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手臂传来发冷的麻木,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没有视野,失明状态会维持至少两天。
我难以活动胳膊,哼哼唧唧的轻软声音,立刻让我意识到身边还躺着个人,德丽莎?我将右手在棉被下摸索,顺着肩膀向下摸,握住她的一只手臂。
“德丽莎?”
只有她才会这么纤细。
“醒着呢。。”
她一下子就答应出声,我凭感觉知道她枕我左臂,侧着身体与我说话,手臂麻木也是她害的。
“外面天黑了吗?”
我返家的时间是正午,清洗身体回去卧室,入睡之前与德丽莎打过招呼,现在,应该是夜晚。
“是第二天早上了哦,而且你说过,睡醒再解释你的眼睛看不见的问题。”
“.......”
我撑起身倚靠床头,选择最简单的蒙混方式。
“是魔法失控。”
“啊?”
她拉长了音,搂抱我的手臂将脑袋靠过来,陪坐身边。
“这很正常,神州的武者练功成天断手断脚,我这算轻的。”
我装作理所当然,反正德丽莎对神州那里的武者并无了解。
“还有,你下次睡枕头,不许枕胳膊。”
“是我要枕吗?我刚钻进被子就被你翻身抱了!”
两只暖乎乎的手夹住我的脸,她骑在我腿上,使我面对着她,我抬手摸到她光溜溜的双肩,眼睛看不见,不知道她是不是披散着乱糟糟的白发,也不知道她穿着什么。
“你不要怕,我带你回总部治疗,今天就走..”
“没那么严重,三天自然修复,这几天没办法早起做饭而已,德丽莎,你得自己去学园食堂了。”
我向她轻轻摇头,向德丽莎解释自己并无大碍。
“那你吃什么?人家带回来给你。”
“不用管我,从半年前就不需要吃东西了,愈伤状态我会减少活动,但白羽需要你照看。”
“不行。”
她直接拒绝,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在把衣服往身上套,少见的动作勤快,靴子哒哒做响即刻动身。
“我出门了,等我回来。”
“........”
德丽莎带上门离开了,我听的见。
我靠在床头,将脸转向另一个方向,不是床尾的秋千,而是右手边的床角,犹豫片刻,抬起手掌摸向那里,触碰到了蓬松柔软的短发。
“你看的见我?你明明是闭着眼睛的。”
白羽小声的询问,她声音听起来惊讶。
“看不见,感觉的到。”
很巧妙的直觉,但也仅限于此了。
“但你说过你的感知已经失灵了呀?”
“确实失灵,大约是死于安乐。”
我能在崩坏近身三百米之前自然惊醒,回了学园,危机感消失,感知也弱化变的迟钝,最直接的证据有三次,德丽莎悄悄从后面一下子抱住我的腰,她偷袭的过程中,我完全察觉不到她的近身。
但感知却在失明状态自然回归了。
“如果不是能自己愈伤,你这次就,一辈子看不见,什么事都不能做。”
“是,又摸索出一条走不通的死路,我差一点,就为自己能统御那么多怪物而沾沾自喜了,崩坏渗透了我,我发自内心,对这些坏东西厌不起来。”
我捧住白羽的腰让她站在腿上,现在她的视线比我还要高一点,新的糟事摆在面前,当做闲聊说给她听。
“我之前想过筛选出污染等级最重的前几十名灾地,分别投放晶石,催使它们快速进化,再赋予异能,抹除它们的所有缺点...”
“你想做什么?审判军团?”
她用袖子捧我的脸,我能听到她语气里的怪异,于是轻轻向她摇头,顺着她的袖口摸索,伸进去捏住了一只小手。
“我这些天,总是在思考主教之前的忠告,他是世上最聪明的人了,他说我注定强大也注定不可能强大。”
“主教说了什么啊..”
“好运的傀儡自以为超脱禁忌,是你掌控了崩坏,还是崩坏掌控了你?”
我摸着她轻软的白发,将主教的叮嘱重复一遍,万分感慨的叹息出声。
“他提前几十天猜出了我的异能走向,再给予忠告,他连未来都看得见..”
“那他知道昨天的崩坏是你做的吗?”
“知道,但不会告诉任何人。”
话题到此为止,我又得尝试摸索新路了,现在是早晨,我想去家门前的草坪待一会儿。
“那个..”
她站在我的腿上,不安分的轻轻踩动,似乎有话想说。
“怎么了白羽?”
“我,我想养只猫,或者别的小动物也可以。”
“恐怕不行。”
我思索片刻,拒绝了白羽的想法,知道她可能在用期盼的眼神请求,我抬手轻轻捏了她的侧脸。
“我的确可以买只温驯的宠物猫,剪了指甲陪你身边,但你接受宠物的陪伴时,就有了照顾它的义务,我问你,猫怕水你也怕水,洗澡和清理猫砂时麻烦的是谁?”
“.......”
她没有说话,小手握住我的一根手指轻轻摇晃,我很难拒绝她,但我们根本不适合饲养宠物。
“白羽,我驻留圣芙蕾雅的时间内会出百次左右的任务,崩坏的环境你知道,连人都活不下去..”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听懂了我的意思,我隐约能猜到白羽为什么想要宠物,抬手护在她的后腰,将侧脸贴在她细嫩的小脸上轻轻蹭了蹭。
“出任务时我会带着你,不会无聊的。”
我把她举高再开松手,让她飘在空中,我挪去床边,这段时间我需要依靠她的指挥行动。
“再向前五步,前面是门..”
“再前面下楼梯,小心..”
“两步后没有台阶了..”
我踩着微凉的草坪辨不清方向,莫名的恐慌使我抬手在空气中摸索,轻扯住白羽的袖子不肯松开。
“你为什么会突然看不见?”
“刺兽的头和眼睛被神之键打了十几枪。”
但崩坏兽没有用于思考的脑,打头又有什么用呢,我没有多做解释,在白色茶桌前摸到椅子坐下,桌上是成摞的崩坏史,我要求过白羽去收录这些,希望她博古通今。
灾难的年份,灾情,死伤的真数,崩坏分布,各种大事件案例,以及崩坏背景下对万事万物的直接和间接影响,这都是我完全不了解,但又全都很重要的东西。
“我把这些全背下了。”
白羽的声音很近,她像往常那样跪坐桌面,跟在我身边久了,即便互相沉默也不会尴尬。
“这一摞书,有给我看的,也有你自己要看的,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让我全背下来呢?你不知道的直接问我,我的记忆力比你好太多了。”
“嗯...”
我没有回答她,而是抬手逐个去触摸书的封面,摸到了我想找的,整整四指厚的神州古诗词赋文选,我把它摊开在腿上,面向白羽。
“崩坏没有蔓延到这里,典故还在,历史还在。”
“你很喜欢这些没用的文字吗?”
“嗯,只有它们是亲切的,没有沾染崩坏。”
“听不懂呢..”
白羽的疑惑使我笑出声来,我也没有打算向她解释,闭着眼睛倚靠座椅,感受阳光落在身上的暖意。
“........”
“德丽莎?”
我合上书,扭脸面向左肩方向,身边有人,偷袭抱我那么多次,这次,我感觉到她了。
“德丽莎还没有回来哦。”
跪坐在茶桌上的白羽回应了我,但我不以为意,自信的抬手捞向右边身侧,我出手很快,却意外的什么都没捞到。
“德丽莎一定向你打手势了,少和她串通起来骗我,我都感觉到了,她刚才一定趴在我肩膀边,想看我读的什么书。”
“你,你没事吧?”
我听见白羽紧张的语气,挂在嘴角的笑意缓缓收敛,转而沉默思索片刻。
“别躲着我,出来。”
我对着空气讲话,话音落下时,环境完成了温暖向森冷的转变,我的指尖发冷,凉意顺着座椅接触皮肤,像等来了冬天。
“白羽?”
没有回应,我听不见白羽的声音了,取而代之的,是轻浅的稚声,伴着生病的不断轻咳。
“她昏倒了,还有,我根本没有躲你。”
“.......”
是它,是神之键,我无法在失明时检查仓库的图标,只能暗自吃惊,不明白它为什么可以自己溜出来。
“谁让你偷跑出来的?”
我没给她好脸色,用打算折断她的态度和语气发出询问。
“外面的每秒都幸福,已经忍受不了键中的黑暗了。”
在我的听觉中,它控制那具又残又病的女孩身体,让她把怀里的神之键放在桌上,陪坐我身侧,我抬手攥到了袍袖与她发冷的手腕。
“这么含糊的声音,嘴里藏了什么东西?”
“!!!”
这个女孩子的肢体力量不比白羽大多少,被我握住就不可能抽出手腕,我打算把她拽到身前捏住两腮,看她在耍什么把戏。
“大约。。藏了土和石头之类。”
她发出闷闷的解释声,可能是抬起宽袖子护住了嘴,我大为震惊,松开对她的钳制,而她则是立刻逃开我身边。
“吃土?你还能吃东西?”
“不需要,体验一下你也要阻拦么。”
“。。。”
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知如何是好了,她表现的那么无害,如果不是踏破绝境轮回时,见识过它精湛的刀术,我说不定会可怜她。
“有我监督,你不可能拿到强者的尸骨,但你有权利带着你的宿主上桌吃饭。”
它很弱小,都不如我随手从仓库拔出来的磁暴斩,却也善于利用那份弱小伪装自己,这是属于我的双刃剑,从一开始有。
“那我要对你感恩戴德吗?”
“不需要。”
可能再过个一两年,等我的力量稳固下来,就可以试着支配它了,这柄活刀,是我伴生的危险礼物。
“话说,你这女孩的眼睛不是失明吗。”
她难道有别的方法能看见我腿上的古代诗词集?
我犹记得它宿主的模样,那个黑白双色长发披散的小姑娘,只有我腰那么高,从发梢开始,发丝像饱蘸墨汁似的向上殷透,占据长发的近半,睫毛很长,却从来没有睁开过眼睛。
“我没有办法捏出没见过的形貌,她从未睁眼看过我,于是我不知道该塑出一双怎样的眼睛,所以只有空洞的眼球,你要看吗?”
“看什么看,我也瞎了,你我两人凑不出一只眼睛。”
我将腿上的诗集合上,不想再与她闲聊,没等我挥手驱赶,她很自觉的消失,寒冷散去,我听见了白羽的轻哼,迷迷糊糊冲我说话。
“我刚才好像睡着了..”
“正常,我看书也会困。”
大约又等了二十分,我远远听见德丽莎的呼唤,她贴近身边,将打包的快餐放上桌。
“舰长应该不挑食吧?”
“我什么都吃。”
她满意的应一声,动手拆袋。
“那就好,这儿有现切的果盘和一份滑蛋猪扒饭,这盒酸奶给你,学园食堂出餐很快的。”
“。。。”
我无语的听着勺子与盘碰出脆鸣,她抬小手扳着我的侧脸使我面对她,将一只膝盖压我的腿上,散着温度与鲜香的小勺凑来了嘴边。
“吃饭,啊~~”
“我是视野受扰,不是成了植物人。”
“.......”
德丽莎拉住我的一只手,声音犹豫。
“今天没有办法陪你了,突发的近地崩坏事件,学园长必须参与接治,你..”
“我才不需要陪护。”
我没好气的抽出手,万分拒绝被德丽莎当成废物喂养,我们互相沉默,最后听见她将小勺放回瓷盘,转身离开,半路又转身保证,今天一定会很早回来。
“德丽莎会知道那崩坏是你害的吗?”
白羽压低声音询问我。
“不会,这次足够我学到教训了,提前观测到崩坏时,最好的应对方式,是旁观。”
我深有体悟,也许被我介入的崩坏事件,死伤数和毁坏范围可能会小一半,也能大幅助长我的力量,但性质却发生了绝对的翻转,从崩坏侵害城市,变成了我侵害城市。
我担不起这样的责任,即便崩坏的最终受益者是我,比起关心崩坏的恶劣影响。吃饭重要。
“白羽你要尝尝吗,这肉排酥脆,食堂那位妹妹做饭很好吃的。”
“不要,有纸杯蛋糕就够了。”
之前经常去那窗口,没想到德丽莎记住了,这原本是一个安逸和无事可做的上午,直到我将吃尽的空盘推在茶桌,扭过脸感觉有人接近,有脚步声。
“白羽,是有谁来了吗?”
“是我来了。”
熟悉的女声抢答了问题,很平静,很冷淡,啪一声轻响,有东西丢在桌上划来了面前,我抬手去摸,不大不小的温热方盒。
“芽衣?你..”
“给你制了便当,不小心多做一份,顺便散步走到这里来了。”
我确信现在不是早饭时间也没到午饭时间,她开盒的声音使我一阵犹豫。
“那个芽衣啊,就是说,我刚才已经吃过早...”
“嗯?”
她轻声的疑惑使我察觉异样,瞬间改口。
“但没吃饱,你来的正..唔!”
一块花椰菜堵住了我的嘴,她的指尖触到了我,紧接着又按来一只寿司卷,甚至没来及嚼,又补上两个虾仁。
“你喂猪呢!”
“哼~”
我护住自己的嘴,耳边传来了芽衣满意的轻笑,她自己拉过一张椅子呆在身边,芽衣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戒掉了上手打招呼的方式,还是这么野蛮,但正常很多了。
距离赶走她的时间也近了,我之前答应过白羽,最多十五天,把律者送回芽衣的意识,再也不要随随便便的醒过来。
芽衣这次没有久留,因为我现在哪里也不能去,她无聊的取桌上历史与文学,随便翻两下哗啦一声丢在桌上,起身准备离开。
“我走了。”
“嗯。”
“.......”
待芽衣的脚步声消失,我又是惊咦出声。
“今天是怎么回事?奇怪...白羽,你去趟家后面,把躲在那里的人叫过来。”
“屋后有人?”
白羽惊讶出声,我向她点头,有一双来自背后的视线,而我背后的掩体,只有我家。
“hihi..”
两分钟后,我听见了这声心虚的笑,扶着额头猜出了是谁,我都不需要眼睛,都到想象到琪亚娜绑着两条辫子,站我前面挠着后脑勺。
“舰长你吃饭了吗?”
我没说话,用勺子敲了瓷盘。
“那个其实我是今天凑巧路过屋后...”
“。。。”
“其实我是跟踪芽衣来的,早餐后她盘子都刷好了,结果居然又开始做饭!我路上怕被她发现,绕了那——么大一个圈。”
她自己讲出了实话,我看不见琪亚娜向我比划了多大一个圈,安静坐在塑料椅子上,然后,她发现了不对劲。
“你眼睛怎么啦。”
“闪瞎了,三天后康复。”
“啊——?”
她俯下身捧我的脸,翻我眼皮,很是不信的退开好几步,压低声音询问我。
“听的到吗..”(轻声)
“。。。”
她嘿嘿傻笑,又近前来,在我面前不知道做了什么,又问我。
“这是几?”
“........”
“好了好了不和你闹了。”
琪亚娜自说自话的停在我面前,她突然安静下来,我总觉得她好像凑的很近。
“你是不是在我面前做鬼脸?”
“哎?你怎么知道?”
“唾沫星子喷脸上了。”
“啊对不起!”(哧溜)
她连忙用外套袖子擦我的脸,然后,听声音,琪亚娜正在攻击我桌上的果盘或者便当盒。
“你说你在跟踪芽衣?”
“嗯嗯!我怀疑芽衣有别的女孩子,原来是你。”
“那真话是什么?”
“芽衣这些天不正常。”
琪亚娜不客气的将果盘端起,凑我嘴边,我别过头不吃,她就啊呜一声毫不犹豫的喂自己吃。
“.......”
琪亚娜一屁股坐在我左手边的椅子,坐在上面一蹭一蹭挪过来,挨我近些。
“舰长你以前应该见过的,芽衣脑海住着那个,就是那个..”
这附近没有别人,琪亚娜还是双手圈在嘴边,附我耳旁。
“坏律者。芽衣反抗不了她,会被迫做她不想做的坏事,会害死好多人。”
“我知道,很坏。”
我挪开身体,她带着热气的悄悄话使我耳朵痒痒。
“嗯嗯!就是她,我每次都会打跑她,每次芽衣性格反常时,就是她跑出来了,我原本想装看不出差别的,可她占据芽衣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真是得米进尺!”
“得寸...”
我开口纠正琪亚娜,她随意的摆手说都一样,反正不能放任那个坏家伙控制芽衣。
“那琪亚娜想怎么做?”
“当然是找机会当面警告她。”
“没有必要,你继续装看不出差别吧,再过几天,律者就不会打扰芽衣的生活了。”
我抬起的手被琪亚娜捧住,她玩捏我的手指,询问出声。
“你想用法术赶走她?”
“这个不告诉你,帮我领个路回宿舍吧,看不见时我都不敢迈腿。”
她没立刻回应我,而是突然凑上来扒我的肩膀,抽动鼻子嗅嗅,绕着我左两圈右两圈打转,呼出的气使我脖子发痒,最后她才发出轻咦。
“怎么总觉得,舰长你闻起来变亲切了?”
“你是狗吗。”
“啥?果然你还是原来的臭家伙!”
“.......”
嘿咻一声,琪亚娜从后面,把白色塑料椅带着我一起端了起来,向着宿舍方向一颠一颠前进,我原本想让她拎着我的手腕带路的,现在我只想保持沉默。
我被放下来,有一条手臂拦在我的后腰,有一条手臂穿过我的腿弯,琪亚娜又想搞什么东西?
“。。。”
“嘿~”
“卧槽!”
我被抱起来,脑袋碰了门框进客厅,她力气出奇的大,噔噔噔上二楼,脑袋再次碰了卧室门框,将我安稳送达床沿。
“不用谢本小姐,轻轻松松搞定~”
“.......”
“客厅有零食箱,你自己拿两包走吧,这两天看不见就不留你了,芽衣的事我会解决,你装不知道就好。”
我捂着头对琪亚娜的智商堪忧,进个门非要让我横着进,力气还那么大。
琪亚娜应了一声,转身急匆匆的离开,那急促的下楼脚步,也不怕滚下去。
“还是哪里都不去安全些。”
“。。。”
我倚靠床头给自己盖好棉被,失明真是又怪异,又恶劣的体验,我现在哪也不能去。
这个时间我一般会去国际象棋盘式样的试炼场,练习十五把武器的速切,或者干脆坐在草坪去读那些挑拣来的书,也可能是给姬子老师跑腿,做浅层次的文件。
现在是上午,还是中午?
“白羽。”
“我在呢。”
诡异的焦虑环绕着我,白羽的声音使我一下子恢复平静,我今天静坐了很久,连时间都被拉长了,每隔一会儿,我就会唤白羽,而她立刻回答,用小手轻轻握住我的手指,不知道回答了几次。
过了好久,德丽莎还是没回来。
“白羽..”
我摸到了她的袖子,白羽睡着了,我摸去窗边,拉开窗帘,手掌依然能感到温暖,现在才只是午后么?
“.......”
“你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就快点说。”
我闭着眼睛转身,门敞开着,我感觉到了锁在我身上的视线,实话说,我也不知道我的神之键能离开我多远,也不知道远离我后,力量会不会衰弱。
“.......”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会把你当空气?”
我凭着感觉向它的存在贴近,卧室面积不小,但捞到它那具搂着刀的女孩身体,太容易了。
噗..
我双手摸到软乎乎的地毯,她居然把屋里的地毯举起来做伪装。
“怎么扯不动?”
地毯的绒毛居然蓬松的能将双手嵌进去。
“你摸不出全貌,盲人。”
“少废话还敢躲着我,你...”
我脱口而出的话突然止住,不对,声音不对。
神之键那具女孩身体又病又稚,轻咳一下就会身体剧痛的缘故,说话细的快要听不见,可刚才在耳边响起的,分明是另一个女声。
“你换身体了?”
“什么是换身体?”
女声如此回答了我。
“.......”
没有人知道,偌大的房间突然就变得狭小和拥挤,午后的阳光映在床与地板,而光线照不到的阴影里,卧着巨大的四足野兽。
它是皮毛通体柔粉的狐形,趴卧着占据了房间的大半,如果站起身,可能会把屋顶撑塌吧,四条蓬松狐尾蜷着,把身体缩成一团,用犬科动物狭长的吻吐出人声。
“不对,你不是,你是什么东西?”
不是我的神之键!是活着的其它生物,我缩回手向后退,绊倒坐在床上,顷刻拉满警惕。
“失明的痛苦很不好,但我们可以用别的方式见面,你睁开眼睛吧。”
冷风扑面,有极其细微东西刺穿我的皮肤向里渗透,头痛,我开始昏昏欲睡。
“?!!”
这里还是我的卧室,什么变化都没有,我仰起脸与一只巨型的野兽面对着面。
“进入你的脑海,我使你看见幻中的我。”
我捏紧手准备幻化兵器,直接站在床面上,可它却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卧在那里,轻摇着尾巴。
“你是什么?”
“律者。”
狐狸的回答又直接,又诚实,丝毫不绕弯。
“你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我一年多前就在这儿了,崩坏充盈,适宜疗养,像塞满一整个树洞的橡果,喂养快死的我们度过寒冬,我们早该来见见你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魔王。”
“.......”
我知道这只狐狸是什么,我怎么可能认不出它是什么呢?但从它口中吐出的话里,我只提取和听懂了一句。
“我的房子一整年寸草不生,崩坏能渗透地下,是你搞得鬼?”
我轻眯着眼睛,盯着这只慵懒卧成一团的崩坏兽,我见过许多比它更凶恶比它庞大的崩坏兽,却从没有哪只可以口吐人言,狐狸人性化的摇头,蓬松的尾巴拖在地面轻扫。
“不是我们,衰败到快要消散的我们,以为在将死时看见幻觉,寻着爆发的崩坏,找见了这片绿洲,在这里疗养了一年,我们目送你离开,又等到你归来,你变的高强了,奇怪的人类。”
狐狸稍稍抬头触碰我,鼻尖险些将我顶翻一个跟头。
“........”
“你说,一年前我强化装备溢出的崩坏结晶,引来了你?”
“承蒙关照,如果将你所说的结晶再取一份出来,我们就能辨认出是不是如你所言。”
我当然不可能取崩坏结晶出来,使我暗自惊疑的,是这只怪物出奇的友善,它拥有着任何律者和崩坏兽都不曾拥有的平静。
“你想怎样,想毁灭世界?”
“即便生灵灭尽,地球永远在转,毁灭谈何说起?”
狐狸抖了抖耳朵,她的反问使我哑口无言,这是一个律者能说出来的话吗,它的傲慢呢,它的疯狂呢?这只卧在我屋里的狐狸堪称人畜无害。
“我的同类依次为狂妄付出代价,却没有任何后者吸收前者的教训,没有一人意识到,达成使命,只需要等就够了。”
我听不懂狐狸在自言自语什么,它像只打盹的猫一样温驯。
“你来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单纯来见你,别无它意,此外,我们看上了一副身体,每夜入你怀中的,白发女孩。”
“你侵占不了德丽莎。”
“我们等得起一百年,我们是留至终尽的底牌,度过终焉方可掀开,我将痊愈,在末日到来前,我们只需要藏好就够了。”
狐狸缓缓起身,但它的脊背贴到了屋顶,索性又卧回原处,懒洋洋的伏在地上打量我,它的身边环起大风,掀动我的衣摆。
“我能感觉到,你与我们不是同类,不是一路人。”
无数丝绸般的粉色系带缠裹住它,结成蚕茧缓缓收束,风止,能量散尽时她已然化作人身,狭长兔耳,注连绳节缚住巫女服的腰身,樱色长发翘缕披散。
“八重樱..”
她没有自我介绍,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名字,巫女服短裙长袖,白丝紧勒长腿,高挑的粉发美人与我擦肩而过,花瓣飘散,附我耳边的声音似有似无,若隐若现。
“我们很喜欢你,一月之后再见。”
我转过身,看她淡化不见,侵入脑海的力量被她收走了,幻觉消失,我的眼前漆黑,又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
与此同时,六号居所室外。
“哈..哈..”
拄着长刀走路的女孩跌坐地上喘息,又痛苦的轻咳,走了那么久只走了不到五百米,被迫停下,并非它意志力无法继续坚持走路,黑白长发里黑色的那部分正在向下变浅消退。
“身体..快要崩溃了么..”
“这里离他应该够远了。”
盲眼的女孩感知确认着附近无人,她缩在树与灌木的缝隙中,将藏在口中半块沾土的晶石吐了出来。
“今晚应该就可以消化剩下的半块,这次,有资格让她正眼相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