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侧身从睡梦中睁开眼时，刚好发现她盯着我看，同样侧卧着，刻意为了躲我在飘窗过了一夜，她身下是冷硬的瓷砖，也没有棉被，宽袖盖着身体，腿暴露在外面也不怕冷。
“冷吗？”
“冷。”
“冷死你活该，说了不碰你的。”
我倚靠床头刻意激她，她也不生气，撑起身坐在飘窗边沿，衣摆遮不住的双腿泛着冷白，脚底全是沾染的灰土。
“你早上四点多凶什么呀？”
棉被顶起蠕动着，白羽从边缘爬出来，揉眼睛怪罪的向我甩一下袖子。
“回收水晶必须争分夺秒，我们已经够偷懒了白羽。”
“可是你那么努力我都觉得自己供不上电了唔。。”
她跪坐着捧住袖子打哈欠，不自觉向前倾倒，想要趴着继续睡，被我及时扶起来。
“支持武装人偶活动的能源可不是电，别偷懒。”
我跪在床面与她对坐，习惯性的双手探去她腰后，摸到黑金色缎带的结，摸索着解开，各绕一圈手臂抽走，她配合的抬小手，褪出两只袖筒，将披在肩上的衣衫脱下，羽袖部分拆分摘去，余下齐胸的短裙，红白两层。
“想吃葡萄蛋挞。”
“只有出门前剩下的那盒的了。”
我摸摸白羽的头，一边取她的换洗衣服出来，在学园仿做的几身替换，没那么繁复，袖子也按我的要求从拖地改制为及膝，多了块带穗玉环。
“光溜溜的你不会羞耻吗。”
“嗯？”
细弱的女声冷不丁冒出来，我扭过脸看着飘窗上的她，她用宽袖搂抱身体，金色眼睛里写着难以接受，胆小的向后蹭了蹭，像是她自己感同身受。
“唔唔。现在不会了。”
白羽打着哈欠回答她，我则是取带子在她的胸前系出结，将玉环缀上，这身简化的替换衣物弄好了，给她镜子与小木梳，让她自己打理修过的短发。
“看什么？到你了，过来。”
“！”
她抱着膝盖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披散着本来就乱的白发更是翘起尖，成了蓬起的乱麻。
“过来梳头，你这思维扰动挺深啊。”
“......”
我坐在床沿让她盘着腿背对我，洁白长发握在手里掠过指缝的感觉舒适，这个女孩的头发蓬松，又细又多。
“原来人类女性的意志都那么坚强么？难怪天命有那么多女武神，而不是男武神。”
神之键背对着我，她突然说了这句让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意思？”
“我收割到的意识里有关于梳头的记忆，人类即便是很幼小的女孩子，在承受被父母梳头的痛苦时，都可以开心的笑出声音，我自认为意志足够坚定，但还是笑不出来。”
“梳痛了你就哼哼两声，阴阳怪气谁呢？”
我默默盯着梳子缝里挂着的头发丝，给她一个脑瓜崩，而白羽则是一幅幸灾乐祸的开心表情，飘去她面前。
“体会到拔草的痛苦了吗，他不会做的事就会做的很认真，一认真力气就大。”
“.......”
我将收集来的头发取过，她扭过头瞥了一眼，袖子推开我的手对我说。
“都留着吧，每根头发的力量都能把一个健康的人转化成死士。”
她跳下床跑去落地镜，侧身审视弄好的样子，然后，那双金色的眼睛就轻眯起来，扭头看我。
“你用什么把直的梳成了弯的？”
“用力啊，这不挺好的。”
乱蓬蓬的刘海和长发都梳齐了，也就，也就下面半截黑发梳出了几断波浪线而已。
“........”
“方圆两公里的房子居然全都碎掉了。”
白羽陪在我的身边，从唯一矗立着的幸运孤岛顶端眺望，这个破坏规模，低于常规A级崩坏灾害，令我宽心。
“接下来，有一部分人捡拾到的水晶会溢散消失，另一部分人手中的，则更加剔透闪亮。”
我睁开眼睛，从视野里标记出近六百道恒定的湛蓝色光柱，那些全是水晶的所在位置，或分散或聚集在整座阴郁的城。
“凭借心意观察整座城市的崩坏流动，真吓人呢。”
她在我耳边小声嘀咕，最近的只有四百多米，我让她坐在胳膊上，在地形复杂的废墟上腾挪跳跃，避开那些陷腿的缝隙。
“白羽玩具球借我一下。”
白羽从袖里取出来捧给我，被我握在手心编排能量输出，挨个选中那些钢筋水泥的废料。
“起。”
黑水晶球在我手里幻化出碟形环带，成为带着光环的微缩星球，三米多高的砖墙，大块的石料，纷纷牵引浮空，与众多微小的碎片一起，进入公转轨迹，而最中心，是升起光柱的刺兽毒晶。
“第一颗，剩下543。”
真疼啊，被重力碾压，感觉像只被捏住的毛毛虫，硬是要把内脏脓水挤出来，石料轰然坠地，我抖着手把玩具还给白羽。
“喂，喂？”
“怎么了。”
“我要和你赌，赌我收走的人是你救下的一百倍。”
“那不可能。”
世上所有人都知道纹光症的危害，我平静的低头与她对视，而她的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根记号笔，仰起脸冲着我笑。
杉木区的第十栋公寓，第三楼层，我敲开了第一扇门，中年的男性先是从缝隙里探头，未敞开屋门，他问我找谁。
“你好，不是找谁，有颗带毒的水晶..”
“滚！”
门伴着巨响摔上，我愣一下，怀里的白羽吓得缩了缩脖子，而身边的蚀刻则是瞬间欢喜惊呼。
“到我了！三口之家，有三个诶！”
“走吧，下一个。”
我握住她的手腕拉扯她下楼梯，她楞楞的看我，努力反抗。
“说好的给我的！五天蛰伏期到了，精英死士和降临信标会害死更多人。”
“当然会给你，不是现在。”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的向她保证，然后她才将信将疑跟在我后面离开。
第三颗，我在路边伸手拦住了私家车，红裙挎包的年轻女性落下车窗，摘眼镜挥手向我打招呼。
“嗨~是要搭车吗弟弟？顺路的话可以免费带一程，不顺路也..”
“你包里的水晶有毒，会感染纹光症。”
“.......”
“神经病。”
车窗升上，车辆起步走远，我抱着白羽徒步去六百米远的人工湖畔，那里滞留着第四块水晶，在钓鱼人的钓具袋里。
“那水晶有毒，兄弟，带身边会得纹光病。”
那人一愣，把烟掐灭起身，抓我领子推一下没推动，也没我高，只好低骂了一声提着包将鱼竿留在了那。
第五枚，便利店的售货员笑着问我们买什么，我说你身后箱子里的水晶有毒，她问什么水晶？我重复一遍说水晶有毒，她取手机，对我说你再不走就报警了。
第六枚，第七枚，第八枚。
从清晨到正午，从正午到黄昏，天黑了，这座城市刚受到崩坏洗礼，少有车辆夜间出行，一百零五颗水晶，都找见了持有者。
“一共只有三颗无主水晶，哎。。”
夜里十一点，白羽轻叹出声，陪坐在灯下长椅边，将袖子放在身旁人的腿上，今天找了太多的骂，有几次连她都忍不住想催促动手，可今天没产生任何争斗，他从来不是好脾气的人，今天却那么反常，沉默着找了一家又一家。
白羽仰起脸，看见蚀刻没有陪坐，她赤着脚站在冷硬的地上，就站在他面前，金色眼睛带着寒意。
“生活过得太顺心，找罪受么？”
“.......”
我低头绞着手，脑袋嗡鸣做响，我扶住发烫的额头，昔日教廷下的声音再度上浮。
“我要给你最好的忠告，舰长。”
主教弯腰将我搀扶起身，替我整好礼服的褶，他双手按着我的肩说。
“你比任何人都更容易理解崩坏，但你对崩坏依旧无知，不过，也许我们可以换种角度。”
“换种角度？”
“没错！换种角度，你与所有战士都不相同，你可以试着放弃以人的视角见证对抗崩坏的艰难，转而站去崩坏的立场，成为静默的观察者，去推演崩坏淹没城市是多么的轻易，我向你保证，十年，世间没有人比你更懂崩坏，也包括我。”
“........”
“太容易，太容易了啊主教..”
每一位水晶的持有者，都将用绝对的恶意拥护崩坏，我捂住发烫的脸，思考怎么对付我自己，我设计出用于迷惑敌人的毒晶，却怎么都没料到会流入城市，只需要加强扩散性，等同于第三次崩坏的新崩坏，都不需要诞生律者。
假如能与自身对弈，我似乎，没有任何办法，对付崩坏方的自己。
“走吧，人工湖边有一枚，从那里开始，都是你的。”
我只觉得头脑昏沉，向她摆摆手，这次崩坏我不想掺和了，抱着白羽，我穿行在夜色里，远远的站定。
“目标就是他，怎么不走了？”
我拉着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安静观望着徘徊岸边的人影，看了很久，直到神之键挣脱我的手掌不耐烦的要上前收人，那个人影，在白羽的惊呼声中，跳下了水。
我目睹了一场自杀，我脱去外衣扎入水中，轻易握住手臂把他拖上岸，一个老人，我从他挎在胸口的篮球袋包裹里取出了水晶。
我等他吐完水，低头望见他脖子上光纹，呆在污染区数个小时就可以得到这个病。
“杀了吧？”
神之键突然仰头看我，跪在老人身边捧住他的手，我转身离去，不想目睹收魂的过程，短短三分钟后，她小跑着追了上来，人间蒸发。
“喂，我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了。”
“不要告诉我原因。”
我停下脚步，低头与那双金色眼睛对视，她率先逃避了视线，垫脚尖将手里的记号笔和纸给我，我没有接，俯下身用食指，在她的侧脸上写下最初的紫色计数，1。
没有人会相信，那些，不是让他们下辈子吃穿不愁的宝石水晶，而是触摸的瞬间就会中毒，注定宣判死亡的死兆星。
“你可以选择晚十天死，或者现在死。”
两天两夜，我没有休息半秒钟，永远在奔跑，这句话我一共重复了一百七十五遍，蚀刻陪着我，小脸上的笑意从未消失，拉着我的衣摆，仿佛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在第三天的清晨，回来了废墟的孤岛，爬上敲掉台阶的顶层，我倚靠沙发合上双眼，而她则是坐在扶手，将脏兮兮的脚踩在我的大腿上，侧脸上的数字赫然来到327。
“不要睡，还有三百水晶散落，我们只剩两天了，这样潜伏期结束前根本回收不完。”
“本来就收不完。”
我握住她的脚腕拿开，在沙发上躺下去，回收毒晶是我的工作，她却比我更着急。
“你不能偷懒啊！”
“随便吧，天命国际医疗已经准备成车收治了，看看我们干什么事？入室抢劫连环杀人，但只要我再等两天，等毒发了再去杀，我们就是城市英雄。”
我翻过身背对她，而她则是不停推我的腰，试图把我摇起来。
“世上有六十多亿人，中等规模崩坏都是起步四位数，你快起来，变成胸大的美少女给你看好吗？”
“我不看。”
我选择睡觉，背对她在沙发上睡熟过去，再醒来时，客厅外已经是一片昏黄，天快黑了。
“好的不彻底，也坏的不彻底的人，是最大的恶人呢。”
细弱的女声响在耳畔，我醒来发现自己枕在绵软的腿上，黑色的宽袖盖在我胸口，被她双手抱住脑袋，枕的很稳。
“只剩一天零五个小时了，主人，无论是为了杀一救众，还是单纯为了喂饱我，继续杀下去，都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想动，我不该接管这次崩坏的，如果我当初什么都不做，那这里死再多人都与我无关。”
她耐心的听，没有表现出急切，而是捏她自己的一束发丝，像小刷子似的在我鼻尖轻扫，发痒的感觉让我想打喷嚏。
“那就继续睡吧，睡到崩坏开启为止，我可以给你垫一整天，保证不哼一声，我拿这两天收来的力量改善了体质。”
“.......”
“.......”
“它真漂亮啊，伊姆，敲一块下来送去做成项链，剩下的再换钱可以吗？”
门窗紧闭，女人坐在床沿依靠她的丈夫身边，两人共同欣赏装在玻璃盒内的宝石，每一个晶棱都自行向外释放着柔光，比商铺橱窗里陈列的宝石都美。
“敲坏了怎么办，等卖出去，礼物陪你去选。”
“那，明天回去看看妈妈吧？告诉她我们以后不用努力了。”
“嗯。”
“以上，就是那对夫妻最后的对话。”
神之键坐在床沿将双腿叠起，金色眼睛带着笑意，她搂抱长刀，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
她只用两天，坐姿从拘谨羞涩，变成了这个模样，我站在破开的防盗窗边，这间房子的两名住户，已然从世界消失，不复存在。
“来吧，经验加二，我的好主人。”
她轻巧的起跳环我的脖子，习惯性坐在手臂上，然后闭上眼睛期待，我将她侧脸上的数字拭去尾数，又写上新的数字，577。
“剩下的水晶还有多少？”
“90颗，潜伏期结束了。”
我回答她，倚靠墙壁仰头发愣，我的工作结束了，540颗减少至90颗，第二轮崩坏在开启之前，崩坏能信标总量被削减至原本的六分之一，天命国际医疗那边，护士变装的女武神，也都驻扎市中。
她环着我的脖子，我抱她站在街道，顺着仿佛走不完的大路一直走。
凭着那些信标的指引，它们仿佛从与世界重叠的另一个世界，穿越里世界前进着，凭空出现在空气中。
浮空的圣殿骑士，持大盾从眼前掠过。
十二米高的战车级崩坏兽，用坚韧的皮肤撞坏高楼，砖与石头落在我的脚边。
滚圆的弩炮崩坏兽，向前翻滚投出两倍于卡车体型的火团。
无人机高速攀升，枪声响起，持械的女武神出现了。
我与一名斜拖着镰刀的短发死士擦肩而过，将战斗与破坏尽数看在眼里，我抱着她走过了六公里的路，回去了定居的孤岛，白羽在那儿等我们。
“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我会在一周内收走崩坏的残余，不会让污染侵入土地，这场崩坏结束了。”
我任由白羽将小手按在胸前检查身体，护着她的腰把她搂进怀里，对她发誓。
“我绝不会再介入任何一场自然崩坏了，生杀取舍的感觉，一次就够。”
“嗯，我们远远的看着。”
白羽捧我的脸，顺从的低声答应。
“那明天是不是要做正事了？”
突兀的女声打断我们的交谈，我转过身，不明白神之键想耍什么花样。
“什么正事？”
“变强，当然是变强，你不是说有只奇怪的粉狐狸需要我对付么。”
“........”
据点用小型台灯照明，置于茶几，午夜时分我在准备食材，生活作息扰乱了，而白羽依然与那个坏东西聊天，我在厨房支起耳朵也听的不怎么清楚。
“为什么要用地藏和蚀刻两个名字指代我？”
“因为地藏是长久的名字，而蚀刻的寿命还剩三十五天，他说欺负你要趁早，成精了就不可爱了，要把你分成男女两名。”
白羽被她从后面抱着，坐在腿上回答的相当诚实。
“武器不需要可爱，要我像那个修女一样，骑坐他的腿搂抱亲昵，我不如断成十二截。”
白发披散的女孩轻声说了这样的话，抵触亲热，抬起小手捏着白羽的脸，但金色眼睛里仍是笑意。
“那你变成男孩子呀？这样就不用担心这些问题了。”
白羽起身跪坐她身边，像是想到重要的事，抱住她的一条手臂轻轻摇晃。
“变嘛，你变一个？”
“......”
“好。”
香菇炖肉需要等会儿，我端着切块水果送去客厅，瞄向沙发的瞬间，我楞楞的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人，扎着苹果块的牙签脱手落地。
“你踏马谁啊？”
坐沙发上脚不及地的小孩，黑发黑瞳，皮肤是牛奶一样的洁白，我端着盘子与他对望，愣了半晌，他身边的白羽也是呆了片刻，惊呼出声，站沙发上抬起袖子抱了他的脑袋。
“好可爱的男孩子~”
“.......”
我愣了将近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他同样是到我腰里那么高，及膝短裤，最寻常的短袖和外衣，是个漂亮的家伙。
“喂！我们以后让他保持这样好不好？”
白羽开心的向我提议，抬起小手拉扯他外衣兜帽的绳子，我则是惊疑着将果盘放桌上向他走近。
“还真能变成男孩？比我小时候漂亮多了，让我看看。”
“看，看什么？”
他脑侧警觉的亮起金色叹号，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看看是不是真变男孩了。”
他睁着那双很大的眼睛，下意识坐在沙发向后蹭，被我攥住手腕的瞬间，他瞳孔收束，身体蓬出遮挡视野的白烟。
我咳嗽着再看清时，白发的女孩被我攥着手腕压倒沙发上，一双金色眼睛余悸未消，仿佛变回女孩外形才能带给她安全感。
“奇怪，老实说你变成男孩的瞬间我还挺失落的，明明我也不喜欢你。”
我一边和她说话，捏她下巴左右打量，她人畜无害的样子，伪装的太完美了，连胆怯和害羞都是真情实感，我拉着她的手腕让她起身。
“如果你相中了这身体，想要这身体的话，其实很容易得到，等我把那家伙钉进十字架里，那时，你自然能见到这幅容貌真正的主人。”
“浑身都软，嘴是真硬。”
我隔着黑色宽袖子在她胳膊上捏了捏，整根握入手里轻松有余，没有力量，一掰就断，该说她天生的勇士呢，还是单纯的谁都不服。
“夜深了，等明天按你的想法来。”
“好。”
我只感觉在床上合眼没多久，就又被摇醒，她捧着我的手，拔萝卜似的将我拉坐起身，眼里是平时没有的兴奋，像是等来什么盛大的节日。
“五点整你想干嘛？”
“变强，你给我做陪练。”
“.......”
我摸摸白羽的头，催她起床，她翻个身像没听见，我只得拍拍脸颊下床，被拉着手离开房间，下去孤岛。
“你用宝珠清理出一片场地吧。”
“......”
真的不想用。
但眼前数米高的建筑废墟，也确实没有落脚处，我捏着手里的黑色宝珠，只得叹息着点亮，高举右臂，凭借神之键搬动数千吨石料，使它们滞空，围绕据点堆砌，反复数次，建出砖块碎石堆成的环形大斗技场。
“你怎么了？”
“眼珠子都要被挤崩出来了。”
我取纸巾拭去鼻血，把神之键收回仓库，我也不懂，使用它时对我自己的伤害比对敌人高是因为什么。
“怎么个陪练法？”
“战斗就够了，所有素材与前置都已经封顶溢出，只缺身体的适应。”
她穿着那身朴素的黑色衣衫站去我的对面，袖子宽大垂落半截，短窄的露着腿，双手隔袖子拎着长刀的握柄，在我手中轻易挥舞的武士刀，在她那里成了拖地的双手武器。
“我想不明白，你是靠什么提升力量的，还是说你杀人能叠层？”
据她说搜刮意识只是副产物，她自己有一套独立的，奇妙的崩坏能转化方式，怎么样都好，反正我是不信，摧毁，弑杀，苦难或者别的什么抽象质料，能转化出崩坏能。
我点开蓝色面板下滑到底，取柄铁质大剑，刃不锋利，依靠六十斤的重量提供伤害。
“我需要留手吗，还是真的打？”
“无论多么用力都可以。”
“行。”
答应的瞬间，我踩裂地面起跳，滑翔过去单手将铁片当头砸下，令我惊疑的是，这么幼小的身体，双手举着武士刀能招架这样的劈砍，她几天前还是走路就会喘气的病弱女孩。
惊讶归惊讶，人还是要揍的，我转体一周将大剑抡出恶风平拍过去。
“.......”
我仰头看着手里只剩大半截的铁剑，不知该说什么，斜边断口整齐，只打了一回合，武器给她切了。
“你要拿这样的货色羞辱我么？傲慢的主人。”
她将长刀抱在怀里，金色眼睛的笑意使我一阵尴尬，只得翻翻包裹取柄超重剑出来，过百斤的质量与合金的质料，可行。
我把这柄近两米长，柄与肩等宽的巨剑耍成了随手捡到的小树枝，像一根轻盈的苇草，乱舞起来将攻击速度拉到了满，火花飞溅，叮当脆鸣不绝于耳。
“铛！”
我将单手换做双手，用一击上挑将她的武器打飞，神之键刀在天空画了三个圈扎在地上，我按停挂在脖子上的秒表，从换武器开始，打她用了5秒。
“你经验上升没？”
“继续吧，身体依然生疏，手跟不上反应。”
她抬手召唤武器飞回手中，但我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拄着武器站定，低头与她对视。
“事先提醒一下，还有35天，你的身体就会崩溃，到最后，你的努力没有意义，你注定短命。”
“我有资格在末日前选择自己的活法，亲爱的主人。”
她在空气中划出凝滞原地的刀波，奇妙的像按下暂停键，只有她赤着脚侧向移动，闲庭信步，又划两道刀波，最后将刀尖朝我一指，才从暂停中解脱，三轮紫弯月一起从静止状态，滑行着向我而来。
“.......”
我使身体镀上金光，硬吃了伤害，想判断她的攻击在什么层次，然后才惊愕的低头看着斜烙在胸口的黑痕。
“不可防御？”
无视护甲，真让人意外，我用拇指把伤口抹平修好，取伊甸之星出来充当陪练防具，与之建立连接，这玩具在拿来战斗时是负增益，但眼下陪练正合适。
“注意，法师现在不使用大剑了。”
我将超重剑插在地上向她警告。
“你随意，三天内打赢你。”
“说的好！”
我向她大喝一声，蹲身将十指插进水泥浇筑的路面，拔出一整块面包车那么大的土石整体，扛在肩膀颠了两下举稳了向她丢过去。
紫色刀波将土石劈开一分为二，当她再看见我时，地面液化般翻涌，向内挤压升起一座小山，我站在这七米的高台，单手持着制式自动步枪AK47，对准她一通扫射，想看她会不会劈子弹。
“还真能？”
“.......”
无话可说，我果然不适合用枪，描边严重，唯一打准的几颗，也在她身前泵出火花，劈成了两半，我亲眼看着她抵达高台，无刀鞘摆出居合架势，把我创造的土石高台，顷刻切成了厚薄均匀的十片。
我暗中惊叹着收回步枪，在高台倾倒前起跳，摘下飘在身边的宝珠，凌空朝着地面猛摔，接连激起三环石浪潮，将土与石头凝成千根石笋，根根斜扎上竖。
“你还好吗？”
她的肚子被石刺捅穿了，像被大头针摁住的标本，我落在地上，双手捏着她的腰，把她从刺上摘下来，看她的伤口蠕动愈合。
“再来，下一次，我会躲开这些石头的。”
“......”
我惊讶于她展现出的意志，肚子捅穿连哼都不哼一下，金色眼睛依然平静，我只得抬手让那些岩刺碎掉，重新拾起超重剑，对她保证。
“我是天命最公平的A级质检，是唯一的崩坏副本，我会用最恶毒的方式，倾斜资源，赠送你高速成长的给养。”
“我准备好了，请尽情的杀我。”
她搂抱着刀，金色眼睛里仍是轻松的笑意，然后，下一刻。
我跺下左脚，五米宽瞬发的紫光柱从她身下冲天而起，把她抬升近二十米高度，肩侧漆黑宝珠闪亮，拖拽她的身体飞过来，一击捅穿，挂在我抬起的重剑上，她轻轻的挣扎，被我甩在地上。
“第三次结束，4秒，你让我明白，连魔王都不是一开始就强大，缺能量时就告诉我，这儿有崩坏结晶吃。”
“知道了，再来。”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