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耗费许多时间,因为小德丽莎终于肯回家看望我了,我决定送你一些道具。”
主教自顾着走路,我跟在侧后听的清晰,我并不期待什么道具,索性沉默的随行,回去他的书屋时,那些东西都已经摆在桌上了,巴掌大小的精装记事本,倚坐在桌前地面的大吼姆,以及那台银色的榨汁机,如果我眼神好使的话,应该是了。
“虽然你可能不需要,毕竟你有时透过眼睛连我的想法都能洞穿,但,她的小细节都在这笔记里了。”
主教再次拍了我的肩,记事本在我手心消失,我又将注意集中在那台普通电器。
“那台榨汁机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啊..非要说的话,是我亲手组装的。”
“........”
“别这么看我,苦瓜汁混入悬浊影响口感,要照顾她你需要这台机器。”
他提醒我收下这些马上动身,在这之前,主教亲自搂着那只吼姆为我演示了后天的流程,诀窍是将身体尽可能藏在吼姆玩偶的身后,营造吼姆自己会动的假象。
他告诉我,我们要前往一处普通的械斗训练场,最后要给你的东西已经提前候在那儿了。
“陪我说说话吧舰长,我们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我想听和战斗有关的话题,比如你的战斗风格?”
主教负手前行,靴子在金属路面踏出轻微的铛响,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双人行路,却只有一个声音,天命训练有素的执法者们可以做到静步走,可像这样将静步融入日常,就很奇妙。
“我的确擅长刺杀,从背后时,我可以活取崩坏兽的核心。”
奥托微微颔首,神官做出解释又没有透露出底细,神官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想问什么,与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值得开心。
“跟随敌人的类型而变化,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担任重火器位置,或者前线承伤。”
“是吗,多而不精,那你可要尽早做出取舍。”
他放缓脚步与我并肩,告诫我说这是恶习,会在面对高强敌人时吃亏,然后他轻笑出声,讲了一个令我吃惊的例子。
“小德丽莎就是一名标准的狂战士,善使双剑,投掷精通,可惜她后来没有贯彻自己的信念。”
“。。。”
我回想在圣芙蕾雅与她同住的时间,眼神天真笨手笨脚的样子,拧一下脸喊好疼,敲一敲就护住头顶蹲下叫救命,狂战士?
“据我所见,她似乎和您的描述有些不一样。”
“是吗..”
主教叹息,从他的脸上,我能够观察到表情变化,他很直接的告诉我,德丽莎始终处于慵懒的颓废状态,她的力量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前,就开始不进反退,也莫名丧失了向上的动力。
“也许,我会希望你伴在她身边,看她找回那些早已遗失的东西。比如勇敢。”
泛用训练场地都是没有窗的极暗处,昏暗程度超过我印象中的任何影院,我跟在他身后踏在夜里,一块又一块白色方砖从地底升起铺在脚下,他平静的走直线,而我则本能的只踩白色地砖。
“试用场地就选在这里吧。”
主教转身,在暗中我们能看到彼此,他抬起手掌示意,然后世界充斥了光,我站在黑白方块的棋盘正中。
“请看这边,为你特别准备的道具。”
我抬起头,承托道具的方柱,柱台低矮,四面点亮字符,而被白色圣光包裹只露出轮廓的道具,静静悬浮在方柱上方轻缓自转,主教将手指轻扣柱台,能量掀起波动使我的披风猎猎作响,用这样的方式向我透漏这件道具的威能。
“我能不要吗。”
“那是当然,这就是为你..诶?”
主教语气发生转折,轻松的笑容突然僵硬,我指着圣光溢散显出本体的道具,五十公分长短的粉色仙女棒,坦诚的说。
“太幼稚了,丢人。”
“那你可千万不能小看它啊舰长!”
主教不再是威严的主教,他扑在台前,双臂端平了侧身向我展示这件儿童玩具,他轻咳着,一本正经介绍这根粉底白棒,头顶还有金色小王冠的魔法棍子。
“制作于三年之前,魔导协会的高阶法具,封印着崩坏力量的魔杖,超维奏鸣曲,怎么样?”
“。。。。。。”
“你那是什么眼神,等等我没有中暑!”
他慌忙上前握住我的手腕,制止我联系医疗部,右手里仍捏着那支与他牧师袍画风完全不符的粉魔杖。
“我们不能侧重外表而忽略内在,舰长。”
“太丢人了,幼稚。”
主教退开两步,低头看手里的魔杖,又与我的眼睛对在一起,他忽然挥手示意,在大约十米外的空地,从线条紊乱缭绕的紫色光圈里刷新出一只战车兽投影,他将魔杖向它一指,凝出黑色能量团将其击穿,光球轻飘飘落在黑白棋盘地面时,没有炸出圆形浅坑,而是在地面犁出一道狭长的高热切割裂隙。
“那么舰长,现在呢?”
主教背对着那道将近四米的裂痕,面含笑意的期待这个年轻人态度发生转变,但他的笑容很快就收敛,他亲眼看着神官从空气中抓取出晶石,攥进手心,能量顶开他的手指聚成光球,他一甩手,将一道更宽,更长的裂隙拍在地面上,与先前的缝隙交织成X,之后,他遣散那枚近乎针状的崩坏兽核心。
“红石,伪帝王级,我自己的调查手记中,高等崩坏兽有七成以上都拥有光束吐息能力,热割射线我自己会,不需要辅助。”
“这,这个魔杖有其它两个形态,至多同时释溢四道死光束。”
主教连忙解释,他突然感到心累,明明是自己要赐予面前这个年轻人非常闪亮的强大装备,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眼下连哄带劝也不肯接,将嫌弃两个大字刻在眼睛里,但是,他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奥托确信,绝不是神州那种客套推辞,那幅不情愿的样子做不了假。
“去拿几只飞翼崩坏兽试试手吧。”
有五只蚊子刷新棋盘角落,主教打量捏着魔杖闭目感受的人,他不需要教就能自己找到驱动武器的方式,眼下,那魔杖在他手中收窄拉长,成为了一米三的纤细长棍,魔杖尖端生长出漂亮的灵体蝶翅。
棍棒在他手中灵活调转出圆舞,神州人自带几分枪棒精通那句话似乎不假,他依靠物理伤害轻轻敲爆了那几只飞翼的头。
“不错嘛,魔杖很合适你。”
主教欣慰看着他使棍棒宽扩化,蝶翼扩张成横木,构筑十字,被他扛大锤似的扛在肩上。洁白与黄金交织的礼服,繁饰的立领披肩,以一条细密的金色锁链连结固定,身着这般华丽洁净的盛装,却扛着粉色的超大号仙女棒,画风尤其亮眼。
“您自己看看这好看吗。”
“虽然外观与你不搭,但胜在属性好,就不要抱怨了吧?”
他笑了!连声音也夹带着笑意,他肯定是在笑我!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使我脸上发烧,咬舌尖也无法平复。
“它原本可以设计成威武凶狠的死光束发射器,却造出这样的玩具,而且不是说要帮她成长吗,我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假装会魔法?”
为什么呢,他努力憋笑重复着我的话,踱步停在我的面前,装成语重心长。
“我庆幸她保有童稚,我也期望她成长。”
“她不见得会接受我。”
主教不知第几次按在我的肩膀,这次他用了双手,低头用认真的语气告知。
“她不是轻浮的女孩子,却对你带有近乎乖巧的亲近,别以为我不知道,她甚至愿意和你挤一个屋。”
他明明笑的温和,我却看不懂那双绿色眼睛里包含的情绪,我低着头不敢接话,到最后他与我擦肩,离开试练场,临行时他想到了什么,侧身又补充了小提示。
“将邪恶的黑魔法用来行守护之事的人,哪个小孩子不喜欢这样的桥段呢,德丽莎还小,你可不许欺负她。”
主教离开了,他未留下有深意的话,他指使我将崩坏力量伪装成魔法与德丽莎相伴,但魔法是不存在的,又要成长又要童真,我是真的搞不懂他的用意,到最后只得低头望着手中这根粉魔杖发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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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圣芙蕾雅。
穿剑道制服的芽衣正在进行最后的百次劈砍,长发披散,一束用宽宽的缎带扎起在脑后,洁白短袖已经透湿,她早在一千次劈砍前就无法维持正常吐息,急促的吸着气,绷带裹胸勒的她本就呼吸受阻,如今更是心乱,终于停止剑术要求的平静与全神贯注,她小声喘息,默默数着倒计。
“35.34.33.”
“哼!”
她赌气似的使训练木刀划出破空声,完成了今天的三千刀高举高打的下劈动作,芽衣整理齐至腰间的黑色长裙,她轻轻跪坐下来,将木刀横于腿上平神静气。
这里其实是学园体育馆,学园建筑资源宽敞的缘故,在最高楼层的边角单独划出了一个超大房间作为她的专属道场,芽衣对此非常知足,这些时日她活在平静友善的学园环境里,唯一遗憾的,她没有遇见任何以刀剑为主修武器的校友,又变成另类了。
芽衣将手探进白衣胸襟,将缠紧的绷带扯开好让自己轻松些,胸闷的感觉很差劲但必须得裹,因为一字的劈砍看似容易,却是力量与技巧的杂糅,当她动用全身力气时,柔软丰挺的胸脯就成了负担。
“哎..”
“好端端的小姑娘叹什么气。”
芽衣抬头唤了一声老师?她望着倚在门边冲她流露笑意的姬子,立刻起身站立,将双手乖巧的捏在身前。
“只是觉得近些天没有进步。”
“因为努力不见得有收获啊,别那么沮丧。”
芽衣顺从的点头,姬子老师没有安慰自己,但她却感到宽心,学园没有开设剑术课,因为剑术本就退出了舞台,面前的老师从接管自己后,做出了许多取舍,至少,在每天抱怨着要给自己充当剑术陪练没有办法去约会时,芽衣都感觉挺愧疚的。
老师使用宽阔铁剑,以对战的方式催自己进步,这种训练方式只能锤炼意志和耐力,即便如此,这也是目前芽衣能考虑到的,最快的修炼方式了,一对一的教学,老师给了她太多优待。
“你的焦虑没有用,剑术是终身修行,战士只需要三月培养就能做到快速换弹精准射击,我听说剑术讲究虚无缥缈的境界与明悟,借此瞬间提升,这是剑术没落的原因,我不会使剑,只能教你战斗的本领。”
“嗯...”
芽衣微微低头看着面前的老师,芽衣本就高挑,穿了木屐身段更是纤细修长,但老师却笑着抬手摸摸她的头,故作神秘的带来一个特别消息。
“我知道你的困扰,但你的困扰要到头了,我给你找到了更好的剑术陪练。”
“真的吗?!”
这话令芽衣瞬间打起精神,她将手搭在胸前,语气惊讶紧接着就是欢喜,相同武器偏好的两位剑士可以通过战斗相互精进,也可以更轻易的找寻自身不足之处,及时弥补,此外,能找到愿意陪自己费时费力的陪炼更是难得。
“嗯,德丽莎回总部参加半年一度的结算日了,她回归时就会带那位剑士回来,说来幸运,这届B女武神里少有战地功勋,这样最好。”
没有战地功勋说明近年没有超大型崩坏事件,没有灾难的世界是美好的。
“那个,老师能细说一下吗,听不太懂呢..”
听语气似乎早已做好了协商,像特意为自己寻访聘请陪练似的,但姬子的解释却不是这样,她轻轻一笑,说这可是高等机密。
“机密?”
“我可是休伯利安的舰长,舰长不会坐等秘密的公布,舰长也永远不会蒙在鼓里,我自然有一点点情报路径,在我看来总部两月内的调度提案都是透明的。”
在房间角落拉过两只座椅,芽衣将手搭在膝盖,即便浑身酸痛,她依然将腰挺的很直,湿衣服贴在胸前,线条柔美。
“我提前摸到了那张空白档案,他被划分给极东支部,其本身与社会脱节,也没有伪造身份,甚至无法正常搭乘列车与航班。”
“上面说他擅长剑术吗?”
“是的,小道消息,不仅精通剑术,整合情报后那人被传的很神,拥有极其不合理的超能力,传的最邪的那条,无防护进崩坏炉做安检维护工作,出来后液压扳手都化了人还是硬的,一次给总部省了不知道多少钱。”
“真期待啊。”
根据老师之后的描述完全不是难相处的人,能带着天命总部的女孩子们一起玩,神出鬼没并且定期发放福利,芽衣想象着她的模样,出汗后的凉意开始渗透皮肤。
“好了芽衣,回去休息吧。”
姬子拉过芽衣红肿的手掌,碰一下就哼出了声,这是努力的证明,拿剑的手不可能是细嫩柔滑的,拿大剑的手更是如此,姬子她自己也在坚持擦拭药物去除手茧。
芽衣轻轻躬身,手掌搭在膝处,规矩的礼仪令人舒适,留下姬子悠闲的坐在道场的椅子,捏着啤酒罐,追忆那些依然清晰的声音。
要相信占星师的眼光,老师。
星星只是宇宙间的天体,无法揭示未来。
所以崩坏世界的占星者不会遥望夜空,因为,能实现愿望的星星,已经流落世间了。
占星的释义是,占见明日之星。
“真的成功了啊。”拿到档案时,那张眼熟的脸,连姬子自己都怀疑认错了人,不过,她也没有太大感想,如此诡诈的天赋,德丽莎对他加以限制,想让他平静的活着,却从未考虑过他内心的渴求,从他探寻崩坏,愿意炸掉居所和他自己的那一刻,姬子做出了这个决定。
必须瞒着德丽莎,把这个人送去天命总部,哪怕这可能会使他卷入暗潮丢掉性命,那又怎样呢,他只想要力量,既然知晓他那份容不下感情的偏执,他愿意,那便支持他。
“如今变成有实力的帅小伙了啊,嘿嘿..”
“嘿嘿..”
连跨无数层级,让金字塔顶端的主教去认识一个连合法身份都没有的野人,这件事本身不可能,她怀着赌石的心态在凯旋巡礼上跪见主教,在三百双眼睛的注视下,向主教推荐了这个人,她至今仍记得主教那温和却敷衍的话语,那句“有时间的话,我会考虑的。”
随手给一棵未知的幼苗洒水,第二天就把房顶掀穿了,这样的生长速度,不知道如今的奥托大人,会不会把它当做宝贝看待呢。
“有这天赋匀给我十分之一也不至于,呵..”
姬子叹着气将随身携带的平板放在腿上,她今天穿自己最寻常的装扮,很短的半截红外套,筒靴与短裤之间露着洁白的腿。
“计划赶不上变化呢。”
她输入了四次位数不相同的密码,点开了名单档案,共计127个名字,是支部议会上与其它代表们激烈争辩到最后,为极东争取到的极限名额,连凑整数130个都无法寸进。
红莲征讨提案,没有任何征兆的被取消了。
在姬子首次得到情报时,她狐疑的咬着指甲,想不明白早已定档的事件为什么说取消就取消,这样一来在会议上诸方代表吵到近乎掀桌又有什么意义。
“史无前例的崩坏演习,如今画饼又食言,主教大人是不是老糊涂了?”
身为支部舰长,她自从听到风声后,就开始对部下严加训练,就为了等组织出征的这天,领着百名筛选出的学员代表极东共赴总部空岛,穿越世界仅剩的空间门,踏入那片残缺的大陆板块。
“崩坏水晶的价值波动,演习的突然取消,一定存在某些我不知道的间接联系。”
姬子自言自语着,她是舰长,要考虑的事必须比别人更多更深远,据她收集到的情报,参与红莲征讨的女武神部队预定总人数超过一千八百,为期五日,此次演习拥有多层次意义目的,影响深刻长远。
首先是向着敌对组织逆熵嘲讽,彰显天命的力量与优越性,不是所有抗崩坏组织,都有能力开启一张专属的,顶级试炼副本。
其次,本次征讨的崩坏强度处于可控范围,未经历过大崩坏的女武神,她们需要一次真实的崩坏战争,用以锤炼意志坚定信念,和认清方向。
最后,那不是什么秘密,组织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在世界范围搜捕半崩坏化的人和野兽,飞禽与昆虫也在其列,成千,上万,乃至十万,它们最终都消失了,在无人知晓的废土里自由的成长进化,像被圈养的牲畜,眼下,似乎是到了要屠宰和换取收益的时间了。
核心是理想的能量源,高等核心可以制作崩坏能专武,专武不可购买,不可复刻,只分配给严格筛选出的优秀战士,所有B级女武神都希望拥有专武,并希望有朝一日将影响力扩散到看专武识人。
“连我的日炎斩舰刀都没有被评为专武呢。红莲征讨,部队容许死亡率不超过12%,一千八百的预计死亡数为,216名女武神,哎...”
安静坐着的姬子有着极其美妙的身段,白衬衫是特意送去店里改过的,将衣服前襟全部裁去,再缝上黑色布料,否则就严重不合身,衣服尺码小些就被胸脯撑得露出肚脐,尺码大些又因为身形苗条而变得拖沓。
“取消就取消,取消了好,才不要有十几个学生白白死在红莲深渊的试炼里。”
姬子划去档案,靠在座椅上闭目休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取消讨伐战,但她却松了口气,至于第七区那些始终存在的崩坏异种集群,就让它们再活几年,过几年再怎么跳出来危害世界也不关自己事了,但这段时间,她希望崩坏再平静一些,不要再出现那么多灾。
“还要加班给德丽莎打工,好想去约会..”
她起身环顾宽广的临时道场,独属于芽衣一人的教室,心烦意乱的整理头发,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