要学园的保护。”
我没好气的打开德丽莎的手掌，被这样的小丫头摸头莫名使我感到智商被羞辱，我将跪坐在枕边的人偶指给她看。
“唔..总觉得你有事情瞒着，你不喜欢圣芙蕾雅的哪一点呢？”
德丽莎习惯性的抱起手臂陷入思考，但凡体会过学园生活福利的人，都不可能会感到抵触，无论是环境设备还是衣食住行都被周全的照顾着，什么都不缺，放着安逸而高效的训练学习，反而在这样破败的灾区流浪，怎么想都是一件奇奇怪怪的事。
“水土不服还是食堂饭不好吃？是生病了吗哪里不舒服，不会是有谁欺负你吧？喂喂..你不说话人家很难为你做主诶。”
“.......”
“那里没有能让我获取力量的方法。”
我对德丽莎唠唠叨叨的性格感到烦躁，她追根究底只想要到一个理由，可凡事哪有那么多理由，我想终止这样的话题，可最终能让她闭上嘴的借口..只有真话。
“那就更应该在学园好好读书啊，对抗崩坏这种事情能有什么捷径，吃仙丹吗？”
我倚坐在床头，看着她双手叉腰一副认真严肃的神态，虽然不知道她哪里学来的名词，但口气像极了劝人脚踏实地不要胡思乱想的导师。
“你是指好好开车，以后拿了执照为圣芙蕾雅运食材和快递吗？虽然是很好的工作，但你不可能决定我的未来。”
我用手掌撑着挪到床边起身，缓了一口气站直腰杆，将那本没能印章的小册子摊开扣在德丽莎的头顶，像极了一顶小帽。
“学园从来不缺天才，圣芙蕾雅的学园长大人，我会去下一个城市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安稳，并且自由，和她一起。”
我摊开手臂，人偶听话的从床面漂浮起来被我抱进怀里，我迈着有些跛的脚步离开了房间，可我刚取出外套穿在身上，就被她从后面攥住了衣摆。
“........”
“我，我找不到犹大了。”
我转身对上她的眼睛，德丽莎仰起脸用祈求的眼神望着我，眼巴巴的希望我开口答应，我没有理会打算直接走开，可衣摆绷紧的触觉使我寸步难行，无法挣脱。
“........”
“诶你知道吗，学园镇最西边是沙子很细很软的沙滩诶？不去看看嘛？”
“校门口钓鱼或者东边森林抓小兔很有意思的啊？”
“而且漂亮女生那么多，你怎么就不开窍。”
“........”
“你理理我嘛！”
不知沿着长街走了多久，闲话一堆的德丽莎终于因感到口渴而收了声音。
“围着我圆圈转你不累吗？”
我低头看着她这个立体音响，黑色的长裙走路本就不太方便，她为了引起我的注意，甚至小碎步踏到我的身前面对着我倒行，裹着白丝的小短腿在长裙的开衩下若隐若现。
“你想抱我我就累，不想抱就不累。”
她冲我吐了吐舌头，甚至将双手也背在了身后，活跃的像只白兔子，奶白色的皮肤仍然不见有汗水沁出，幼小的身躯充满着用不完的活力。
“你为什么不想待在学园呢？做一名光荣的战士不好吗，对抗崩坏，甚至是对抗能够威胁人类生存能够毁灭世界的...律者。”
“世界没你说的那么不堪，而且请不要包装炮灰这个名词谢谢。”
我看着身旁踩着路沿行走的德丽莎，像个充满童趣的孩子，张开双臂保持平衡让自己不至掉落。
“你说的不对！不会让你上战场送死的，还有不要对极东的战士有偏见，士兵们从来都不弱，只是无法适应作战环境而已，即便是强大的女武神，退环境之后表现出能力也很有限，还有还有..”
不知道为什么，德丽莎突然变得话多起来，虽然以她那幅小女孩的样子说什么都不会带来严肃感，但的确能感受她语气的认真，认真到让我在心里想捏她的脸。
抱着目的原处返回，我们很快便走完了这一段路，在我举目能够见到的尽头，金色的十字架静静立在原地，庄严的气息油然而生。
“呜哇！”
她从刚刚开始一直捏紧我衣摆的手松开了，从我的身边快速迎了上去，小短腿交替着踏步，竟是一跃而起用力抱住了十字架的横木将身体挂在了上面，弹跳力令我吃惊。
德丽莎的身体与超过两米的犹大完全不成比例，甚至无法理解她如何将这样的庞然大物背在身上，她像对待分别已久的好伙伴那样热情，用那张小脸在它冷硬的金属表面磨蹭。
“苦瓜！”
“嗯？”
“........”
我愕然的看着德丽莎将手从这座兵器的侧面探入，利索的从里面摸出一个绿色的玻璃瓶，再次将手塞进去摸出一根吸管，当着我的面吱吱喝了起来。
我看着一脸满足的德丽莎发自内心感到震惊，就这么呆在原地好一会儿，她突然侧过脸，拔出吸管将瓶子递给了我。
“你也快点喝，喝完就是我的人了，就不许离开学园了。”
“........”
“犹大已经找到，你在这等人接送吧。”
我推开了她凑过来的绿油油饮料，转身向着校外离去，依靠自己离开这座城市很困难，但我愿意尝试。
“！”
即将迈出围墙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铁链碰撞的鸣响，美丽的金色光点从十字架本体逸散而出，飘落出金色雨滴，仅仅一次转身之际，天空在我的眼中变黑了。
有四条坚固的锁链连接犹大誓约的本体，紧紧捆缚我的四肢，我下意识拉扯挣动却毫无成效。
“别白费力气了，对于你上课不好好听讲的傻瓜行为，作为圣芙蕾雅的教职人员，我有必要中断你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没有听清她说了什么，被这幅镣铐加身后，头脑瞬间昏沉，只顾着尽全力将这些沉重的光链扯开，当我回过神时，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小黑板被德丽莎架在了我的面前。
“你想说什么？”
对于我的质问她没有回答，捏着粉笔在支架的小黑板上画出了一个火柴人，转身叉着腰面对被栓紧四肢的我，十分得意的扬起下巴。
“在圣芙蕾雅关于战斗类课程，你找不到比德丽莎老师更好的人选，你所苦恼的困难刚好撞在我最擅长的领域，野外流浪追求成长什么的..大可不必。”
“........”
我没有吭声，铁链的喧哗逐渐收歇，我扫了一眼焦急盼在身旁的人偶，默默盯着她转身在黑板上写下一个个数字。
“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迫切的希望变强，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有两种方式。”
她握着一根筷子长的小教棍，在一个圆圈上点了点。
“这是圣痕，拥有圣痕的女孩们可以在极其年轻的时候成为强者，完全依靠天赋或者家族血脉，以及圣痕移植的科技。”
她又在一个数字5上面圈圈点点。
“这是被筛选合格的女孩们成长为女武神的全部历程，在天命的总部，从人生最快乐的时间直到足以担起责任的年龄，她们将最好的五年青春交给了军官。”
她用小棍敲着黑板向我解释着。
“执教者的思想必须与时俱进，实力的成长来源于每一分付出，你不可以相信任何只存在于故事里的幻想，还是说..”
她突然凑到了我的身旁，抬起双手捧住了我的脸，凑的很近，清澈的蓝色眼睛注视着我，她突然对着我做了一个很坏的笑脸。
“还是说你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那种忍受一次饱足的痛苦便能瞬间从中汲取力量的机缘？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人人都懂。”
她抱起小黑板转身回到了犹大身旁，可在我低头沉默的时间里，她的一声轻咳重新引起了我的注意。
“当然我也不可能强迫你留下，玩个游戏..嗯...坏人，对！假如我是一个要伤害你坏人。”
德丽莎咬着自己的拇指思考规则，她最终将眼光落在漂浮在我身旁的人偶。
“那就这样！犹大的齿轮没有限锁，你在十分钟内挣脱锁链走过那边墙壁的破洞，我就放你走，否则她就会死..当然不是真的死，只是代表游戏失败你没能保护她，怎么样？”
“有意义吗。”
“有～”
她一口气制定完成规则，又一条锁链被抛出精准的捆紧人偶的身体，在空中被拉回德丽莎的怀里，我目无表情的与她对视着，她依然是那幅充满活力的样子，甚至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
我没有再去看她，向着仅有数十米不到的终点尝试突破，即便四肢被缠紧也依然不影响行动，像是用身体去拖行一辆小汽车，艰难却不代表做不到。
我吃力的迈着步子，距离终点也越来越近，如果没有牵动身体的疤痕或许我还能再多出一分力，这个挑战没有想象中困难。
“什么？！”
锁链简直像绷紧的橡皮筋，抬脚没能前进分毫，我的身体前倾着，如果没有锁链的限制，这个倾斜的角度必然会使我扑倒，可仅仅是短暂的歇力，那些盘绕在手脚的锁链硬生生将我拖回原处。
“加油加油，不然她就“死”掉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