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识过她们这类死士双持武器奔跑时有多么迅捷,转身逃跑必不可能,现在,一个悲观的情况摆在我的面前。
地下书库的陪练对手是一名高阶死士,而面前的这只,恰好同是。
那时候,根据提前设定好的战斗程序,死士在第三天解锁了高速奔跑,第六天能够灵活运用双剑格挡攻击,第十天便能够使用瞬间移动规避远程子弹,然后,学会了连斩,流畅的连击,再然后..她的双剑移除了钝化,可以对我造成真正的创伤。
这些,全都是那只死士投影肉眼可见的进步过程,她每天都在明显的变强,我依然记得芽衣对投影训练的猜测。
“敌人每天强一点,你也跟着强一点,这应该是姬子老师的用意吧?”
她说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在与逐渐强大的敌人战斗里,获得抗压式的提升,这理念太过美好,过量的强度驱使我艰难向前,过量的强度...如果不是白羽的治疗一直支撑着。
所以,那投影在共计五十天的模拟作战中共计击溃了我五十次,换句话说,我目前为止面对高阶死士的胜率为,零。
“......”
怪不得别人,那本来就是给女武神准备的试炼,不是给我的,但是,那得胜的概率却一直都握在我的手中。
“叮当~”
三柄刀碰在一处,我的身体被她斩击附带的力量,向后平滑了整整一米,脚下不断后退才得以稳住身形,这是高阶死士的强大之处,也许只有顶尖的大力士来持刀,才能在刀剑碰撞时不被砍翻,然后飞出去。
我将手中刀捧在身前,稍稍调整角度没有检查出有哪里破损,反而刀刃与我磕在一起的死士,翻卷的两个豁口清晰的停留在她的双刀上,被我看的一清二楚。
“我仇视的对象不是你,是你的整个种族,武士。”
“.........”
她不会听懂人类语言,我冷冷的对她说完后,再次主动的迎了上去,被同种类的敌人击败了太多次,我已经背下了她们的每一招,每一式,知道该提前把刀挡在身前的哪一处位置。
我欠缺的,永远都只有力量,能正面接下她的攻击的力量。
砺出的火花不停向外迸射,烫在侧脸,也映入眼底,我拿出最凶狠的态度,也怒视着死士平静冷漠的双眼,当剑影落下,我的眼睛已经睁开,便不会在战斗中闭上了。
“为什么会这样...”
白羽静静漂浮在角落,被要求看这一场决斗,她咬着嘴唇,红色眼睛注视着绽开的无数铁星,叮叮当当从未断绝。
他被死士斩中身体了,后退两步居然像没事的人一样,交战声暂停了一瞬,刀剑愈演愈烈,再次融入飞溅的火花与脆鸣的战斗中。
这情况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明明每次训练都不带上自己,都是留在家一直等到晚上,然后带着留下刀伤的身体回来接受治疗,第二天养好伤再去..
“为什么身体的保护机制消失了?”
她焦急的观察着眼前人的状态,身体感受不到痛是一件好事吗,只有现在是的,人体只需要一块小小的创口,放在脚上就会坡脚,放在手上就拿不动重物。
“........”
也不知道这样的搏杀持续了多久。
我架住双刀,死士在不停施加压力,这个角力的过程放在以前,她可以凭借单纯的力气把我压倒,但这次,我双臂猛然上举,顶开了她的刀,顺势在她的腰侧拉出了一道二十公分的疤痕。
她的身影不停闪烁,消失又出现,下位的瞬移能力与生俱来,也更像是一种本能,可以轻松避开飞行的子弹,我有三次攻击落在了空处。
“........”
我吃了很多次这样的亏,她有时会闪烁到我的脸上假装攻击,当我匆忙挥刀时,就会砍空气露出破绽,最后真正的袭击其实...
来自后背。
我呐喊出声,转过身无视那虚影的佯攻,双手握紧武器,用刀柄钝的那一端,猛击空气,命中了死士的下巴,预判成功!她失去平衡向后退开两步,然后,枪管闪着亮光的水妖精抵在了她的鼻尖。
“冰封。”
一层浅色薄冰瞬间冻上了她的身体,就像一座冰雕,九吨重的钢锭从天而降,碎冰攻击将她的身体毫无阻滞的压倒在地面,胜负是在一瞬间决定的,不在有拖泥带水,双手高举落下,刀刃切过她的脖颈。
“........”
死士的身体消散了,她残余的力量凝聚出结晶块回到我的手中,我转过身,看向不远处漂浮着的人偶,她迅速的飘回我的身前,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
“快看啊你看到了吗白羽?高阶死士,我赢她赢得多轻松啊,是吧。是吧?”
“那可能不是你的力量,但是你没事就好。”
她一句话噎住了我,胜利带来的喜悦转瞬间被淋上冷水,白羽将小手贴在我的胸前,默默检查着伤势。
“这是你在学园时一直强调,能打赢最终投影却没必要打的理由吗?”
她仰起小脸好奇的询问,我沉默着,然后点下了头。
“对,我最初的意愿,是从成堆的刀剑,大概几百柄里面找一把最轻最锋利的,用来对付那个投影,然后,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我随意的在空气挥了两下刀,将它横在我与白羽之间,介绍自己的发现。
“当我拿起它战斗时,我就感受不到疲惫和痛苦,身体比平时的每一刻都更加有力。”
“可你现在是濒死状态呀。”
她突然向着我喊叫出声,原本细嫩的声音变得尖锐,我愣了愣,低头看着她恐慌的表情,没好气的捏了捏她的侧脸。
“胡说,我现在好好的,就算再打一架也没事。”
盯——
“.........”
“.........”
“.........”
“好吧,骗你的,我是有点不太好。”
我无奈的对她耸耸肩,面前的人偶很胆小,但她却意外的聪明,能够洞察细微。
“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将白羽抱在怀里,向着电梯的方向行走,温暖的火焰在她的小手中冒出,她开始治疗伤势了,我没有阻止她的动作,治愈的火焰毫无预兆的熄灭了,而这种状况使人偶睁大了眼睛。
既然天火大剑的火焰灼伤无法治愈,那么眼下手中的另一柄神之键对身体的伤害自然也应该是有的。
“别试了,在我放下这刀之前,治疗没有用。”
“那,那快点放下啊,你的心跳和血流速度已经开始...”
“........”
相比于情绪焦急的她,作为伤者本身的我反而十分平静,完全感受不到痛,身体也没有不适,然后我做了一个动作,向她解释了我为什么不放下这柄刀。
我将她放在一边,用左手用力的去掰右手握刀的手指,自己和自己掰手腕的样子十分古怪,双臂都在颤抖,片刻之后,我松懈了下来。
“根本放不下,手不听使唤了。”
“那,那该怎么办?”
“有办法。”
我认真的对她说着,看她的情绪缓缓平复下来,我加快脚步进入了升降电梯。
“........”
她很慌,我比她更慌,我可能比任何时刻都要焦虑,她不明白怎么回事,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首先我还活着,但还能维持这个状态多久?那些伤势累积在我的身体,全都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我感受不到。
脑子已经乱成了一摊浆糊,与那名死士硬碰硬足足几十次,按照以前一击也接不下来的情况判断,那种感觉就像..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在守护着我,将我的身体组织强行捏合在一起,无论受到怎样大的伤都不至于散架,伤口也没有血液淌出。
这种力量目前持续性的维系我的正常行走。
“计划全都乱了啊,到头来还得靠你的治疗。”
“之前说除非生命威胁,不到你亲自开口,千万不要给你治疗,也包括这个吗?”
我向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感受着脚下轻微的失重,升降机会将我们带去其它楼层,在那之前,我最好避开关于这个的话题。
“白羽你刚才是不是对那蚊子丢了个火球?以前怎么不见你丢过?”
“我,我不知道,我以前不会的..”
她向我眨了眨眼睛,同样充满了迷惑,两只小手隔着袖子捧着一团跳动的火苗,好奇的盯着。
“........”
“算了,不是什么坏事,说起来刚才遇到的会隐身的沉灵,实话说她挺好看,短发的发梢是内扣的,看到她就想起来之前的你,不过现在..”
记得将人偶丢进澡盆里洗了洗梳了梳,我打量着身前飘着的她,蓬松柔软的白发依然干净,她用红色的眼睛望着我,突然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小手突然抬起袖子护住了头顶。
“会,会被拉直扯掉的。”
“不至于不至于,我觉..”
我张着嘴楞在了原地,阀门向上打开,闲聊结束,取而代之的是瞪大双眼也无法表现出的震惊。
纵向的矩形房间,这一层的墙壁被破开了,被切开了,某种破坏性极强的双向激光武器横扫了这座要塞,我沉默的打量环绕四壁的灼痕,墙上裂缝厚度至少在五十公分。
我严重怀疑,这激光武器会不会将这座高塔削下来一截,去往更高的楼层会不会有突然滑坠的风险。
“前方二百米有生命活动。”
“找着了?是谁?”
“........”
我突然敲了敲了脑袋,意识到自己要求太牵强,是谁都好,就算前面是闹了矛盾的琪亚娜,也必须去。
我快步穿行着,身旁两侧是纵横交错的铁窗,那些复制粘贴般齐整的单间监狱没有使我分心,直走,顺着垂直上下的墙梯去往中转站。
“能定位一下吗,这里两边起码有一二三四五层上百个单间。”
我趴在护栏一边清点数量,目视下方远处紧闭的阀门,由于没有嵌入磁卡而无法开放,所以那位未知的伙伴,必然还躲在这些制式的监牢里休整。
“左手边第四层,最右边的牢房少了两根金属杆,我们..”
“可以,眼神真好。”
从三等边的中转站平台下来,找准了靠墙搭建的铁梯轻手轻脚行动,其实原地大喊一声比较效率,为避免引来敌人,我没有这么做,而且掐手指算算时间,我大概已经猜出了这里躲着的是谁。
“.......”
嗯,我猜错了。
是芽衣,隔着铁窗,我的影子已经笼罩在这位黑发女孩的身体,她坐在一张四十公分高的小床边,膝盖相抵,即便在这种地方她的腰身依然坐姿直挺,令人意外。
她似乎在微微点头,即便我持着那柄沾手上甩不掉的神之键,站在那里,足足沉默了五秒才察觉到有人靠近,她立刻抬手胡乱摸到身边闪光的苗刀电魂,站起身面向我。
“........”
在静默中对视着,相比于表情疑惑的我,芽衣的精神状态似乎过度紧绷,她呆呆的看着我的眼睛,抢在我的面前用极快的语速质问了我。
“芽..” “我是谁这是哪我的父亲叫什么名字?”
“.......”
这话乍一听,还以为芽衣是碰到脑袋,那里出了什么问题,我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里是不完整的深渊试炼场,我是被琪亚娜藏着带进来的,然后失散,至于你爸叫什么我可不知道。”
很快,或者说立刻,芽衣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她闭上眼睛松了一口气,将苗刀垂下坐回原处,这种时候,简单直白的解释比什么证明都有用。
我将白羽从铁栏的空隙塞进去,自己随即也费力的挤入,低头打量这状态低迷的女孩,她仰起脸看看我,默默向一边挪了挪屁股,腾出一点位置。
“这里危险,你有没有受..诶?”
芽衣轻声的询问突然终止,她傻呆呆的眨了眨眼睛,迟疑的望着递在自己面前的水瓶,我无语的抬起右手的刀,手腕一翻撬掉瓶盖重新给她。
“........”
“谢谢。”
人偶躲在我的肩侧轻咦一声,盯着纯净水瓶下降的水面,她没感受到清冷的要塞里怎样干燥,可面前的伙伴怎么渴成这样,身边人只是静静地站着,没有开口,自己也只好乖乖跟在后面不做声。
“我刚来到这里,想要找到大家汇合,没过多久就遇到死士和崩坏兽。”
捏着空水瓶的芽衣缓了很久,她恢复了精神,向着我讲述了她的遭遇,过程简单,并且恶劣。
“芽衣和那些崩坏生物打了多久?”
“直到刚才..”
她的答案使我沉默,与琪亚娜同行时,相比于战斗时长,我通过喊累的方式磨去很大一部分时间,便于休整状态。
“.......”
“那你睡觉吧。”
“啊?”
“睡。觉。你有一个半小时的午休时间。”
我吐字清晰的重复一遍,抬手变出一个秒表给她看,向她晃了晃右手的武器,示意我会注意敌人,我面对白羽,轻侧了一下脸,她会意的飘向芽衣,在她的腿边站定。
脉冲装绯红,我头一次见她穿这身粉色制服的样子,贴身轻铠的式样,穿着特制布料的黑色过膝袜,现在还不是细看打量的时候。
emm..
虽然不合时宜,但目前状态的芽衣确实解开了我脑海中曾蹿出过的问题。
女武神装甲一般布料稀少,是如何有效抵御崩坏兽攻击的?
我的目光缓缓上移,在芽衣很短的裙甲与紧勒的袜子间露出一截洁白的大腿,没错,那唯一的伤痕就刮在那,不偏不倚。
白羽将袖子里的手探出来,火焰很快便炙干血痕,以百倍的速度结痂剥落,她用小手轻轻在光洁的皮肤上滑了一下确认治疗成果,飘起来回到我的身边,根本不费什么力。
“那,那我真的休息喽?”
芽衣低头望着消失的疤痕,脸色微红,有些扭扭捏捏的倒下,侧身蜷缩在低矮的小床,这制式监牢的待遇必不可能舒适,她似乎是真的困倦了。
我向她点头,缓缓向后坐去,一张沙发凭空出现承接了我的身体,将右手的神之键轻贴在腿上,移开打量她身体的视线,看向毫无看点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