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没问题吗。”
琪亚娜移开搀扶的手，身边人立刻膝盖发软就要跪倒，她急忙又抱住了手臂，不再放松，一切都源自那副意识的无理取闹，琪亚娜想开口解释说芽衣不是故意的，最后却闷闷的一声不吭，但是凑巧的，他身边的小白羽代替自己问出了心头疑惑。
“她为什么要折磨你。”
“这个不能和你说，但有它在或多或少对身体有一点好处，保住了命。”
否则战车级崩坏兽的前肢攻击，那不是人体能够承受的吨位，我指着身边的晶石向她解释，连我自己都没猜到，会险些葬身于芽衣的恶趣味中。
“雷光暂时威慑住了敌人，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我回过神，转身看见被拖至圈内的芽衣，身体蜷缩陷入昏睡，布洛妮娅跪坐在一旁，我低头与她的灰色眼睛对视，她垂下了小脸。
“但布洛妮娅已经想不到能拖延八分钟的方法了，任何方法都可以尝试，可问题是布洛妮娅没有方法。”
“有的。”
我给她答案，这种危机关头，我反而没感到怎样紧张，呼吸心跳接近平稳，甚至有空闲打量眼前跪坐着的小女孩。
她战车制服的半截外套原本由两枚侧边纽扣固定，眼下却敞开着，咖啡色条纹衬衫一整列扣子都解的很彻底，我眨了眨眼，能看清里面印着吼姆的儿童款抹胸小衣，实话说很平。
布洛妮娅望着我的表情很平静也很茫然，她顺着我的视线低头，这才意识到什么，娇小的身体打了个机灵，目无表情的抬起小手将衣服向中间合拢捏住。
“是芽衣姐姐检查伤势，还请不要目不转睛盯着看，办法是什么。”
“你们队里的水晶牵制器给了我灵感，也许我可以用足够的能量引开它们。”
布洛妮娅很果断的摇头，发卷颤动，她聪明，只需要心中演绎就能推算出结果，拿不出那种程度的能源储备不说，眼下哪还有比启动中的传送设备更吸引崩坏兽的事物？突然，她眼前一亮，注意到我身边浮游着的宝石。
“难道是它。”
“不，我有更好的方式，压力在你这边。”
我回望一眼门外被雷光威慑，依然蠢蠢欲动的敌人，一但装置启动，它们的本性就会展露出来，不畏死亡的蜂拥而至。
“力量是身份的象征，对它们一样适用，我将用特别的方式使它离体后依旧释放威势，为你们创造出不被崩坏视为敌对的护障，然后，我引走全部敌人。”
我低头对视着她的眼睛，漆黑晶石环身体三周后，被轻轻拢进手心。
“那你呢？”
“这不是唯一的出路，你也玩游戏，告诉我传送是什么，布洛妮娅。”
“是依靠媒介在两地坐标之间快速转移的穿越式旅行。”
她仰着下巴面对我，不需要我说，她自己能想通，离开的方式不是非要传送，哪怕无法定位世界坐标。
“连高等设备都能修筑在这里，我怕徒步找不到出口么。”
我摊手向她解释，还有一点时间。
“说不准未来哪天就从哪条地质缝隙里钻出来，然后遇到天命的勘察队。”
我紧盯着眼前的宝石不移开视线，把它握进手心，缓缓来到布洛妮娅的身边蹲下，跪坐着的女孩身体实在娇小，无感情的样子很呆，她正在仰头看我。
“.........”
我感受手心宝石传来的暖意，不舍得把它交出去，手掌轻颤，惧怕打针似的扭过脸，用力滋咬下唇，放手，核心落在了布洛妮娅捧着的那双小手上。
“呜！”
她惊呼一声，核心叮当落地，掐紧手腕仿佛手心被小刀捅穿。
“崩坏能放射侵蚀，布洛妮娅..痛。”
“痛就给我，本小姐不怕。”
布洛妮娅看一眼身旁站立的琪亚娜，没有表示，小手重新捧起它，如同捧着一块炭火，她忍耐着轻哼出声。
“好，把白羽给我吧。”
我站起身面向琪亚娜，她搂着人偶正紧张的关心布洛妮娅，此时反应过来，蓝色眼睛满是茫然。
“给你？你要让她留下？”
“是啊，这种地方一个人是活不下去的，如果未来哪天我的预演出了什么意外，那就需要白羽来陪葬了。”
“你！”
琪亚娜内心感到震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莫名的感觉让她对面前的人怒目而视，脚下引导光环点亮，无声无形的讯息从装置中心散播出去，只一瞬间，有只战车级崩坏兽克服恐惧，将前肢跨进门内，缓步原地徘徊。
“你居然盘算着让她陪你死！”
“嗯，我正在咨询她的意见。”
我侧过身将拥挤在门边的兽群展示给她们，那些毁坏的十字架依然起到了拖延作用，它们的芯的能源正在被瓜分与吸收，我面对焦急的琪亚娜与发呆的白羽，对视着她的红色眼睛，我咧开嘴突然露出牙齿。
“不同意也得同意我说的！你..”
“可以呀。”
我压低声音的威胁话没能说完，又轻又细的声音使我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我呆了片刻，望着表情同样惊讶的琪亚娜以及冲我露出笑的人偶，她举着宽宽的袖子要我来抱她。
“我陪你说话，我会治疗。”
“开个玩笑，只是想再吓哭你一次。”
我茫然站在原地，得到意想不到的答案，她同意时，我突然想反悔了，缓缓转过身准备离去。
“等等！你不是说要我留下陪你吗。”
她在琪亚娜的怀里发出焦急的惊呼，惊慌失措望着远处。
“我当真能不在乎你的死活么。”
我背对着她们，抬起仍能活动的左掌，五指微屈。
那是什么？
在布洛妮娅的视线中，一枚排列结构极其精密的崩坏能结晶，与先前他身边环绕的许多小结晶块相似，却绝非同等品质，就像数十阶的魔方那样规整有序，静静漂浮在他缠裹绷带的手掌上方。
“这是我所掌握的五十三枚崩坏结晶的其中之一，每一颗的力量，都比这枚崩坏兽核心饱足状态的三倍还要多一半，如果你了解我都拥有怎样的宝物，就一定会明白。”
“一切其实都没有那么绝望。”
我低声的向白羽和她们说着，无形席卷的能量压迫衣摆无风自动。
咚！咚！
“喂...”
在她的眼底，那枚结晶与记忆中的运行方式截然不同，他没有再选择掰去结晶的一个角，破坏结构的稳定释放能量。
今天，它像极了一颗正在鲜活跳动的心，每一次心跳的间隙都制造出强风，镶于表面的近千个方格块都在诡异的蠕动，仿佛下一刻就会有无数爬虫从中喷涌而出。
“琪亚娜。”
“啊？哦！”
发呆时突然被点到名字，琪亚娜立刻紧张起来，安静的听着。
“听我说琪亚娜，现在，你把眼睛闭上，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开。”
“为什么？”
关于为什么，这终究是没有答案的，琪亚娜与我对视，乖乖的闭上了眼，我又看向布洛妮娅，小女孩同样聪明的照做，什么都不问。
结晶浮在我的胸口，在女孩们的静默中，我缓缓移步远离她们，成为崩坏兽与她们之前唯一的阻障，等候它们的光临。
“.........”
第一只崩坏兽率先贴近时，其余存在都紧随其后，在我的正前方，是晃晃悠悠的五只战车级，不计其数拥堵于门外的崩坏生物，可它们还尚未接近，我却先一步跌倒在地。
又是那样，能量集成开始全方位膨胀体积，失去稳定，我努力用双手去压制它，像按住一只发疯的野狗，体力在流失，我咬紧牙齿警示着自己，不要相信体感，它本质就无法用蛮力掌控。
啪嗒啪嗒。。
空气中响亮的振翅声，是群聚的突进级，它们身形如梭，毫不犹豫向我的身体撞来，这无关紧要，如果能够看看身后，就会发现淡紫色的壳型护障已经笼罩了女孩们的身体。
“还需要一点时间..”
它们在撕咬我，划烂我的衣服与皮肤，但它们对我手中松果般密集蓬开的结晶置若罔闻，这正是最完美的征兆，它没有向外泄露任何崩坏能，于我手中，它趋于溶解，力量灼痛着我的双眼，在明光的中心，一枚毫无瑕疵的水晶球体正在生成。
“唔！”
我被一只突进级正面顶撞了额头，跪坐着向后仰倒，翻过身重新编织紊乱的走向，愕然抬头，我正跌在战车级崩坏兽面前，与那只庞然大物的独眼对望，它抬起前肢猛击了我，使我翻滚着侧身躺倒。
从门外涌入的突进级兽群开始扩散，它们中体型最小的仅有十五公分，却用数量填充房间的天空，纵横无阻，翻飞着寻找可以攻击的对向。
它们用躯干内的圆珠感知食饵，并感到茫然，一种模糊存在的事物，将丰盛养料藏匿起来，藏的很深，但...
“！！！”
三道引导光圈终于在彻底的扩张中融为一体，化成紫色光柱，短暂沉寂的瞬间，所有崩坏蚊子将振翅速度加剧了三倍，美丽的磷粉从点亮的翅膀上传播，降下飘飘洋洋的光雾之雨，它们找到了共同的攻击目标，像一枚枚标枪划出轨迹从高空坠落，刺向那里，光柱中笼罩着的三副清晰人影。
“停下..”
只是细微到附在耳畔才能听清的呼唤，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浮空的突进级，动作极度迟缓的战车，骑士，包括一只稀少的，生满尖刺与倒钩的四足崩坏异种，它们在同一时间，停下了肢体，只有扇动着的翅膀才能证明画面没有被定格。
“赶上..咳..”
我的眼底倒映着它的光，再也容不下别的事物，球体晶石摇曳着火焰，那是崩坏能向外剧烈挥洒遣散的形式，释放着耀眼的光，我跪在地上双手捧着它，想要笑出声，却咳出了血。
“完成了，完成了..”
简陋的人造崩坏兽核心，哪怕它的存在须臾就会崩解，我小心翼翼将它捧在胸口，从地上爬起身，额头淌下血，身体明明痛到想喊出声，我却依然掩饰不住笑意，咧开了嘴角。
我抽着气，浑身哆嗦着转身，想要确认她们是否还安全，令人欣慰，崩坏兽没有袭击她们，布洛妮娅双眼紧闭着，紧遵叮嘱，很乖的站在那，然后是身体蜷缩抱着膝盖昏迷的芽衣和...
“.........”
我与那双蓝色眼睛对视在了一起，原本满意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琪，琪亚娜？”
“.........”
隐约回声缓缓散去，她依然在看我，没有回应，我看不懂她眼里的含义，所有的崩坏生物都静默着观望那颗狂野燃烧的核心，把它当作了一位新生的领主，可琪亚娜的视线，我顺着她的视线缓缓低头。
“我..”
衣服胸口被扯碎，肩膀，腰侧也是，膝盖处的布料翻卷着垂落在地，血淌下来，我的一只眼睛睁不开了，勉强弓着身体与白色光幕中光鲜亮丽的她对视着。
“你都看见了？”
“........”
我垂下头，努力将脸偏向身侧，她的眼神像一支利箭，没有与我说半句话，被袭击，许多次被蚊子碰倒，在地上打滚，我的脸开始发烫。
“你为什么要睁开眼睛啊。”
我喃喃的低语着，从未有过的冲动使我忘记痛苦，咳出血沫向她大喊出声。
“把眼睛给我闭上！这一切，你眼里看到的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这只是我的起点，我有天赋，我不怕痛。”
我将手放在胸口，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我也是可以变得很强的！”
我低下头出一口气，擦掉嘴角的污渍，白色绷带上沾染殷红，没有再看她，无论再怎么丢脸，说什么都无可挽回，于是我将核心高高的举过头顶，握紧，再怎么痛也不会松手，将眼光扫过天空的所有存在。
“跟我走吧，我献上包括我在内的所有，加入这场盛宴，随我，我赋予你们无限的可能。”
“随我...”
我高声对它们叫喊，它们听不懂，但它们全都回应着，从天空的翅翼上用磷粉降下光雨，我转过身最后看一眼琪亚娜，与她怀里用袖子捂住眼睛的白羽。
“启——程——”
我举着发出明光的核心，沐浴在飘散的光雨中，背对她们，一瘸一拐的离去，身形魁梧的战车级崩坏兽与骑士们不安的踏动肢体，向两侧让开了路，直至身影消失，兽群又蠕动着填补让开的空缺。
战马上的骑兵持枪而立，她无神的眸子打量着虚无缥缈散发讯息的光幕，长发梳成的马尾轻轻飘动，她又回身观望那浓郁丰盛，看的见摸得到的能量核心，核心，即是进化。
这个选择其实很简单。
“.........”
他居然真的把所有敌人都引开了。
琪亚娜楞楞望着空荡的世界，百数突进级崩坏兽以及超过二十的中体型单位，她抱着身体柔软的白羽低垂着脸。
“？！”
琪亚娜愕然的看向房间的角落，那只未名的崩坏异种，四只巨大的螯钳不断开合发出剪刀的嘈音，六只尖刀般似的节肢踢蹬着用力翻过身，被击烂的密集的眼睛仿佛使它失去了视野，琪亚娜仰起头与它打了个照面，冷汗立刻就从她的后心传来。
嘶——！！
琪亚娜瞪大眼睛，亲眼看着它发出亢奋的鸣音，缓缓将足肢扎进墙壁，爬上墙面用近乎瞬间移动的行进速率，一秒消失在了门口，只在平滑的墙壁上留下一长串深深的扎痕。
在余光里，布洛妮娅与芽衣的身形融化消失，她们真正的脱离了，她长长的松一口气，蓝色眼睛逐渐变得坚决。
“我去接你，我已经没脸抛下你第三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