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时将选择交给了命运，接连三次反面的结果却令我陷入沉默，答案是接，边缘闪烁银白光泽的金币提醒我。
你应当大声呼喊，让她们听见你，然后接走白羽，否则她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
“最后一次。”
我将左掌心的钱再次丢上高处，这一次它翻转着，叮当落地，绝非我的动作愚笨，而是在硬币升空的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异像瞬间吞没了我身处的这片空间。
我看不见了。
就像在漆黑的夜晚熄灭了房间的灯，我听到钱落在脚边的脆响，还没等内心酝酿出惊慌，黑暗中闪烁的片片光亮吸引了我的注意，有那么一会儿，我亲眼看到了明灭闪烁的数据流，我站在暗处，默默望进那些无数的，消失又重现的矩形图像。
于我眼中，那些原本构成建筑的物质化为了紫色的光点，它们汇成线条和丝带，我站在黑暗里，悬空失重的触感并未带来恐惧，那些光点飘游，汇聚，最终在发射塔的中央，凝结出宽阔稳定的紫色光柱。
“恢复了。”
短短几分钟后，渐暗的世界重新完整，当我反应过来时，立刻来到下行铁梯处小心向下张望，心脏砰砰的跳动着，那里已不见了她们的身影。
与此同时，厚重的机械阀升起的声音惊扰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望向突然敞开的漆黑之门，在她们击败位于崩坏源据点的敌人后，自行开放了，我没有做任何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一阵尖啸的风穿过那里，为我带来寒冷与清醒，我从横桥的这一头，缓慢而别扭的向那行去，不久前我们还在这儿遭遇过一只强大的国王级崩坏兽，到了桥的中央，我看一眼烧尽的书架，抱着手臂裹紧身上大衣，顶风接近那扇门。
这里是一处天台，我回看门后发光的塔内，努力适应这里的黑暗，身旁漂游的核心成了一盏夜灯，使我能够看清脚下，以及有限的五米半径，我摸索着来到及腹高的铁护栏边，默默向下凝望黑夜，尽力不让自己展现出惊讶与茫然的表情。
“真是一个奇妙的世界啊..”
像被遗忘了的荒原，只能视见咫尺的黑暗带给人的感觉只有狭隘，束缚，仿佛这片空间只有伸手那么近，可远在天边，在我的水平视线之上，一颗微弱的白色星星，具现出光的十字形，它比指甲盖小上一些。
如此的辽阔，恍若失落久远的地底世界，但我心知肚明，这儿没那么大的来历否则它不会允许我的造访，我完全可以从这场试炼的终点，从那位学者口中消耗三个答案的其中一个，获取与这儿相关的所有。
“深渊..挺应景的名字。”
我的声音在寂夜里稍显微弱，没传多远就消散了，身体轻轻压在护栏上眺望遥远的黑暗，我并不怕黑，没有制定计划，没有反思失误，只是平静的等候，就在刚才，关于是否将白羽接回身边，那段只有短短几分钟的熄灯，恰好断绝了我做出选择的权利。
“你说，她们现在乘上传送门没有？”
我伸手指拨弄趴在右肩的真影，它不具备意识，也不会对我的触碰做出反应，但它对我尤其重要，比起人偶的实际价值还要大上几分，踏上通往力量的道路，这或许是我拥有的最原始的资本，我保证它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
它突然开始的顿步令我瞳孔微缩，根本不需要肩头本能真影的提示，细微的动静，诡异的振翅声已经穿过层层黑暗穿进我的耳中，我仰起脸与无边的阴影对视。
“突进级崩坏兽？”
一个微弱的光源，正不断抛洒着星点，平心而论它们的身体在黑暗中是美丽的存在，比萤火的光更美，缺点是可能致命，光源在我面前放大，我交叉双臂架在身前做好被撞翻，以及如何爬起来反杀的准备，可它却在贴近我的身体前，翅膀一振，划出弧线绕开我，钻进了背后发光的大门内。
“什么！”
我的迷惑在短时间内被震惊替代，我望见黑暗中诞生的一簇簇紫光源，一个接一个的点亮，它们拖着一长串的星点，在我身处的渺小天台，在无边的黑夜中，我亲眼目睹了一场向我而来的烟火之紫雨。
全部都是突进级崩坏兽。
“.........”
“.........”
啪嗒，啪嗒..
先是砰砰不停的闷响，然后飞禽翅膀短促的拍在墙壁的声音此起彼伏，动静又繁又密。
“赶上了。”
我松口气，感慨自己反应足够及时，我的手掌向上轻抬，自阀门底向上攀升出光幕，在第十只左右的蚊子溜进去之前，成功创造出了紫色的空气墙，将它们全堵在了外面。
噫..
我回身望向泛起涟漪的墙壁，嫌恶的咧了咧嘴，那些新生的不足半米的崩坏蚊子，画面简直就像纱窗上爬满着的蛾虫，蠕动，振翅，密密麻麻，全都贴在上面试图闯进塔内。
虽然不明白它们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我立刻将发生的异像与不知踪迹的她们关联在一起，据所知传送点位的创造和稳定都需要庞大的崩坏能，加上蚊子们的趋向性，这很难不让我浮想联翩。
有少数的个体发现了我的存在，从实质的光幕上起飞，一边振翅一边变换身位打量我，我仰起脸盯了回去。
“看什么看，不会让你们过去的。”
我低头在仓库里挑选合适的十字架，拥有离体供能的我，目前不怕这些灵活脆弱的东西，一副结构简单的防护腕甲也凭空附着手掌，不是用它来搏击，这精巧的物件拥有范用的插槽，可嵌指虎，也能将双刃匕首牢固的卡在手背，或者腕侧，尤其是在烂手的情况下，用来抵御它们的攻击再好不过。
过程有些漫长，突进级崩坏兽最终掉了一地，随时间消散，然后给晶石微乎其微的供养，它们前仆后继追上我的身体叮咬，这期间我的衣服不断的被撕破，又不断的被滤过的紫光复归原型，受到最大的伤害，就是被一只体型稍大的蚊子撞了侧脸，像被打了一拳，之后我刺穿了它。
“从今以后大家都是邻居了，就不能友好点么..”
我收回臂铠用袖子去擦口水，身旁环绕的十字架们也通通能量化从顶端向下飘散消失，又将视线放在了这片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芒，那指甲盖大小的白光依然稳定的维持着，丝毫没有熄灭的痕迹。
“似乎没想象中那么难来着。”
我自言自语着，莫名的开心情绪悄悄上浮，嘴角也扯出笑意，然后这笑容就在下一瞬间，长久凝滞在了脸上。
噔！
一声沉闷的回响过后，在我眼中，整个世界都瞬间点亮，白炙色的光让已经适应暗处的我感到眼酸，以及刺痛，我站在护栏旁，远处的黑暗镀上了白蒙蒙的阴影，我看清塔下嶙峋凸起的基岩，以及不平的洼地，裂痕，它让我对这片荒原世界有了新的概念。
我低头，看自己脚下狭长的影子在光下愈发淡薄，缓慢既而僵硬的转过身，瞪大眼睛，在凄厉的警笛声，石块研磨的轰鸣声，以及机械阀门连绵的工作和泄压声中，终于看清了这高塔的全貌。
在刺目的白光中，我看清了独立于发射塔的第二建筑，宏大的造物矗立于此，成了这世界唯一的中心，哪怕我已是身处发射台的顶端，可当我仰头去望时，二者如同挺拔的白杨与低矮的葡萄藤，像伏在大人脚边玩耍的孩童。
在那里，它打开了一百扇透光的门，向黑暗中的生灵发出召唤，我默默仰着头，观望眼前望见的一切，直到脖颈酸痛也没有发觉。
没有敌人撞在上面，由我创造的，牢固不可攻破的紫色壁障悄然破碎，依然有拖着尾迹的存在从暗中远道而来，它们分流着闯进光明，沉闷的咚声隐约回响，那是另外的崩坏物种接近的征兆。
我封上了一扇门，它打开了一百扇。
我仰着头，对着沐浴在光下的高塔，张着嘴，缓缓坐倒在地上，时至此刻，我才能在乱麻与隐谜中译出那封信里要说给我听的故事，含义。
试炼资格已获取，保护期结束，世界开放，无尽深渊。
“试炼开始。”
是漂游的归处，是避风的港湾——欺诈者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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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居然没有存在死士与崩坏兽。”
布洛妮娅小声的说着，身体娇小的人偶飘在前方带路，她扭过头看身边迈开长腿快走的芽衣，自己有时还得小跑几步才能跟上，整体速度突然快了不少。
“原来有，被我打没了。”
琪亚娜见布洛妮娅在四下打量环境，盯着幽绿色墙壁嵌入的怪异舱室，这条宽阔的回廊里一共发生过两次战斗。
一路上，没有人主动出声，琪亚娜自认不是个细心的女孩，可这些场景中，总有些许痕迹构出清晰的画面，刚才脚下跨过去的方块形凹痕，以及散落在地上的机甲零件，那些战斗的残余让她感到失落。
在这里，为了保护他，把十多个死士堵在前面好久，只漏过去一只，再靠前一点的地方，用胳膊替他挡了崩坏蚊子的尾钩，再再靠前的地方，战车级冲过来时推开了他，害的自己被撞翻。
终于又回到这座空旷的厂间，琪亚娜记得这里，被传送装置遗弃在这，与同伴失散，身边只有那个用意不知的累赘。
“.........”
琪亚娜仰起脸看向前方，那里有一扇敞开的门，来时就存在，那时还紧闭着，穿过它视野变得开阔，等边排列的装置像祭坛似的位于房间中央，密密麻麻的线路与管道顺着它延伸，嵌入了墙壁，在那里，醒目的光标记具现出三副光环，向上稳定的升腾能量，拥有清晰的引导性，示意来访者站入光圈里。
穿过门扉毫无阻滞的光幕，琪亚娜只是随意打量一下光滑的墙壁与天顶，对这个占地广阔的巨型房间提不起兴趣，想不明白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
琪亚娜默默跟着队伍行走，直至站上装置才回过神。
“.........”
她和芽衣对视一眼，尝试着分别站入光圈内，其实，在布洛妮娅第一个将脚跨进去时，光圈亮起柔和的绿光证明着装置使用方法的正确。
“？”
“我不能动了！”
“没有关系。”
芽衣发出惊呼，但一个细小的声音立刻给出了安慰，她抬起脸，望见漂浮在装置边静静看着她的人偶。
“活体传送难度高，也许是在捕捉身型，创造防护。”
见到人偶轻巧的拂袖解释，原来如此，芽衣放松的舒一口气，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了哪里不对，迷惑半晌才猛然发现。
“等等，你怎么没上来！”
芽衣的声音惊醒了另外两人，琪亚娜愣愣的眨了眨眼，当即对她拍拍手张开双臂，示意人偶快点到她怀里来，抱着她一起离开。
人偶望着她们身边逐渐升起的薄暮，她眼巴巴的看着，向琪亚娜飘去，可没飘多远又突然停下，红色眼睛里倒映柔和的光，是的，只要进入光圈就能完成脱离，返归世界。
像身处寒冬的雪里，梦见散发温暖焰光的壁炉，只需要再走上几步便能成真。
“你们，你们走吧，我就不去了。”
她有些艰难的别过脸去，像感受到寒冷似的，用袖子抱住自己的身体，白皙的肩膀依然露在外面。
“为什么？”
“我已经完成了他的命令，奖励是，我自由了。”
白羽低下头，盯着她们的脚尖，细小的声音轻颤着，满是悲伤。
“对不起，骗了你们，在通道打开的时间里，请让我解释吧。”
布洛妮娅的表情无法变化，她茫然的发现，人偶是在望着自己，灰色眼睛平静的与人偶对视，不躲不避。
“我本可以直接带你们来这儿，根本不要去面对那台强大的机兵。”
“你说什么？！”
琪亚娜惊呼出声，人偶则胆小的低下头。
“因为他说要很久才能回来接我，可她实在是太聪明了，还有同样拥有探测能力的机甲，找到终点离开是迟早的事情。”
人偶看一眼表情平静的布洛妮娅。
“他向我强调了三遍那台机甲有危险，所以我自作主张把你们骗去了那里，希望能拖延时间。”
“什么！你，你这个小害人精！”
琪亚娜瞪大了眼睛，伸手指着她的鼻尖，怎么都想不到事情的前因后果居然是这样，可那人偶像没听见似的，缓缓飘去布洛妮娅的面前，隔着光幕四目相对。
“你还是没意识到，你主人把你交给我们的含义吗。”
布洛妮娅主动的向她开口。
“我...”
“我知道，但是我恨你。”
人偶不敢抬头去看她的眼睛，用压低的声音倾诉着。
“恨你把他丢在那自生自灭，可是你把我抱在怀里，越危险，你抱我越紧，从始至终都没有松手..”
人偶转过身背对着她，试图藏起那幅战战兢兢的样子，从未有过单独与人打交道的尝试，尤其是处于弱势。
“关于你的主人，布洛妮娅很抱歉，但指挥官应该冷静决绝。”
声音突然一顿，布洛妮娅不知何时已经跨出了光圈，从后面抱住人偶，平静的对她说着。
“他本身就是负担，又宁死不肯放弃那块会吸引强敌的石头，如果你因此厌恨布洛妮娅，布洛妮娅无话可说。”
犹豫良久，人偶最终轻轻挣出了她的怀抱，她明白这个拥抱的含义，给自己一次选择的机会，如果什么都不做，不反抗，那么她就会抱着自己重新回到光环，一起离开，反之。
就是真的自生自灭了。
“对不起...我们只说过几次话，和生人无异，你对我们已经是仁至义尽。”
人偶的情绪依然低落，可她眼神却一点点坚定了起来，向后飘退几步，鼓起勇气面向三人的视线，也就在这个时候，琪亚娜突然低头看向自己侧腰，碧绿色方块自行出现，漂浮着回到了人偶身边，被宽宽的袖子捧着。
“在一起时，我们的决定无法违逆他的意念，但他应允我们，他不在时，凡事就都由我做主了。”
随着袍袖轻挥，方块律动着重新飘向琪亚娜的位置，泛着柔和灵动的光泽，发出风铃的叮当声，最后落在了琪亚娜的手里。
“他说在不久的未来，你们都是对抗崩坏的，最好的战士，一路守护我们至今的好人，谨以此物，无论风雨霜雪，愿你们得以荫庇。”
“那，小白羽呢？”
琪亚娜接过这件魔方大小的宝物，茫然的看着缓缓落在地面，仰起脸面对自己的小家伙。
“我去找他，他许诺给我自由，我不想有自由，我要回家。”
“你傻啦？外面那么多崩坏兽，没有我保护你能走多远？”
琪亚娜急切的上前几步，蹲下身，面前赤着小脚站在地面的白羽和她的主人一个样，都是害人精，她用手摸摸白羽的头顶，蓬松又柔软的白发，看上去那么乖，却死活听不懂人话。
“小白羽我这么和你说吧，这里连我们都坚持不了太久，留下和离开你只能选一个，选舰长你就完了。”
“我能不能..”
“不能！”
琪亚娜索性跪坐在地上，双手捧住她的腰，将她捧起来，脸上是少有的严肃表情，近的鼻尖贴着鼻尖，之后才把她重新放回地上，站起身等待她的回应。
“.........”
“世间安得双全法..是神州的道理，只是这段路承蒙关照了。”
琪亚娜无奈的低头看这个只比膝盖高些的小家伙，她向自己微微躬身示意后，转身准备离开，那身华丽的袍袖捧在胸前，琪亚娜扶着额头，深吸口气决定不再浪费时间。
等她不注意，还是上手捉吧。
“我陪你等。”
“芽衣？”
突然的声音让琪亚娜为之一滞，立刻扭过头看向身后的女孩，苗刀被她随手掷扎在地上，刀柄嗡嗡摇颤。
她看到芽衣闭着眼睛深呼吸，她手臂自然垂落着，握紧双拳好似在尽力平复心情，芽衣的情绪从之前开始就很古怪，有时消沉，又凌厉，眼下她主动开口出声反而成了一件很奇怪的事。
“他之前说大约五个小时就会回来接你，我愿意留下陪你等完最后一刻，过了那个约定，你随我离开怎么样。”
“.........”
琪亚娜看看跪坐在地上与人偶交流的芽衣，又看看表情惊讶的白羽，她暗暗感叹，哪怕芽衣是肉眼可见的心情有症状，处理事情的态度和方式都优过自己。
“那我们约定好了？最后一小时。”
“嗯..”
琪亚娜望着将脸埋在芽衣胸前乖乖被搂住的人偶，在芽衣怀里发出了低低的哼声，她与布洛妮娅对视一眼，叉着腰松了一口气。
“那就等呗，多等会儿又不会少块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