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像被塞进了跑步机,出口就在那,可无论多努力就是出各种岔子。”
琪亚娜跟在侧后出声抱怨,在讨厌的建筑里来回奔波,遭遇怪物,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芽衣与布洛妮娅已经成功撤离,至于源源不断向外界传输的崩坏生物,那就不关她的事了,总得有人员前去处理。
“你说我们出去后,会不会突然站在枪林弹雨里,你怎么啦?不是打过麻药了。”
琪亚娜绕至身前,来回晃手掌吸引注意,眼前人的眼睛睁的很大,与他正面对视时,感觉不到焦距,像是见到了什么诡异的东西,可这儿什么都没有。
“是你,不是我们,你若是聪明些,早就应该扔下我跑了。”
“我回来是为了救你!你不能让我的努力白费。”
琪亚娜拔高了声音,看他双臂静静垂在肩侧,走路不会甩动,缓步上阶梯的诡异样子,学园有优厚的生活补贴,有最安逸舒适的环境,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她不理解为什么眼前人会执着于这种阴郁寂静的世界,她明白再怎么理论都不会取得进展,于是她说。
“你必须给本小姐解释留下的理由,全部理由。”
“那不是秘密,你问,我就会答。”
我动作迟缓的行走,每一步幅都只能跨出脚掌那么短的距离,如此安静,琪亚娜轻巧跟在后面,这也正是平复心情聊天的空闲机会。
“比如你留下来会做什么?”
“猎杀,取走它们体内的崩坏聚点收归己用,通往力量的方式不仅是日积月累。”
琪亚娜挠着头试图理解这句话,但她很快便放弃思索,因为三句话不离嘴边的词让琪亚娜听懂了他的目的。
“你不就是想要变强吗?学园里放着神仙一样高端的投影装置不用,在这里找死。”
“学园养不起我。”
“........”
一时间话语收歇,只剩下琪亚娜的鞋跟不断敲击金属地板的回音,我扭过脸,理所当然的见到了她的怪异表情,她呆滞片刻后笑出了声。
“你知道大姨妈告诉我学园每轮维护日常运行的资金,是几位数吗?”
“不知道,但是不够,也不可能愿意为我炸出一片崩坏能重污染区。”
琪亚娜张着嘴没能发声,从那只水光发亮,包裹着黏膜的手掌上,泛起了星星点点的银光,朦胧的紫色雾气缭绕指缝,逐渐盘成了一个光团,又向内坍缩出模糊的实体图形,二头身,梳着两条麻花辫,翘起一根呆毛,小短手小短腿的模样。
“这不是我吗!”
琪亚娜惊呼出声,看着那烧伤的红手上站着的Q版小人,它自己会动,突然歪起脑袋向自己挥起小手打招呼,难以置信那是怎么做到的。
“我也许能捏出等比例的你,但在第二枚核心刻下轨迹前,我姑且是做不到的,琪亚娜。”
“啊?”
关于对崩坏能的操控,记得学园的确有这么一项偏门的指导课程,存在意义多是为了帮助学员驾驭女武神装甲的爆发模块,这种如臂指使的应用还是头一次见,琪亚娜沉浸这奇妙的魔术中,她突然抬起头,茫然与我对视。
“琪亚娜,我负责任的告诉你,整个圣芙蕾雅的学员包括你在内,真正想要弄死崩坏的人只有我,因为只有我才能从中谋取利益。”
“你!”
“你只想好吃好喝,和你的芽衣在一起,然后找你父亲,根本没想过拯救世界,你可以否认我,但骗不过你的心。”
我闭上眼睛放缓痛觉,想擦拭额头的汗滴却做不到,也许她会认为我讲话不留情面,但事实如此无可厚非。
“我会陪你走到传送点,目送你离开,然后开始新的生活,我们有缘再见。”
“.........”
“我想知道你拥有的宝物。”
我以为她会生气,因为努力那么久的成果白费而生气,但琪亚娜的话锋一转,突然提到了这个,我与她对视,点头回应。
“好啊,我拥有诸多崩坏能驱动兵武,多到你无法想象,最特殊的,被我定做宝物的兵器有三件,自成空间,拥有独特的收容方式,不在我的包裹之中。”
“可我没见你怎么强,遇到危险也只顾自己。”
琪亚娜小声嘀咕着,清晰穿进了我的耳朵。
“那正常,我身体比你脆弱,同样的攻击,我会比你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需要被保护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而且需要被守护的女武神,根本就不算女武神,我心里暗自思量着,用最简短的理由解释我的理念。
“我凭什么要保护你?”
“我也没说要你保护啊。”
我想对她做无奈的耸肩动作,但肢体不太灵便。
“虽然我承认拖累你很多,但你唯一不必担心的就是我会存心害你,我会念你的好,并在必要时做出一些取舍,琪亚娜。”
“对对对,我死了没事你受伤不行。”
琪亚娜抱起双臂斜眼看我,她哼一声,那幅不爽的呆表情让我心里发笑,她没停下过嘴巴,太多关于我的事情要问。
“你老实交代,现在你的实力和以前比厉害了多少?”
“嗯...至少,遇到实力强横的崩坏兽时,死到临头绝对比以前死的从容。”
她瞪我一眼,显然是对这个模糊的概念不满意。
“你的手烂了,你也没有办法战斗,怎么活下去?”
“那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我所做的一切选择都经过深思熟虑,不含意气用事,只求力量。”
琪亚娜的脚步停了,我转过身对她,她想问的问题,除去她父亲的下落应该都已明了,再往前就是宽阔的幽绿色回廊,穿过那里,我们即将步向终点。
“那你为什么想要力量?为了复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琪亚娜盯着我眼睛,她立刻又补充了一句。
“你说过只要我问你就会答。”
琪亚娜问倒了我,她与我对视时毫不退让,将气势鼓满,下定决心要刨根问底,我低头望着这样的她,如果放在以前,这个问题我是答不出来的,我闭上眼睛,背回身去。
“.........”
“我从没想过追求力量,我只喜欢给自己徒劳的期望,当我拥有目标时,我会转移注意,内心就会轻松,而遥远又难以达成的目标就是最合适选项,所以我想要至高无上的...”
“!!!”
地震了,建筑磨出轰鸣,一条条夹杂碎石的烟尘从顶上坠落,琪亚娜摇晃着稳住身体,然后她扶住了我的肩膀使我站定。
“怎么回事,这里要塌了?”
琪亚娜惊慌询问,白羽缩在我的胸前攥紧衣服,我仰头遥望,近二十公分的石块坠落脚边也没有移步,呆立良久。
“琪亚娜,上车!”
我咬紧嘴唇回过神来,白色涂装的载具这次取出的焦急,它甚至是从一米高处坠落在地上的,发出闷响与颤动,琪亚娜应了一声,也能意识到突发状况不属好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静——
“开啊!”
“什么?”
“方向盘在你那里!”
我坐在副驾驶,叮嘱白羽抓紧我的衣服,瞪大眼睛望着她坐在那里扯安全带,将白麻花辫坐在了屁股下面。
“我,我还没学啊。”
“那你听我说你先踩左——换位子!”
短短时间车顶被石块砸凹两处,意识到自己说了蠢话,看着自己知觉弱化的手,我咬紧牙决定试试,琪亚娜答应一声,在狭窄的空间里仍能灵活的抽身,扶着我的肩膀跨坐在了我的腿上。
“你快点换过去,我们该不会被埋...呀!”
琪亚娜惊呼出声,刺目的紫光在我们身边落下,完全遮蔽了窗外的画面,她打开车门拽着我的身体逃离。
然后我看清了袭击我们的东西,从天而降,完全由崩坏能构筑的紫色刃片,纤薄锋利,那直上直下的攻击来自隔着金属制天花板的更上层,它将我的车子像切面包似的竖着切下了一片,报废了。
“什么啊,这是光剑吗!”
琪亚娜难以置信,眼前超过四米宽度的刃片深深扎进地底沉寂下去,上端连接着天花板,薄的像层玻璃,就在这时,第二击来了,那刃片的构造像柄直尺,斜着贯进了我们身旁的地面。
我们像装在盒中的老鼠,在一柄又一柄从盒外扎下的刀中逃窜,我走不快,匆忙中琪亚娜将我扑倒,撑着身体护在上面,有落石砸了她的肩膀与背,但她没事一样,将我搂起催促快走,她自己在前方领路。
“.........”
琪亚娜用力回身,见我呆在原地不再行动,她露出焦急的神情,快步折回我的面前。
“跑起来!不要放弃。”
“.........”
我仰头观望,崩坏能流动的趋势在视界内暴露无疑,我发现了那涨潮般翻涌着力量的根源,与那颗刺目的光团对视,越来越多的刃片落下,刃片其间又夹杂着狭长的光刺,纵横交错织在一起,不会消散,将原本宽敞的道路变得狭隘,纠缠成一片丛林,少有不慎就会被边缘刮伤。
“........”
哪怕早已提前知晓它的存在,却没预料到事态发展这般严重,我呆在那,只感到有心无力,叹息一声,低头打量瑟缩在怀中发颤的白羽。
“它来找我了,你走吧,看来想留下还得征得这最后的默许,走吧,我尚能送你一程。”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跟上来呀!”
琪亚娜侧着身从两片造物的夹缝中挤回来,她攥住我胸前的衣服,见我无动于衷,她咬了咬嘴唇,当即蹲下身体闷哼一声,在我愕然的注视下,她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我抄起双腿整个抱起,刚跑两步就被石块绊倒,把我摔出去躺尸地板,脊背与屁股硌在石渣上,不如不抱。
她又从地面狼狈爬起向我扑来了,骑在我的腰间俯下身体,也就是这时,刺穿天花板的刃片不偏不倚切落下来。
“呜!”
琪亚娜哼出声,紧闭的眼睛茫然睁开,她从上面滚落,可刚翻过身,松弛的神经就再度绷紧,她看清了自己没被刃片切到的原因,被那只没有表层皮肤的手接住了,大块的裂痕蔓延,碎成漫天光点。
“你,你怎么回事!”
“这些是崩坏能的造物,不含物质。”
我感到虚弱,坐起身在她的帮助下重新站立,将崩坏实体遣回离散状态不难,没有多做解释,我将手触摸拦在身前的晶状刃片,它薄的像镜子,尺寸却又过分的宏大。
一扇接着一扇,我们迟缓的像在破冰前行,琪亚娜跟在我的身边亦步亦趋,她也试过用拳头去打,只留下几道裂痕,痛的嗷出声来,只得老实跟在身边,不再出手。
“你为什么没事?”
“我有事,我只是免疫崩坏,不是不会疼。”
琪亚娜的询问令我抽了嘴角,我颤颤巍巍的抬手将那些超巨型的刃片逐个碰碎,四米多高的锥刺掰断,沐浴在光雨里,前方障碍还有更多,越来越多,哪里有没事的样子。
“那你为什么能抵御崩坏?”
“我生于一个没有崩坏的国度,不受崩坏侵蚀是规则所在,天道如此。”
“是神州吗?可神州是有崩坏...”
又是一枚刃片坠在身侧,他并没有为自己抬手去顶,琪亚娜受惊的跳开,这才闭上嘴认清处境,小心跟随以极慢的行进效率破开障碍前行,绕过回廊的弯道。
“?”
有近二十道拖着尾迹的光团,它们绕开重重阻碍,在尖刺和刃片的丛林中穿行,漂游着来到身边,汇入了两枚护体核心之中,是崩坏兽体内能量集中的点,它们被这些能量造物一视同仁的灭杀了。
汗滴顺着下巴淌落,两条手臂灼痛难耐,路程只剩不足两百米,我在琪亚娜的轻咦声中停下脚步,警示自己必须调整呼吸稳定状态。
我决定闭上眼睛平复三十秒。
1.2.3.4..20...
噗通。
“.........”
胳膊被剜一下,痛的睁开眼睛,我平躺在地,琪亚娜跪坐在腰侧位置紧张的盯着我。
“你醒啦?”
“什么醒了。”
我的双臂粘一层土,尚未结痂,琪亚娜捻了捻手指,将黏液在我的衣服上顺手抹了一下,她轻轻侧脸,我在她的示意下扭头,地震停了,可那些能量刃片将我们围了起来,困在这个仅仅五平米的小范围,原本宽阔的大路如今甚至找不清方向。
“我刚才昏了多久?”
我将眼光投向跪在侧脸处的白羽,她有极其精准的时间观念,可以给我最精确的答案,她小声说话,说两分钟多。
“你为什么不立刻叫醒我!”
“我叫了。”
我挣起身,让琪亚娜指给我方向,这一轮的袭击隐约进入尾声,不再有新的刃片从头顶坠下,我将手贴在拦路的晶状造物,疼痛会干扰意识,进而影响我破开它们的速率。
“........”
“........”
“喂,你不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
“不知道,可是安静的感觉很奇怪。”
琪亚娜闭上了嘴,在她的视野里,他带自己左拐右绕,实在没办法前进时就伸手按在障碍上,闭上眼睛感受,不出十秒就让那造物碎成一摊,发出脆响消散成光点,除此之外,一声不吭,他的呼吸吐出白雾,手臂发颤,那是只有在寒冷的冬天,才能见到的样子。
“比如,比如你好像知道这些是什么。”
“是一只崩坏兽的根。”
我看她张开嘴巴的惊讶模样,情理之中,在那残破的记忆碎片里,的确有那座镶满宝石,山岳般的黑影。
“那我们从一开始进入这里,那不是很危险?”
“危险?我再说三遍,深渊不危险,真的危险在身边,她在这时你看它敢睁眼吗。”
琪亚娜沉默了,她当然知道我在内涵谁,难以想象那种大体型崩坏生物,对抗漫天雷霆的画面。
“芽衣不是坏人,她绝对不会伤害我。”
“是啊,不是。”
我随口答应,处理着眼前障碍,忧心事态会不会进一步恶化,眼下只希望那崩坏别再有其它送来危机的手段。
“那这下你总该打消念头,老老实实回学园了吧?”
琪亚娜别过脸去,脚尖轻轻蹭着地面,有意无意的询问,她抬手摸摸坚硬的实体能量墙壁,背对着我。
“我并没有预见致命的征兆,比如后心生寒或者头皮发麻,也许这是一种暗示,琪亚娜。”
“.........”
“我,我猜你在给它起名字,那只崩坏兽叫什么?”
“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