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早晨四点，我悄无声息的起身，不去惊动熟睡的人偶，作为身体健康的人，从午后到刚才，我已经休息了太多时间，腰间划痕结出血痂，那是在死士一次组合攻击中没能及时招架的惩罚，不过，如果不是真的筋疲力尽，任谁也不会让那映光的双刃落在身体上。
我循着雨滴声来到窗边，凉风顺着缝隙钻进房间，天亮前我看不清窗外有什么，但我知道后园的土地无论什么季节都有花朵自然而然的生长，什么都有。
“吵到你了？”
“没..”
我转过身，人偶从棉被里钻出来，安静的站在床边，房间漆黑险些看不到她的身体，但却听见了她踩在床单上跌倒的轻哼。
“今天下了雨，可能没有办法..我是说应该休息一天，你那样是没有力气拿剑的。”
“拿的动。”
但我没有打算转身离开，而是坐回床边做着最后的纠结，还有期盼，微光稍纵即逝，印着数字2的卡牌在指缝间传递翻转，这些时间的无数次挑战开启让我看清一个事实。
那名死士投影是不可战胜的。
采集这只高等崩坏生物的信息曾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其完整性毋庸置疑，所以每过一天，死士的数据都会更完善一分，每隔数天便会解锁新的战技并获得更强的力量与速度，投影被限制的力量在逐渐放开，我已经想象到了最终的她，以全盛时期登场的高阶死士。
人偶悄悄贴着我的身体坐下，将一只袖子搭在了我的右腿上，我的手掌原本撑着床面，人偶躲进我的臂弯下，她打断了我的思绪。
“你说过有对付她的办法，是什么办法呀。”
“.......”
“有办法。”
战士的养成是付出长年累月的磨砺，是时间积累的结果，没有办法迅速捏造成型，谁都懂得这样的道理，最终我将眼光投向了另一处，手里紧握着的武器。
犹豫片刻，我将手掌摊开凑到了她的面前，光线暗淡，可她仍能看清那里空无一物，她不解的仰头看我，思索一会，将袖子里藏着的小手露出，放在了我的手上。
“哎？”
她会错了意，一颗微小的奇点发着光，凭空浮现，并在眨眼间展现出了最完整的形态，人偶被突然的动静吓到抽回手，一枚特殊的紫色晶体宝石已经悬浮在手掌上方静静律动。
它并不是单独个体，由无数游离的矩形水晶方块聚合堆砌而成，这枚仿佛具有魔力的方块状宝石群，其构造的精巧程度要大于能发射光束的重炮。
我不明白它依靠怎样的方式维系构造，它以空气为介质，玄妙的引力存在着，无数矩形结晶共同聚成它的形体，互不干扰，亦无法斥离。
透过方块间细微的间隔，可以看到流淌着的能量核心，可它却不会迸射自己的光芒，在漆黑的夜里未散出明亮的光线，所有力量都内蕴于深处，维持着常态的稳定。
“这是什么？”
“能用肉眼观测到的实体崩坏能，崩坏结晶。”
我已经通过关键词查到了太多关于高纯度能量结晶的词条，无一例外...蕴含巨量，巨额，极强，他们就是用这些词汇描述其蕴藏的崩坏能，这就是学者们最狡猾也最讨人厌的地方，没有概念，他们一笔带过，我甚至查不到这个所谓的巨量，究竟能怎么样。
“会有危险吗..”
人偶望着面前的珍贵结晶，它是黑夜里唯一可见之物，不知为何，她突然对面前温驯的稳定能量体感到诡异，下意识捏住了身旁人的袖口。
“不会，我感受不到崩坏能的侵蚀，你也一样，不会有事的。”
我将崩坏结晶收回，人偶似乎有些惧怕的意味，我把她捧起放在腿上，抬手摸了摸她柔软的白发，在黑夜与静默中回忆着先前，我清楚的知道，不用一些特殊的方式，哪怕日夜不休的磨炼，也永远无法像她们那样，强大而坚韧，我必须依靠一些外物..
“........”
逐渐的，又有一线光芒透过窗户落在地面，我目视着房间逐渐点亮的过程，看着窗外的雨滴滑下，已经到了早晨的时间，可就在这时，一个特别的动静使我回过神来。
推开门时，那阵声音越发清晰，我抱着人偶小心的步下阶梯，下意识望向客厅茶几上堆放整齐的一摞书本，紧接着注意力放在了厨房。
“♪～”
“........”
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宿舍里住进了新的女孩，我呆了两秒才在脑海里翻出她的名字，芽衣端正的立在那里，宽大的黑色蝴蝶结，脑后一束发丝扎成漂亮的高马尾，其余长发披散着垂落腰间，干净的白毛衣紧贴身体展示着柔和的线条，短窄的裙角包裹双腿。
我停在厨房门前打量着她，绝不是我记性差劲，我们共同居住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我见到芽衣的次数却寥寥无几，也有我的训练时间与她完美错开的原因，然后她发现了我，转过身来。
“啊，早上好呀。”
“嗯..”
她握着锅勺冲我露出微笑，看了看手里切成条块的黄瓜，抬手送进了口中，她对摆弄早餐时吃食材这件事毫无自觉。
“下雨了，芽衣今天没有办法去训练了吗。”
“唔..其实昨天已经结束啦。”
她放松的出了一口气，摆脱重担的模样连我都能看的清楚。
“总之，这些天感谢姬子老师的陪练，未来的日子里，芽衣也可以有更多时间陪宿舍的大家了。”
虽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她似乎以后不再起早贪黑读书和训练，可以像琪亚娜和布洛妮娅那样每天都能见到，是这样。
“对了，家里的厨房客厅都落了灰，她们两个..最近有没有惹出什么麻烦？”
不知为何，她这么问我时，第一瞬间就在脑海里浮现了琪亚娜啃一口橘子咬一口面包吃的很开心的画面，而另一个，都是缩在房间里挖罐头，我下意识扶住了额头，很难想象两个长相精致的少女究竟在靠什么维持生命。
“没，没怎么样，就是总吵架。”
“是这样啊..”
我下意识隐瞒了所谓的艰苦生活，芽衣似乎对此感到寻常，用菜刀快速削了一个苹果给我，然后从我身边擦过，去冰箱里拿鸡蛋。
“嗯，她们总是在争，不过相处的都很好，那样就好..我能抱抱她么？”
芽衣突然将目光停在像只考拉似的挂在我身前的人偶上。
明明是阴雨的天气，可今天似乎比以往的每天都热闹，芽衣回来后似乎一切都变了，两个女孩有了比零食与游戏更美好的事情，先是磨磨蹭蹭打着哈欠下楼的琪亚娜，我亲眼看着她慌慌张张跳下楼梯，用飞扑的方式与芽衣抱在一起，凑上去就要亲，被推着脸将两人分隔开来。
而布洛妮娅也是一键跟随模式，整个房间走哪跟哪，不给牵手就抬起小手去扯芽衣的裙角，眼下她们又在争了，琪亚娜枕在芽衣腿上占据长沙发的空间。
“芽衣修行结束啦，庆祝一下晚上一起睡好不好？”
“不好。”
芽衣抬手盖在琪亚娜那张满是兴奋的脸上，而她的另一边，布洛妮娅乖巧的依靠在肩侧，紧紧的贴在一起。
“芽衣现在一定变成了最强最好的武士，已经要期待和芽衣并肩作战的样子了！”
腻在芽衣腿上的琪亚娜毫不收敛她的赞美，哪怕芽衣眼下根本没有展示她的精湛剑术，可连喜欢与她拌嘴的布洛妮娅也点头同意。
“没有没有..不过承蒙学园长关照，任务在即，大家应该共同努力才对。”
两人的吹捧并未令芽衣感到难堪或者害羞，她对自己所拥有的能力抱有足够的自信，却用温柔的微笑替代，抬手摸了摸布洛妮娅的头顶，安静的守着这两个乖宝宝似的女孩，不过..
“话说，任务是啥？”
任务，在即，芽衣无意间提到的任务使我感到疑惑，阶末考试依然有很长的时间，眼下任务就只是日常训练与学习，可按照她们的反应，这个任务显然不是指学年的结尾。
“........”
声音在一瞬间消失，她们三人都看向了我，这样含有未知意义的目光使我连站立都有些不自然，静默持续一会，她们互相看了一眼，又很默契的将视线放在我身上。
“要一起去完成任务，然后就再也不用每天背书！”
琪亚娜兴奋的冲我解释着，至于任务是什么，她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看向我。
“我们要走后门，德丽莎不让说，具体去哪里我也不知道。”
“这样啊..”
类似于走一次考核流程之类的任务，我在心里分析着，芽衣看着我的眼睛，冲我歉意的点一下头，算是肯定了琪亚娜的泄密。
“嗯嗯！以后就不用总是待在无聊的教室里，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打崩坏兽啦，和你待那么久，本小姐以后会想你的。”
“.......”
闲聊没有持续，芽衣需要为准备早餐而忙碌，她扶正倒在自己腿上的琪亚娜起身离开，而布洛妮娅也悄悄摸出了她的吼姆游戏机。
“.......”
“你去哪里？外面下雨呢。”
我听到琪亚娜在背后喊我，我转过身面向她，抬起空无一物的右手，透明的空气逐渐凝成了收拢的伞形。
“留一盒巧克力棒再出去，你果然是个法师。”
琪亚娜插着腰望向我，轻眯眼睛试图看清那团清水般的虚幻轮廓，人偶从我怀里漂起，将零食送去又回到我身边，我推开门离开居所。
“.......”
我的手腕抖了一下，覆着白纱的雨伞被赋予了实体，纯白伞顶在阴雨天散发着微弱的光。
“这是什么呀？”
“仓库里翻到的，看上去能用。”
人偶抬头一眨不眨望着剔透的深蓝色伞骨，散发出的光彩令她眼花缭乱，但却很快安静下来，从伞下观望着被雨浸透的学园。
“我们要去哪里..”
“我也不知道。”
撑起伞漫无目的的游荡，今天不会有路过的女孩子对我投来怪异的目光，除了雨声，这里远离教学区，一直都是优美并且清净的好位置。
半个小时过去，我的视线掠过几颗高大的常青树，落在远处教学区常见的尖塔建筑群，我需要花费许多时间才能保证自己不在学园镇迷路，但其实，无论这里藏了多少值得一看的风景都不重要。
“她们好像快要走了，去别的地方。”
坐在我手臂的人偶突然开口，细小的声音里带着迷惑，她扯了扯我的衣服，小心的提醒着。
“我知道。”
“诶？”
她抬起头惊讶的望着我，似乎是她没有预料到我会这样回答。
“很正常不是吗，这里是培养女武神的学园，是起点。”
我止住脚步，头顶是阴郁的灰色天空，而穿过云层，在不可见的高天之上，有一艘白色的钢铁战舰守候在那，而当我仰起脸遥望它时，只看到了灰蒙蒙的阴云。
“白羽，距离你能为我融去伤，还需要多久？”
她下意识就要开口，却突然呆了一下，低下头不再看我的眼睛，有些底气不足。
“一，两天吧？那时候就能立刻修复过来。”
“知道了，我们回去。”
人偶不再依靠自身漂浮，似乎即便是些细微的汽雾，也能让她感到不适，她藏进我的外套只露出一个小脑袋，从外看来，真的像在怀里塞了一只玩偶。
“你怎么啦？心跳好快。”
她贴的很紧，近的能感知到我的情绪，就在某个瞬间，腰间伤口牵动带来的刺痛使我眼前变得清晰，用了比来时更坚定的脚步回到居所，雨伞融化成光点在手心散去，我在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串醒目的脏脚印。
“要做什么？”
“一次没有概率的尝试，如果能行。”
关闭门窗后，我揪出人偶将她放在床边，把注意力放在漂浮着的结晶上，它很珍贵，我也知道它很珍贵，可派不上用场的宝物，我也不会心疼它。
“可是这样..真的，会有用吗..”
“不然呢？除了相信它有用，还有别的期望吗。”
或许是我的声音大了一些，她的身体在发抖，人偶小心翼翼的样子使我收敛下来，在床边蹲下，抬手摸摸她的头顶。
“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盼头，有希望比什么都好。”
人偶欲言又止，不在出声，红色眼睛里映着彼此，说不清的难过，她知道面前的人是在做怎样自欺欺人的实验，要依靠空着的手尝试将那团能量的结晶永久性的压入，封存进一柄剑里。
“.......”
那位导师的随口一提，却深深烙进了心中，我依然记得那两个必要条件，足够庞大的崩坏能量，以及无视崩坏能扰动进行工作的注能仪器。
我非常渴望从一次未知的奇遇里得到令人憧憬的力量，也不想考虑会产生怎样的后果，所以..
我已经抬手触向这枚结晶游离在外的方块，紧紧的捏住了它构成整体的一小部分，不论那些文献中多少次提到崩坏能侵蚀的恐怖之处，我无从感受。
“叮～”
完整的崩坏结晶被毫无阻碍的掰去一个角，我用手指捏着它，亲眼看到这部分结晶能量瞬间失衡，伴随清脆的破裂声顷刻间碎成粉末，紫色光点从指尖逸散消失，没有任何事情发生，然后..
从来都不可能被预料到的事情，悄然发生了。
内心的失落感还未真正到来，却又被另一种心情替代，那枚自始至终保持着稳定的结晶正在崩解，它自残缺的棱角出迸射出强光，光束顺从结晶缓慢的律动，在墙壁划出轨迹。
我瞪大了双眼，望着顺墙壁向下缓缓淌落的紫色物质，玻璃粉碎的脆响接连不断，就像一枚成熟的松果，崩坏结晶的每个方块都在颤抖试图向外张裂。
“........”
啪嗒啪嗒..
布洛妮娅倚靠在自己房间的床头，她先前已经从平躺的姿势变成盘腿而座，这足以证明在这款吼姆格斗游戏，她正在面临实力怎样强劲的对手。
“是布洛妮娅赢了，游戏结...”
“？？？”
一道透明轮廓瞬间清晰，巨大的半身机甲已然浮现，它的存在让整个房间都狭小了很多，布洛妮娅目无表情的仰头去看，对上了重装小兔带有警示色彩的目镜红灯。
“吼姆吼姆？...诶..”
无视了布洛妮娅自己也听不懂的打招呼，它庞大的一对钢爪已经灵活的铲出，将面前娇小的女孩连床单一起捧起托在手心。
轰！！
威风凛凛的重装机甲失控般撞向身侧的墙壁，铁铠的肩顶冲破了混凝土结构，最终带着目无表情的布洛妮娅滑向室外，最终绕停在了居所正门外近百米的空地。
“重装小兔，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要从钢爪上落下，可没有知觉的双腿却让她立刻跌倒在地，布洛妮娅认得那象征危险的警示，抬头望向远处的居所。
“........”
“看不清..布洛妮娅，没有近视。”
她跌坐在地上没有急于起身，居所在视野中突然模糊起来，哪怕在最炙热的太阳下也观察不到这样的空气扭曲。
“布洛妮娅游戏还没有打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