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原本需要花费大量时间，探索许多路径寻找终点，如果以打败它为目标的话，那反而是件轻松的事。”
布洛妮娅平静的对白羽说，她探出头悄悄观望正下方，百米之遥的赤红机甲。
“撅着屁股在那瞄什么呢，走光啦，当心栽下去。”
“呜！”
在这样的高度探出半个身子侦查敌情，布洛妮娅受惊的直起腰，小手下意识护在后面，将制服那短短的蓝色百褶裙向下扯了扯，用敌意的灰色眼睛盯琪亚娜。
“我们下去拆坏它，然后找到回去的方向，在这里呆着不冷吗。”
琪亚娜抱着手臂停在熄灭的书架火堆旁，白练的塑身衣有不被布料覆盖的部位，胸口凉嗖嗖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合金机甲的枪火杀伤力远高于常规崩坏兽，布洛妮娅在思索战术。”
“是吗？”
“是，一枚附加火焰的常规子弹，大概这么长，琪亚娜能顶住几颗。”
布洛妮娅将食指点在一起，轻轻拉开一个距离对琪亚娜比划着，静静的看琪亚娜别过脸。
“那你有办法了吗？”
“有，装甲实弹是有数的，目标威胁会随弹药耗尽而降低，合理利用时空断裂装置是首要策略。”
如果重装小兔在的话，才不会怕外面的机兵，布洛妮娅暗自思考着，却没有说出口，她顺着盘旋向下的墙梯行进，脑海中依稀记得书页上有局限性的三向图表，机械克制生物，那概念其实不无道理，用身体面对真枪实弹，真的没什么优势。
“刀剑和腿脚的作用在它的机械躯体上被极大的削弱了，这会是漫长的纠缠作战，准备好了吗。”
布洛妮娅站在小队前方，率先进入发射塔底层的圆形基座，而这临时决斗场的中心，敌人依然保持着沉寂，折叠着身躯处于休眠状态。
“呼...”
布洛妮娅轻喘一声，仰头望向上方距离高远的横桥，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让琪亚娜以数倍的功率催动装甲的动力炉，构造出超大型猫爪，从空中利用下落的势能....虽然有点废琪亚娜，但绝对是最优战术。
“开始吧？”
“嗯。”
望见队长点头示意，琪亚娜抬手就对机甲点了一枪，火妖精的能量弹将一块红漆涂装炙烤的颜色更深些，然后，唤醒了它。
咔哒，咔哒，清脆的弹药填装声，机甲展开的铿锵声接连不断，短短十秒，肩侧与髋侧共计六个矩形分裂弹筒已经整整齐齐排列开来，一根口径惊人的炮管也凭空武装，嵌入身后。
“喝！”
琪亚娜跃起踹击它的蓝色目镜，头部弱点这项规则适用于大多数生物，但却没能踢出微小的裂痕来，那些崩坏兽的身体都是软而坚韧，像轮胎，可眼下的铁机器不一样，反震使她小腿麻木。
敌人对芽衣来说同样棘手，但苗刀的光刃切割能力却不差，她静步行至角落，悄悄绕后，比起琪亚娜猫咪风格的技能模组，她才更像一只狩猎的猫，每一步都轻缓稳定，瞅准时机...
铛！
瞬身上前，那一刀，芽衣是将双手举在头顶，毫无花哨的劈下，斩在合金轴承上传回的反震力，双臂简直以出刀相同的速度弹回了头顶，长发披散着微微飘起，她的粉色轻甲能紧紧箍住胸脯，优化行动，可即便胸前蒙覆有弹性束缚的黑色布料，胸脯也因她大开大合的斩击而轻轻跳了两下。
象征短路的蓝色电磁火花喷出一米多高，芽衣切进了两个分裂弹筒的连接薄弱处，若是力道再强些，说不准真能从机甲上卸下来一件，眼下那机甲弹道角度调整的装置，明显是出了故障。
“芽衣姐姐，退。”
“.........”
虽然芽衣至今不在状态，情绪低迷，可接受指令的反应半分未慢，赤红机甲抬起又宽又厚的脚掌践踏地面，环形白色气浪席卷了周身三米范围，脚下那块地连半分灰尘都不剩下。
“芽衣姐姐，那是隶属于空气炮的喷射装置，位于机甲脚踝，冲击波威力大，高级机甲能连续释放两到三次。”
布洛妮娅迅速提醒着，人偶飘在她的肩侧，而她本人没什么作为，单纯的在某个距离进行口头指挥，但恰恰相反，她目前担负的责任最重，如果机甲展开范围轰炸，需要她第一时间展开时空断裂。
通通通通..
伴随接连不断的通通的闷响声，弹筒角度向上调整，升起拖着蓝光尾迹的小型飞弹集群，飞行轨迹毫无规则满天飞舞，最终却精准制导，分别向着她们的身体撞去。
天色渐暗，布洛妮娅平静的看着飞弹尾部扭曲的气浪，以及空中那些凝而不散的蓝色线条，都以数十倍的程度放慢了，她抬手牵住白羽，侧着走出两步站定。
“琪亚娜，先别浪费你的能..”
“量..”
布洛妮娅将小手扶住额头，与此同时金色猫爪横扫，机甲的肩头为之一歪，脚步不稳，琪亚娜跳起身将右腿笔直的抬过头顶，猫爪从天而降，重重的踩在机甲上方，气势仿佛能将它钢铁的躯体挤碎。
“为什么这家伙那么硬啊！”
琪亚娜落在布洛妮娅身边抽出空档焦急询问，得到的确是无表情的鄙视眼神。
“用脚把钢铁踢成零散的想法本就不聪明，布洛妮娅说了这回是长时间的缠斗。”
嗯？
战况有了新的进展，机甲髋部的两个弹筒排出了新类型的战斗道具，有许多晶黄色的能量团，就像两筐玻璃瓶，随着噼啪的清脆响声通通倾覆在地面，纷纷滚动着平铺在周身五米，不停扭动细微的金色蛇电，数量之多足够埋没女孩们的脚踝。
“霰式干扰弹，可以追踪吸附人体，麻痹效果强，不要靠近，三分钟后自然崩解。”
布洛妮娅用最快的语速发布提醒，快步上前攥住琪亚娜的手，对上琪亚娜迷惑的眼神。
“你干嘛拉着我，我跳远过去。”
“特制干扰光团超过十枚追踪吸附时，量变效果足以致人失禁，你冷静些。”
“.........”
“它用这些干扰弹把自己围起来了，我们怎么办。”
没有了伺机偷袭的机会，芽衣轻巧的持刀与两人汇合，静静望着机甲的迷惑行为。
“只需要耐心等就...”
“？！”
哧哧的泄压蒸汽从机甲躯体喷射，它宽阔的脚掌突然外翻出支架，打桩似的稳稳钉进地面，机甲的半身拦腰拧转半周，向下降落对接，当场变型成了固定炮塔。
“分散，自由闪避。”
布洛妮娅在急促的提醒后，抬手攥住肩侧的人偶搂进怀里，随即围绕环形场地开始奔跑。
“噗呜..”
触碰到胸脯，鼻尖差点被挤歪了，人偶吃痛的轻轻挣扎，腰也被勒的发痛，侧过脸让自己的姿势好受些，然后她就看清了一组十二根的，笔直的蓝色弹道线，落在身体时酥麻发痒。
“唔呀！”
倾斜失重的感觉让人偶惊呼出声，她被布洛妮娅抱在怀里扑倒，接连翻滚四五圈，身体被勒痛到忍不住，然后剧烈的爆炸震的耳膜发疼，她们两个从黑色烟尘里滚了出来。
逃亡还没结束，布洛妮娅在翻滚的失衡中强制起身，她双手将白羽勒在身前，歪歪扭扭的奔跑走位，那机甲像有仇恨智能似的，固执的锁定她的身体，持续且快速的填装，瞄准。
“咳，咳..”
在极其危险的规避时间里，布洛妮娅怀里人偶发出又轻又细的咳嗽声，她的身体十分的松软娇弱，经不起这样折腾，只是被用力箍紧防止滑落，可形式如此，稍有不慎就会被爆炸的火光吞没。
布洛妮娅最终侧身扑倒在地，终于挨过了这一轮弹幕轰炸，她的行动速度从始至终没有放缓，表情也毫无变化，但疲惫与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是耐力比很多人要好。
“琪亚娜..不要放，放松。”
她喘着气，向靠拢过来的琪亚娜提示，猜不错的话，那台机甲内部贮存的弹药已经接近空仓，机甲的真正力量，并不体现在单独个体上，它们只有在集群行动时才会真正的强势。
“最危险的时间过去了，琪亚娜负责牵制，慢慢磨就够了。”
被琪亚娜搀扶着起身，布洛妮娅努力开口下达指令，三人的时空断裂在规避轰炸时，起到了极大作用，灰色眼睛打量周身场地，高处的墙壁那些坑坑洼洼的部分，都是密集轰炸的痕迹。
“.........”
结局与预期没有太多偏差，她们花了很长时间，有惊无险的击败了这台单独出现的机兵。
“它倒了！”
琪亚娜惊呼出声，不稳定的电流传导在钢铁表面，它笔直的像后仰倒，失去动力，呼吸灯与目镜的蓝光也随时消失。
“........”
芽衣两只握刀都手都不住的打着哆嗦，这辈子没有砍过那么硬的敌人，她如释负重的喘一口气。
“歇一会儿吧，话说打赢它出口就会出现是吗？”
琪亚娜坐在地上招呼芽衣，当她看向布洛妮娅时，却发现她站在机甲旁边默默盯着什么东西看。
“布洛妮娅在干嘛。”
“回收废品，布洛妮娅检查一下它有没有装配相转移镜面，战斗时没有见到正面防御力场，但依然存在可能。”
“什么镜子，你要它做什么。”
“卖钱买吼姆，琪亚娜只知道吃，不明白高等材料的价值，机甲不比战机便宜。”
“！”
布洛妮娅立刻退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躺倒在地的机甲逐渐通透，颜色变浅，在很短的时间消失了形体，除了四周轰炸出的无数坑洞，什么都没有留下。
“假的？投影？”
“好啦不要乱折腾了，装甲邮箱那么小，你也装不..”
“哎？”
琪亚娜对她的行为无感，正当上前准备劝布洛妮娅时，她突然感受到了什么，仰起脸望向头顶的天桥，蓝色眼睛敏锐的轻眯起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什么？”
“钱掉地上的叮当声。”
布洛妮娅无语的看着琪亚娜那张傻乎乎的脸，表情很认真，说的像真的一样。
但她们谁都没有纠结此事，因为新的异像已经不知不觉，悄悄展现在了她们眼中。
“你们快看！”
“.........”
——————————————
暂定二层，收容监狱区。
我从外界游行回来之后，翻材料给左腿做了简易的夹板，功能是不让膝盖弯曲，可以让我姿势不太自然的正常走路，至于导致我腿脚不便的病根，目前也找到了一丝端倪。
那枚晶石自行凑到眼前，我透过它去望向紫色的世界，像拿着一张彩色的糖纸，可当我低下头审视自己时，纯粹的蓝色电光汇聚成一枚刻印，透过长裤，就那么烙印在我的大腿上，挪开透镜后消失无踪。
“哎..”
“我当时真以为那就是一招普通攻击。”
“坏女人果然是真的狠..”
我叹口气对空气讲话，趴在肩头的猪有模有样的晃了晃头颅回应我，永久性雷枪诅咒是我万万没想到的，那麻木的感觉，简直像在原地保持蹲姿，整整蹲了两小时那么久，是少有知觉的。
我好奇打量着阔路两侧，头一次逛监狱，层层叠叠堆高的制式方盒间，嵌在墙壁的双向铁梯整齐排列，规矩，又繁密，排除那些潜在的敌人威胁，这座高塔，对我而言具备绝对的新鲜感。
“！”
又回到这里了，我注意到墙壁震撼人心的刻痕，接近六十米宽的弧形刀波，是她身高的三十多倍，无论看多少次，都难以想象墙上宏大的裂痕是被芽衣一刀砍出来的。
“嗯？”
一个发光的小点出现视野里，小体型的突进级从某个缝隙里挤出，扇动翅膀径直向我飞来，翼展三十公分，临近时毫不犹豫的尾钩后缩，蛰向我的身体，我抬起质地坚韧的袖子挡住，不疼，但惊讶于它怎么敢...
这身溶解后又被完美还原的黑色大衣，幻化过程十分奇妙，就像把一根柴薪烧成黑红的炭，又重新变回柴，但这能力眼下却及时解决的我的需求，地下书库挨打的五十天里已经划烂了所有便装，稀碎，只剩下这暖和并且挺漂亮的大衣留着冬天穿，也就只剩了这一件。
我将腰间垂落的束带重新系紧，一边思量这蚊子一反常态的原因。
铛，铛。
“原来如此。”
脚步声出现在这里是诡异的，我凭经验得知，清脆的哒哒声是那些身形窈窕的美女武士，沉闷的咚声是大体格战车崩坏兽，轻缓细碎就是常规死士，弓箭则是脚步未闻箭矢先至，至于这个奇怪的音阶..
“..........”
我沉默的抬起头，望向远处缓缓靠近过来的圣殿守卫，它将半个身子藏在惨白色骨质巨盾后，露出尖锐圆滑的骑枪，那就是它的右臂，为穿刺而生。
三米五，它太高了，我把头仰起才能对上那只紫色独眼，他平静的站到我的面前，低下头思索片刻，将长矛抬起，缓缓后收。
“有人说过你像捕蝇草成了精吗。”
“吼～”
我仰起脸对敌人说着，肩头的袖珍生物也在焦躁的原地顿步，前肢不断的左右交替踩踏，它张开口对着面前巨人发出无声的咆哮。
一个瞬间，浮游的晶石环绕我的身体剧烈飞行了五周，静止在我抬起的手心内，核心用崩坏能在外面凝结出了虚幻的球体，它内部翻涌起紫色电浆。
然后，圣殿守卫的身体被平移着向后推了出去。
扇面的能量潮涌喷薄而出，将它三米多高的身体完全吞没，向后推远，它架起巨盾强行止住脚步又缓缓上前。
“哪有什么打桩固定器，雷天使从来都是浮空单位啊..”
我将遥对着它张开的手掌，缓慢且艰难的握紧，压迫核心的释放空间，能量潮汐随着手势缓缓从中收拢，凝聚，进而转变成不断摇曳的，笔直的崩坏能激流，两副十字架凭空显现，微弱的环形气流承托它们的基座悬浮二十公分的低空中。
我向前走，它被释放出的射线击退，一进一退，白色巨盾像烧红的烙铁，它的盾面上抵御开的激流的样子，像极了身前罩着紫色的保护障。
直至我摇摇晃晃的把它逼至墙角，光柱熄灭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展开四枝横木的雷天使，蓝色磁暴电圈噼啪做响，泛着白光，它被牢固的控制在了狭小的范围内。
十字架麻痹效果五分钟，我慢吞吞行上墙壁的铁梯，上到高处探出半个身子，手掌握紧又松开，将那块九吨重方钢抛下去，就对准它那后面长了瘤子似的脑壳。
它倒了，但没死，那使我费力下去转身又爬高了一次。
最终，我站在扑倒地面的它面前，高举着手，方块从天上落下，砸在它的头颅，它的躯体爆开成光点，散落的力量被瞬间回收，就消失了，没能回归这方世界的怀抱。
“九吨重，砸头两下，不死...这究竟...”
我松一口气，内心却是无比震撼，无论如何我不理解。
强壮，坚韧，善于忍耐，一种生物究竟是如何成长，才能进化到这种不可思议的地步。
“..........”
回忆结束。
我盘腿坐在发射塔顶，身旁是已经烧尽温度的漆黑书架，她们在战斗，与一台我叫不出型号的红色机甲，因为一些其它的原因，我没有靠近，也不敢靠近，只是静坐着总结，反思问题。
来这里的路上我摔了一跤，完全不疼，但却突然摔醒了一个问题，我将自己目前对深渊试炼场的全部推测都复刻给了白羽，希望借她的口传达给她们，直到刚才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又多余又无用的安排。
我突然明白了，是相同的出发点误导了我，她们的目标是在这里坚持24小时，然后寻找锚点离开。
她们从始至终需要的仅仅是离开的办法，而不是生存的守则。
至于那些关于天气，侵蚀流血，浓雾，塔外世界，崩坏异种，崩坏源据点，以及这塔的背景与存在意义都没兴趣知道，更没必要了解，意识到自己之前在她们面前的分析有多呆傻之后，我有些无奈的敲敲额头。
“道路不尽相同啊...”
我尴尬的回想着，相信她们当是的那种感觉，也许就像上次在病房里不喝水对着我讲了三个小时历史分析的瓦尔特老师。
尤其是在我依靠自身知识敷衍出几句像样的回应后，更是兴致高涨。
那是真的烦...
虽然我当时没表现出来，现在看来，讲话不在对方在意的点上，似乎确实挺无聊的，至于白羽。
脑海里立刻就出现了她捧着袍袖站在餐桌上的画面，我摇摇头不让自己回忆她，着眼于面前的两个选择。
接，还是不接？
“呼.....”
我本意不愿将她与我共同置身于危难，可她的作用对我却不可或缺，思量片刻，我结束了今天的反思，取出了一枚金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