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是说也许可能，你应该试着再坚持一下？”
“什么。”
“训练，今天是结练最后一天。”
德丽莎坐在床边，触不到地板的小短腿来回晃荡，她似乎有什么迫切的心事，在身前不停的绞着手指，像身体不舒服，或者在忍耐着什么，当我对上她蓝色的双眸时，她急忙别过头去不愿见我。
“.......”
“想看漫画你就看，说心里话，我不觉得看漫画是幼稚或者丢脸的事。”
“我不是这个意..诶？真的吗？”
德丽莎惊喜的表情像收到礼物，她的心理活动很好猜，我看向房间新添置的简约书架，那里空荡，只有一排吼姆漫画绘本，是原本买给白羽的，所有小孩都喜欢吼姆。
“嗯，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用工作。”
我着手拆卸地板的十字架，相信分列排开的零件能让我更直观的理解它的构造，她强调过拆解前确保武器不在预热状态，安全隐患已经全部提点到，但有些事德丽莎帮不上忙。
“胡说，学园不是每天都有事，你才是人家要关心的事，德丽莎可是吃苦耐劳的好学园长。”
“对对，整根苦瓜直接往嘴里塞都不眨眼睛，是挺能吃苦的。”
“你！”
另一边，人偶悄悄站在落地镜前整理着仪表，她的袖子有手臂的近两倍长，小手隔着布料慢吞吞梳理着短发，自己将头饰重新佩好。
一百多件零件的拼装方式，不太好记。
与光鲜亮丽的外表相比，金属的内部着实粗糙，螺栓突出部分以及焊接的痕迹映入眼帘，据说每类十字架的内部结构都是不同的，最初的设计就是变了型的机枪。
“德丽莎，十字架的结构精细程度与强度挂钩么？”
“.......”
我扭过头，看见她正趴在床边盯一本漫画，鼓着腮帮不肯出声，我继续手边的拆解工作，没有理会她，大约生一会儿闷气自己就会好。
能量弹的生成，为了将崩坏能收束为固定形体，嵌在线路管道末端与核心连接的介质，通常选用造价昂贵的宝石..后面看不懂了，我望着摊开在地板的图纸，从分成两半的十字架上找到了它，可当我思索着核心的拆卸方式时，一根手指戳在了我的脸上。
“怎么了？”
“哼..让你不理我。”
我盘腿坐在地板，而德丽莎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压住那几张图纸，跪坐在我的身旁，思路打断。
“顺序不一样，是在核心的基础上熔铸永久封闭的容器，而不是在十字架拼装完毕后嵌入核心，哪怕有一丝裂缝都无法保证使用安全。”
“原来如此..”
有她在身边比看纸上文字要好，虽然她似乎很不情愿的样子，我发现她很认真的盯着我，盯到浑身不自在。
“到底怎么了？”
“我说你啊，难道就不觉得德丽莎可爱吗，想要抱抱或者想枕在人家腿上，闻到香味什么的，不要弄得像有我没我都一样呀。”
德丽莎感到十分的不满意，没有任何谦让与温柔，除去提问问题，一点也不会在意自己的感受。
“只有变态才能在你身上闻到香味。”
我在她的头顶摸了摸，看她眨着眼睛反应过来，抱住我的手掌要咬。
“嗷呜，德丽莎是成熟的大人。”
“对，一位优雅又智慧的女士。”
“这还差不多..”
她松开口，哼了一声蹭回床边，我依稀还记得如何将初步拆去的零件装回去，德丽莎不会干扰我的工作，她有漫画时可以趴在床上半天不哼一声。
“？”
突然的动静催我起身，走出房间在楼梯站定，施工队按理说在一星期内无法前来工作，滞留在这里的崩坏能光粒会带来灼烧的痛苦，即便加价也请不来帮手，这个时间..
“上午好呀。”
“........”
琪亚娜看到我，将手掌举在肩侧轻轻摇晃，我没有出声，因为她今天笑容甜美，一点也不傻，所以能判定绝不会有什么好事，只是站在高处静静看着她。
“我，我的零食吃完了。”
“........”
“出去走走？”
她试探的询问使我回过神来，来的人不是我要等的人，那份委托订单或许还要耐心等些时间，我松一口气，对上她的蓝色眼睛。
“你零食吃完和我有什么关系。”
“别这么说嘛，我带了礼物..神州惯例什么的，本小姐都懂！”
我从阶梯踏下，她似乎对请人帮忙有什么误解，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一个用于装衣服的纸袋被她双手拎着垂在腿边。
“这里变得像鬼宅了，你居然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搬走，住那里很方便的，比这好。”
“........”
卧室，德丽莎将犹大的誓约重新竖回墙角，望着摊开在地板的工具与零件，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却突然叹一口气，坐回了床边。
“明明已经暗示了那么多次，还不够明显吗..”
“暗示什么？”
“呀！”
突然的疑问使德丽莎发出短促的惊呼，她四下张望最终低头看向坐在床面的人偶，正在看一本半身高的百科，这才放下心来，德丽莎想要开口解释却收了声，与那双红色眼睛对视片刻，没有打算隐瞒。
“要他坚持最后的训练，并且要赢。”
“可是那样的敌人是打不赢的。”
白羽从床面起身急切的看向对方，这种要求，就是提问一道答不上来的问题，能用纤细的长刀将一整个人砍飞出去，并且随着日期的推移逐渐解放实力，那样的敌人。
“最后一天的投影，有它被消灭前的八成实力，三名A级女武神联合压制用以收集战斗数据，这是屏幕上给我们的注释。”
人偶将当时眼见的一切复述出来，她知道面前的小女孩是学园的管理者，有与外表不符的能力。
“输赢无所谓，不战就已经退缩，在心理上被击破防线，被威势压倒才是真正的失败。”
德丽莎觉得自己不是会说教的人，可战斗却恰巧是她擅长的东西，不把敌人杀死就会被杀死的道理浅显易懂，她抱过平板的荧屏低头沉默着，终于在身前调出画面。
“最后一天的投影..”
德丽莎看着面前身体娇小的白羽，认真的给出了解释。
“就是他第一天遇见的投影。”
是否中断任务。
是。
接连两次的确认弹窗，德丽莎看着彻底被划去的训练项目，长出口气向后仰倒在床上，有些抱怨的看着身边的白羽。
“我们准备了一柄真正的四星武器，就藏在投影被击败后推送出的补给箱里，很可惜，这样的考验或许对他来说太难了。”
“........”
薯片搂在怀里，臂弯还夹了一瓶汽泡水，她很满意的跟着我的步子行走，纸兜也已经交到了我的手中，我先前猜测会是什么样的物品。
“嗯？”
一件工艺品，我掏出那件东西，四四方方的小盒上面扣着水滴形玻璃罩，只有十公分，透过半球玻璃，一枚切割完整的崩坏水晶嵌在核心，正飘散着蓝色的尘埃。
“这是什么？”
“唔唔，今天发的战斗道具，说以后有用，布洛妮娅有三件，芽衣有一件，都不一样。”
战斗道具，手雷？我掂量着手中的物品，没有摸到开关按钮之类，只好将眼神放在了她身上。
“你看我我也说不清什么道道啦，只要按开关丢出去，就能吸引崩坏兽注意，然后就趁机逃跑。”
完全没接触过的道具，从未遇见过..
“因为用不上，所以送给你，本小姐不需要逃跑。”
她向我比了个肌肉，纤细的手臂不见起伏变化，可我依稀还记得她上次玩闹时，能单手拎装满的矿泉水桶指着布洛妮娅的鼻尖。
“其实是姬子阿姨让我来的，她让我想办法劝你回书库打完结训，我悄悄告诉你，你可不要说漏嘴噢。”
她四下张望无人，将手掌贴在脸侧，像在揭示什么不可见的秘密。
“我们要跳周期直接晋升B级女武神了，一个星期后就去领固定任务，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她匆忙退开两步与我拉开距离，突然的消息令我感到惊讶，虽然知道她们拥有高于其它学员的能力，但这样的走后门行为着实令我无话可说。
“所以说你呀，应该回去好好训练，不要等本小姐成了A级女武神你还在原地，被投影打倒没事，反正去接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给..”
她将薯片袋捧着递在我面前，望着琪亚娜的眼睛，我犹豫片刻，拍开了包装袋，她惊慌的抬手在空中抓取飞出的三枚薯片放回原处。
“喂！你干嘛！”
“训练已经结束，我也得到了想要的全部答案，失败了，但没有输。”
“你哪有，精神上的胜利吗。”
她在怀里护住零食，向路边的一张长椅靠近，拍着木制椅面示意我坐过去，很是不满的看着我。
“劝人我最擅长了，一定能让你打起信心。”
“.......”
我没有动身，盯着远处草坪上的雕塑，然后将视野收回放在她身上。
“你觉得这衣服怎么样。”
“很奇怪啊，见别人裤子上有割划的破洞，你的居然在外套上。”
视线跟随我的手指，她理所当然的说出了看法，却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问，手臂，肩膀，侧腰，我将划开近三分之一的兜帽指给她看。
“前天..大概是，那时我还剩这一套衣服，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划痕是怎么来的。”
她睁大眼睛望着我，似乎联想到了什么，没有出声，只是由着我继续解释。
“那一刀划伤我的脖子使我呆成了木头人，琪亚娜，我向来都把自己看的很重，高于一切。”
“什么样的代价值得我甘愿赌命去争？”
没有，我有些艰难的迈步，在她的身边颓坐下去，声音不自觉变的沙哑。
“战斗不总是失败和胜出，或许自欺欺人，可我已经知道答案，也得到了该得到的，只欠一场证明的胜利，我不需要向谁证明什么..我没输。”
“额..好啦好啦，不说这个咱不说这个了。”
她沉默片刻，突然拍着我的肩膀指向远处，那里是如今的居所，环绕房屋的草坪都成了黑色，绘卷上的一滩墨渍。
“虽然不知道你说自己没输是什么意思。”
“但公开课间大家都在讨论你，说那片污染区是你用法术轰出来的。”
“？？？？”
突如其来的传言使我张口吐不出一个字，带着惊愕的表情看着琪亚娜的侧脸，直到找不出任何憋笑的破绽才明白了事实。
“一开始有飘在空气里的紫色火苗，然后飘的满屋都是，我以为闹鬼，后来才知道是你搞得鬼。”
琪亚娜比划手指向我形容她当时看到的画面，说她情急之下抱起没穿好衣服的芽衣就逃出了居所。
“那个，你能不能再表演一下那个...当时吓坏了，其实现在想想还蛮好看的。”
“........”
如果真是什么法术那就好了，我在心里回答着，然后我就看到她将一片薯片托在手心里，凑到我的身前。
“那你是不是真的像传闻里那样，能让东西自己飘起来？”
“你都从哪听来的谣言！”
搞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都在催我去和那只投影拼个死活，我变出零食箱子推进她的怀里，握着那件奇怪的水晶道具站起身。
“训练我不去了，我会找新的办法提高自己的实力，谢谢你的礼物，走了。”
“诶？哦...”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坐在椅子上向我挥了挥手，于是我转身离开，没有再注意她的动向。
“........”
回到卧室门前，我低头思索着今天的事情，没有发出声音，琪亚娜带来了一些影响不大的流言，都是些很正常的现象，要不了多久就会自然淡化，可手中这件奇怪的装置给了我新的思路。
她送来了有用的道具，总感觉有什么事情一直被隐瞒着，至于现在，似乎不必开动脑筋去猜了，我调整呼吸，推开了卧室门。
“！”
德丽莎立刻拽过枕头遮住她的漫画，紧张的看向房门，发现是我后才放下心来，藏漫画过于习惯，即便我叮嘱过她可以随意，一时半会也改不掉。
“你回来啦？”
“德丽莎，你有没有觉得，芽衣她们要参与的任务太过困难？我是指一个星期后那件任务。”
我来到床边皱起眉头有些担心的问她，看着她突然紧张起来的表情，我下意识偏移了视线。
“什，什么任务？德丽莎不记得了，有，有吗？”
看着她心虚的笑容，那件水晶道具被我取出来，递到她的小手里，我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认真的注视着她的蓝色眼睛。
“德丽莎，虽然我知道她们都很强，但还是觉得那种任务太危险了！”
“........”
“不用太担心，因为在长期的探索中，天命逐渐具备了安全保证的实力，深渊已经成为某种意义的试炼场与...”
“深渊？”
“呀！”
德丽莎惊呼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当这个新的名词从她的口中透露出来时，我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套话成功，她很好骗。
“你！你刚才是不是装知道的？！”
她用小手捉住我胸前的衣服质问，我没有挣脱，抬手在她的头顶蹭蹭，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现在是真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