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遗憾,大狐狸死不死无所谓,但说实话,我还是在意那位八重巫女,她和狐狸生死同命,被拉去殉葬了。”
蚀刻耸动头顶与发色相同的粉色猫耳朵,无奈的叹息着,洁白巫女服的宽袖搂抱双臂时,胸脯垫的十分鼓圆,她闭上蓝色眼睛,能量的绸缎缠绕结茧,破茧而出时,她又变回了矮小的白黑发女孩。
“唔唔唔...小舰今天是不是有些冲动?”
身体只有巴掌高的二头身恋爱玩偶,趴在蚀刻头顶上,对那个名为八重樱的巫女,深感惋惜。
“我没有冲动。”
我将右手的衣袖撩起,将烙在手背上的,墨水漆黑的三枚勾玉状痕迹给她们两人看,然后,痕迹在我和蚀刻的亲眼目睹下,溢出黑水在手背上流淌。
从指尖开始,五根手指像浸入黑染缸,分不清指甲与肉的界线,黑色正极其缓慢的,顺着手指蔓延,向手掌爬去。
“她咬碎半颗律者核心诅咒了我,我不知道律者核心那种等级的结晶体,燃烧起来会爆发出什么程度的崩坏能。”
律者最本质的状态只是一团漆黑的浓雾,可濒死的反扑,却让黑雾进化成了黑水,我从来不受崩坏的侵扰,可如今...
“小舰?小舰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我放下袖口,狐狸已经消散,可她尖锐的笑声仍在我耳畔迟迟不退,它将一段声音的遗言,侵入我的意识,在脑海中悄然回响,只有我听的到。
“人们敬畏你,崩坏惧怕你,但要将我们逼上绝路的你呀,我们要让所有人都厌恶你的存在,要让所有崩坏兽觊觎你的骨血,你终将被赶尽杀绝。我们宁愿就此消散,也不要再回到牢笼了。”
“.......”
“但我们依旧喜欢你,只有你不对崩坏,不对我们怀有仇恨的偏见。你杀我们的理由,不是因为我们是律者。从和平遥远的异世,流放世间的你啊。我们拾回了你所遗忘的东西。我们比你本人,更了解你呢...”
“.......”
“主人,主人?”
许多个女声的混合声音戛然而止,我扶住额头清醒过来,倚靠在坚硬的牢狱栏杆上,蚀刻双手拽我肚子前的衣服用力摇晃,低头与她的金色眼睛对视,她搂我的一条手臂,拉扯我去监狱的小床上歇息。
蚀刻坐在矮窄的床沿,主动的挪屁股往我身边贴了贴,两只小手捧着我的左掌,对我的手指摸摸捏捏,互相沉默许久,她才轻轻咳嗽,很乖的小声说话。
“我可以给你讲收割大狐狸的意识时窥见的过去,主人,掐掉五万年长夜和五百年的牢狱监禁,在她还不是律者时的故事。她和她的姐姐,两人都是丰满高挑,身材纤细的漂亮姑娘,我听到了她的真名,她的名字是...”
“名字是铃,不用你讲,我知道。”
“?!”
忽然,蚀刻的指甲不小心扎到了我,她立刻收了力气,仰起的脸上满是惊疑。
“你知道?你为什么知道?狐狸不可能亲口告诉你她的真名,记忆混乱,狐狸她自己都想不起来自己叫什么名字了。”
我扭脸与蚀刻对望,她不躲不避直勾勾的盯我,但我不觉得这是需要隐瞒秘密,思量片刻,抬起右手,用能量幻化出精致硬纸封面的灵体书本。
“书?没有字啊。”
蚀刻搂抱我的左臂,晃荡触不到地上的两条腿,一边眨眼睛看着我,哗啦,哗啦,书被无形的风掀起,哗然翻动着纸页,每一页都没有字。
“当然没有字,字都在装我心里,想象这是一部剧本,剧本片面,收录崩坏世界中,许多特殊个体的人生简历。薄薄两页,终其一生。这个名为铃的少女占了短短几行,我得以阅见她的人生,她的过去,乃至她尚未抵达的未来。”
“什么是特殊个体?”
“我初见就能叫出名字的人,是特殊个体,都是强者,特殊个体不足一百人。”
“主人对这部剧本很熟吗?”
“是的,倒背如流。”
监牢幽静,一问一答,回声缓缓的扩散消失,我与她重归沉默,蚀刻将脑袋靠在我的胳膊上,恋爱人偶却开始一惊一乍的替她感叹。
“那岂不是天赐羁绊?”
“不,这只是废纸一沓,你不会明白的。”
“.......”
蚀刻安静许久,她抬手摸了我的侧脸。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主人。”
“说什么信和不信,你不是也能看见自己的未来吗?恋爱玩偶亲口告知的,那你又该怎么解释?”
我握住蚀刻细白的手腕放下,这时才发现诅咒已经蔓延了整个手掌,缓慢向手腕攀升,蚀刻恶狠狠盯了飘在我肩侧的恋爱玩偶,玩偶则是略略略吐舌头。
“那不一样。我遇见了一位伟大的先知,先知在上一次清空他意识的见闻后,又领航了一百三十五轮次神权律者,职责是调节文明不在终尽前灭亡,并确保文明在轮回审判之时死绝,直到一个家伙踏破轮回,打碎平衡。使命结束了,然后他浸入永恒黑暗中长眠,永不复醒。”
“.......”
蚀刻的秘密使我无话可说,我知道许多强者都有独特的奇遇或者机缘,这些东西不便过问,但真正听她亲口提及时,我还是吃了一惊。
“你的意思是说,那名先知预言了你的未来?”
“不,先知的原话,也许你当今正经历着的一切,你的一言一行,你的所思所想,在遥远的亿万光年之外,都曾经发生过。人的意识无限,闭目遐想,心神便能跨越亿万公里,从你身处的星球抵达你们的恒星。人群中不合群的极少数个体,会先天获授“感应”,起初,他们总觉得眼前发生的事情,好像之前经历过。后来,他们可以抹平无限遥远的光之长路,窥见彼方早已结束的过去,此为,窥见命运。先知说,也许过去即是未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蚀刻在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她在为我解释预知未来的原理,但距狐狸制造的空间崩溃还有些时间,这也算是个聊天的话题。
“蚀刻你被洗脑了吧?这你也信。”
“谁知道呢,主人。”
我的左手握在蚀刻的白丝上,她摸着我的手背,不害羞,也不吭声,默许我手头的小动作 ,我没想到,这家伙一身反骨又傲的不行,她居然会对某个存在产生信服。
恰巧,我有个好问题想问蚀刻。
“那有没有那种可能,有一个人,有两个世界。他在这边的世界存在,但他却在那边的世界不存在。结果他的行为介入,导致了预言完全不准,让原本注定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改变。”
我抬手摸摸蚀刻的白发,半开玩笑的向她描述这种可能性,但她却摇晃小脑袋甩开我的手掌,用食指在她自己侧脸上戳出小坑,用金色眼睛看我,她说。
“有,我这副容貌的主人,她就是个扭转预言,打破命运的活例。按照预言,天谴轮回的神明,会凭依这个女孩的身心,在天幕上化作巨大的女性宇宙幻影,白发的神明拥抱整颗星球,生灵灭尽,破而后立。但结果是,在神明降临之前,星球的生命就死绝了。”
“额。。有区别吗?”
直到刚才,我才暗惊的意识到,蚀刻背着我进行了秘密探究,蚀刻的见闻,已经延伸到光之石碑王座那边。
“不在当下,而在千秋,至少造福了几百万年后新生的人类,那里永远不再有崩坏了,主人。”
“.......”
“行吧,看来蚀刻你的见闻比我要多,这片空间崩解速度缓慢,关于那张王座上的小姑娘,我很好奇她,能说说你知道的情报吗?”
我故作平静,瞥一眼完全漆黑的右手掌,黑色已经蔓至手腕,仍不见休止。
“那不是王座,主人,王座是冰山一角,它的全貌,是城墙宽广的绵延整个地平线,屋顶高大的能支撑起整个苍穹的白色教廷王朝。她是个有点实力的团宠,至尊们各自为她制作了,具备自身权能特色的游戏,神说传承,她只要玩游戏就能变强。”
蚀刻搂我的胳膊嘁了一声,不爽的情绪险些满溢出来。
“有这种好事?”
我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
“也不算好事啦小舰,难度还是有的。”
恋爱玩偶趴到了我的头顶上,两只小短手托着脸颊,悠哉的接话补充。
“目前已知,第一传承的游戏是机关解密向的十万八千个谜底,涉及物理数学乃至人文地理的智识杂糅。第二传承是直线闯关吃金币的跑酷游戏,沙盒世界,全程一光年。第五传承是勇者斗魔王的冒险向开放世界,两位使者分别扮演女神和魔王,乡村到城市到王国,一级到一百级,白发萝莉勇者拯救世界。第七传承是怪诞的恐怖惊悚向梦境游戏,凶宅鬼村,寂静之城,充斥不可言说之物的三十三层地狱绘卷旅行。第九传承是血腥暴力,无双割草向杀戮游戏,这一项蚀刻超级有经验!小舰你问她,她就是被割的那根草。”
“........”
我把手举过头顶,把玩偶摘下来捧在手心,那么多的全新情报,听的我略微发愣,我不知道这些是什么意思。
“是那名先知告诉你们的故事吗?我还是不明白,蚀刻那臭性格会对谁信服。”
“因为先知为蚀刻制定了一整套猥琐发育,完美的成长路线呀,我们不服,但我们感恩。”
恋爱玩偶诚实的全盘托出,她只要与我对上视线,就永远开心的在笑。
“那个人是什么来头?”
“不知道呀,你问蚀刻。”
玩偶飘回蚀刻的白发上趴下,而蚀刻则是将侧脸乖乖靠在我的胳膊,安静的昏昏欲睡,搂我的手臂好像坐着就能睡熟。
“那个人么,他最常做三件事,介入崩坏,令降临崩坏世界的第一位律者胎死腹中,自己取而代之,履行崩坏的职责。第一件事,自裁,身化神庭。为剩下十名律者修筑意识的栖身之所,给她们套上一层复活的庇护,所有律者核心在宿主死亡后,都会回归神庭,神庭主观存在,无法被观测,所有律者核心都不会落入人类手中。”
?律者死去之后核心不是会被做成神之键么?我惊疑不定,但还是保持沉默,侧耳倾听蚀刻的描述,暗中与我所熟知的故事做对比。
“第二件事,将对应的智识,分流给死亡后的律者,帮助她们理解,完善对权能的掌控,律者的起点是死亡。律者不理解自身所拥有的一切,手握权柄之枪,却只会笨拙的用枪托去砸。只有经历过死亡的律者,核心回归神庭,获授智识的馈赠才会成长,直至成为法则的具现,与自然的化身。”
“第三件事呢?”
“开发到极致的十一道权能,十一颗鲜活的律者核心回归崩坏,开放存亡试炼,宇宙幻影拥抱星球,终焉降临。”
“。。。。”
对比完成,完全对不上,蚀刻描述的与我的认知,存在天翻地覆的差异。
“你的奇遇可真是精彩,我现在有点相信你说话不是在瞎编了,蚀刻。”
“主人手里的剧本才更像在瞎编吧?所以说,你明知那个女孩是无辜的,却还是下了杀手,你是怎么做到揣着答案填错题的?”
“。。。。”
环境陡然静谧,恋爱玩偶焦急的用没有指头的小手,一下敲在蚀刻头顶上,迸出几个金色星星,压低声提醒她少说两句,但蚀刻不以为意,她站了起来,站我两腿间捧住我的脸,即便我坐着,她也没有我高。
“德丽莎也是无辜的,她在我还没醒时出门去礼拜堂祷告,昏倒在了给我买饭的路上,手里还拎着烤肉饭和苹果水,有个便宜好养活的姑娘伴在身边不容易。我会珍惜她,我分的清主次和远近。狐狸很强,我不想在它身上赌什么救赎的可能性。”
“不要逃避问题主人,你的答案和问题不符。”
“.......”
我握着蚀刻的手腕,把她的小手从脸上拿下来,平静的与她的金色眼睛对视。
“因为我输不起了,我有什么?友情的力量没有,爱情的力量没有,封印的力量没有,前辈的力量也没有,我就有个你,你还不见得比我强。只要我杀了她,能省多少力气?她和律者紧密连接,最快剿灭歹徒的方式,就是杀了人质。”
我捏起蚀刻的一缕白发,在食指绕了三个圈,莫名的情绪使我加快了语速,使我烦躁不已。
“看看律者做了什么?开局把你我摔断了腿,设下陷阱让我们长途跋涉,最后要把我们连城市一起汽化,这世上六七十亿人,我一共认识几个?琪亚娜在,芽衣在,德丽莎在,我的白羽也在,还有你们俩,我输得起吗,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还能去当当圣母,要我押她们的命去救害我们的律者,舰不舰啊?”
“我无意争辩,主人,但加害者和被害者是两个完全独立的个体,你杀的是铃,而律者依然活着。”
“.......”
“空间开始崩解了,走吧,去把律者的残留清净。”
我看着坚固的合金墙壁分解成蓝色方块,分解成一串串竖向的蓝色数据流,整片空间都黑暗下去,我离开牢房,穿行在数据的乱流中,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中行走,把蚀刻留在了原地。
“.......”
蚀刻的身体泛着莹白的光,在黑夜里也能看清身体轮廓,恋爱玩偶趴在她的头顶上,双手托着下巴,幸灾乐祸的欢笑。
“哎呀~都说了让你少说两句,手机会换代,显卡会换代,蚀刻也会换代,蚀刻有缺陷,蚀刻真是又蠢又耿直呢,虽然八重巫女被拉去殉葬很可惜,你也没必要抓着小舰的失误说事吧。”
“我指出主人的错误,是坏事吗?”
蚀刻冷冰冰的应一句,但恋爱玩偶笑的更开心了,她顶着头上的小光圈,飘在蚀刻脸前,小手不停的比划着。
“蚀刻真是呆呆的,连人家都看的出来小舰是在嘴硬了。他知道自己误杀了好人,他以为律者在假扮无辜博取同情,连我们都想不到律者能和宿主分离,变成两个人,小舰怎么可能想得到呢?”
巴掌高的恋爱玩偶绕着蚀刻飘了两圈,坐在了蚀刻肩膀上,晃荡两条小短腿。
“我看完了那个女孩的过去,我从不共情,但那个名为铃的女孩子死的很冤,天赋如有神赐,律者意识羁押体内竟是被锁的翻不起半点水花,她本来可以成为第一个人类阵营的律者的,目前来看,覆灭那个文明人类的,恰是人类自己。”
“.......”
“咳嗯!高情商蚀刻要教育低情商蚀刻了,听好,小舰不比任何人高尚。小舰的天赋足以教唆崩坏覆灭国家,但小舰从来不会开口一个人类,闭口一个人类的叫,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对这个巨大的集体评头品足,他只代表他自己,他觉得人类这个词从口中说出时,首先就把说话的自己排除在外了,从不彰显皆浊独清,人家喜欢这样的小舰。”
恋爱玩偶坐在蚀刻肩头晃荡小短腿,左右摇晃着脑袋,蚀刻的白发,白裙子和丝袜在夜里泛着柔光,两人在黑暗中稍显吵闹的行走。
“唔唔..人家觉得小舰可能要半夜睡不着觉了。”
“无所谓,会习惯的,主人的意志总是配不上他的力量,无辜之人的尸首堆积成山,才能更好的滋养我们,不是么?”
“是呀是呀,我们要成为最强大的魔王,在大陆上划出一块地盘,拥有自己的势力,成为君主,要十亿死侍奴仆,要用最洁白的大理石建造教堂宫殿,将古老与科技结合起来,然后把小舰变成萝莉养在深闺。”
恋爱玩偶语气亢奋,金色眼睛里亮起了星星,闪闪发光,近乎儿戏的描绘她的愿景宏图。
“先知大人真是睿智。”
恋爱玩偶由衷的感叹,但蚀刻立刻接话补充。
“先知并不睿智,他只是启发了我,崩坏病患者遍地,他们是弱者,他们是死掉多少都不值得惋惜的弱者,他们的结局只有在纹光症的痛苦中,或死去,或化作死士。”
“嗯嗯!我们要给他们第三条路,只要信仰我们,我们就让他们活,从废柴开始逆袭,让他们成为死士还能保留神智,不但能活一百五十岁,还能变成力大无穷飞檐走壁的小超人,我们把崩坏能划分当量,变成流通货币,我们还要站在道德和正义的制高点上,普度众生,哼哼哼~”
“........”
谁都不再出声了,蚀刻轻轻的喘气,加快脚步,闯入黑暗中洁白的光门。
一下子,世界豁然开朗,粉白的花瓣纷纷扬扬,落在蚀刻的白发和肩头,美丽的山村旷野之上,有这样一小片樱林,一团团粉色云朵在微风中飘摇,落下粉色的雪。
“小舰在那边,我们快过去吧?”
蚀刻点头,她白发披散着遮住了双肩,白色的裙摆频频抖动,乖乖的将双手背在腰后面,在最漂亮的那颗樱花树下站定,无数鲜红的丝线挂满繁密的樱树,垂下祈愿的白色卡纸。
在那颗古老的,三抱粗的樱花树下,主人正仰望辽阔的树冠,沐浴在花瓣的雨下愣神,黑色的风衣背影,长长的衣摆,是高大与安静的人,蚀刻耐心等了一会儿,悄悄的上前,从后面抱住他的腰,紧紧贴在了一起。
“该走了主人,回家之后,就要告别了,我已脱离风险的幼年。此后,你不再是我的主人,我也不再是你的宠物,你我之间划清界限再无瓜葛,临走之前,我要送你一份最特别的礼物。”
蚀刻小声的诉说,而恋爱玩偶则是咯咯的笑着,出言补充。
“她的意思是说,要去外面干大事了,捅了篓子不把小舰牵连进来,小舰再不推倒的话,这白白嫩嫩的萝莉身子,可就真的吃不到了哦....好吧开个玩笑,其实真的有礼物。”
“........”
“去一趟八重神社吧,蚀刻。”
我转身低头与蚀刻对视,她没有我的胸口高,躲我后面时,身体会被完完全全遮掩住。
“嗯。”
她乖顺的点头,但没有牵我的手,而是踩了我的脚背,努力垫脚尖要搂我的脖子,我俯下身将她抱起,抱小孩子似的,让她坐稳在胳膊上,她体型小,坐上去很协调。
“主人你知道吗,神社巫女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很好的人,我不讨厌她。”
“你是指八重樱么?我知道她。”
“你又知道了?是认识她,还是那部神奇的剧本里有她?”
蚀刻的小手搭在我肩上坐稳,眨着眼睛,至今表现的难以置信。
“我认识她,但她不认识我。故事里有她,但没有你,也没有我,说起来我包里还有许多套适合她穿的贵衣服。”
我轻快的登上被雨冲刷过的石阶,青苔的石面平滑整洁,一步一级,掠过朱红的鸟居长廊,贴着山壁向顶上行去,我的左手边是竹林的海洋。
“只可惜她不在了,不然,她漂亮有实力,也许以后能成为你的好帮手,主人。”
然而,转机只发生在一瞬之间。
因为我缓慢推开神社大门时,正对着我们的方向,正殿的屋檐下,八重樱跪坐软垫上,身旁木盘盛放彩色甜品果子,洁白的大衣袖仅露出手指,她捧着蒸腾白雾的茶杯闭目休憩。
“你怎么还活着!”
坐我胳膊上的蚀刻惊呼一声,落下来小跑着凑近过去,早已察觉到动静的巫女仰头观望,噗唔一声,八重樱被两只小手夹住了脸颊,肩膀,头顶,身体都被乱摸一通,她连忙放下茶杯腾出手遮掩,握住蚀刻的手腕。
“妹妹这是何意?”
“你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呀。”
“.......”
我站在门框下,没想到一身反骨的蚀刻,会亲近这位巫女,八重樱的手掌捧在蚀刻腰间,她们贴的很近,这时,我一眼审出了八重樱身上存在的差异。
她和我记忆中的八重樱不一样,她的头发很长,太长了,一缕缕细丝散落地上,站起身时,粉发盖着双肩垂落下来延至小腿,她没有翘发和乱发,也没有狭长的粉兔子耳朵。
和服穿在身上,短衣摆下是白净的长腿,衣襟微敞流露双肩,粉白的肩与颈子,锁骨与半个胸脯都看的清晰,我与她的眼睛对在一处,相顾无言,最终是她先开了口。
“你们战胜了妖狐,阻止她为害世间,在下为你们的平安归来,感到开心。”
“你知道?”
“嗯,狐狸叼着礼物衔来了遗言,她将体内贮存法力的半颗玉石,留给了在下,二位若是想取,它就在这里,在下不予刁难。”
她冲我流露微笑,但笑容有些勉强,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总觉得面前的巫女很累,很疲倦。
蚀刻背靠在八重樱身前,被按着双肩,白发的头顶上承受着沉重的份量,巫女递来的半块律者核心,我没有接。
“蚀刻说那只狐狸的命和你绑死了,她死会拉着你殉葬。”
“。。。”
短暂的沉默后,八重樱向我点头说确有此事。
“但她斩断了与我的联系,送来了她的玉,她说里面的力量能继续保护我,要我自己以后好好的活着,但在下并不需要保护,妖狐也许伤害了你们,这枚法玉,便赠予阁下权当赔罪了。”
八重樱礼貌的向我躬身道歉,双手的大衣袖捧着核心,交到我手里,我将核心捏成粉碎,将黑雾扬起,消散在了天地之间。
“那只狐狸是你的什么?”
我这样询问面前的巫女,八重樱面容平静,温柔并且有礼貌,但她却像只没有生机的木偶。
“她...是在下的...”
八重樱垂下头,两只衣袖捏在身前,许久才轻咬下唇,仰起脸面对我。
“是在下的死敌,陪在下恶事做尽,她一心想要侵占在下的身体,在下一直都反抗着,直到有一天,狐狸从外界寻到了某处温床,实力大增,她轻易击败了在下的意识。但最后,她并没有抹杀在下。”
“大狐狸到底对你有什么意图?”
蚀刻扬起脸询问,小脑袋垫在柔软的胸脯上,她不由得向后轻轻枕了几下,水床般柔软流动。
“在下也不知道,她将在下安置神社,隔三差五送些书籍衣衫,玉石水晶,酒壶野味,也有些异国他乡流通来的小玩意,除了与世隔绝稍有孤单外,并无虐待,只是如今...”
八重樱轻轻的叹息,绞着手指五味杂陈。
“在下已经活了不短的岁月,终于还是,连死敌也没有了。两位稍坐,在下去准备饭食,然后,就请二位离开吧。”
她转身时,我听见了一声若有若无的抽泣,巫女背对我捂住了嘴,准备动身去神社的偏室,但我扳住了她的肩膀,入手一片软滑,在皮肤抓出了几道粉印,我松手看向背对着的八重樱。
“我们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蚀刻立刻就来了精神,她当然知道礼物是什么,蚀刻亲自跑了数十个轮回,收集小巫女的追忆,尽可能将捏造出的意识塑造完善,变得更接近于活人。
一只新的小猫,和死掉的那只一模一样,虽然不是同一只,但真的一模一样。
我将那颗永远缭绕花瓣的粉色花团握在身后,悄然点亮,当八重樱平复思绪回身来看时。
粉色的小脑袋从我的腰侧探了出来,小心翼翼,小手紧抓我后腰的衣服,真像只乔迁新居的胆小猫。
小姑娘只到我半腰那么高,粉白无华饰的传统和服穿在身上,细绳系着宽宽的腰封,睫毛扑闪着,眨眼睛望着面前的巫女,她壮着胆子站出来,但还是抬起宽袖,握着我的三根手指不肯松开。
“那个..大姐姐,你,你和我的姐姐长得很像。”
“?!!”
蚀刻立在一旁观察八重樱的表情,满意的点头,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惊讶,惊喜,还是惊恐?傻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还是小巫女主动上前,站去了她身边。
看着八重樱哆嗦手掌,尝试触摸的样子,我及时出言提醒。
“这个小姑娘无依无靠,怪可怜的,把她收留在这神社里,也做一名巫女,给你作伴如何?”
“.......”
“。。。”
“.......”
经久的沉默之后,我见八重樱的情绪消褪恢复平静,她声音略微沙哑,却给出了意料之外的答案。
“这位小妹妹很可爱,但万分抱歉,在下早已习惯独居此处,收留一事,恐怕让在下有些为难。”
“为什么啊?!她可是...”
我按在大呼小叫的蚀刻头顶上打断发言,上前牵回了小巫女的手掌,从八重樱身边领走。
“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就由我代为收养了,我会给她好的衣食去处,带在身边,咳..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走了,阿凛。”
“嗯。”
小巫女乖巧的答应一声,抬起袖子挥挥小手,对着八重樱说了句大姐姐再见。
八重樱向我微微的躬身点头示意,蚀刻把焦急情绪写在小脸上,但我敲了蚀刻头顶示意她少说话,一手一只,牵两个女孩离开了山顶。
“........”
“主人你怎么回事!想要萝莉回头给你捏,她可是要送给樱的礼物,!送出去的礼物都脱手了,你怎么还能把她领回来!”
“没脱手,已经送出去了啊,蠢蚀刻,总得给她点时间去适应,我们在村子逗留一天吧,随便转转,然后八重樱就会主动的追过来接人。”
我握着手中花瓣纷飞的光团,把小巫女重新唤出来,而我握着花团的手,如果撩开袖筒,诅咒的黑色已经攀上了半条前臂,也许再过段时间,就会染到臂弯。
“唔..那位大姐姐和我的姐姐真的很像。”
“是啊,很像。”
我敷衍的附和着,但小巫女认真的,用两根食指比划一个长度,又张开双臂比划另一个长度。
“但是姐姐比凛只高了这么多,但那位大姐姐比凛高了那么多。”
我继续点头附和,这小姑娘死的时候还很小,那时候她确实和她姐姐差不多高,至于现在,她还是那么幼,但她的姐姐已经长成了大美人,连凛都不敢果断辨认了。
小姑娘坐我胳膊上,蚀刻恨恨的磨牙齿盯我,咯吱咯吱响,轻眯着眼睛怨气满满,牵我的衣摆跟在身边,我没有和小妹妹聊天的经验,闲聊的方式,基本上就是我问她答,我问她。
“凛会剑术吗?”
“不..不会,只有姐姐用木刀练习剑术,凛总是生病,很没有用。”
她拘谨的捏手指,声音压的细小。
“那你会什么?”
“针线。凛会刺绣和缝补,妖怪大人的衣服破了,凛可以把裂口缝的很好,也可以缝出妖怪大人想要的图画。”
她这次底气很足,冲我自信的露出笑脸,妖怪大人?该不会是蚀刻吓唬她了吧?真是个奇怪的称呼,我懒得纠正,继续有心无心的询问她。
“阿凛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这次,她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
“唔。。想下河摸鱼,上树摘果,还想淋一次雨。”
坐我胳膊上的小妹妹,细声细气的说了这样的话,笑容挂在小脸上,深蓝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那是男孩子做的事吧?你看上去那么规矩,可真是不老实。”
我将她放下来,她胆怯的低头绞着手指不敢说话了,我不知道小孩该怎么哄,所以摸摸头,上了手我才意识到这小姑娘相当精致,和她姐姐有同样的底子。
“你还挺漂亮的啊,小家伙。”
我将手掌插进她的发间,粉色长发又密又多,即便脑侧绑了双马尾,余下的发丝依然柔顺披落,遮掩整块肩膀与脊背,长长的垂过了腰。
“真的吗?”
得到夸赞,小姑娘闭上眼睛开心的像只被挠下巴的小猫。
“嘶——”
蚀刻的小靴子重踩了我的脚背,抱胳膊背对我,我吃痛的拍她的肩,她哼一声不予理睬。
“闷什么气?她没鞋穿我才抱着她走的。”
“我把鞋给她,你抱我走。”
“.......”
于是,我胳膊上坐了一只白色的小柠檬精,蚀刻冷着小脸不说话,我没想到她会在意这个,但值得庆幸的是,牵着我手跟随一旁的小巫女,她的病弱被剔除,下山的一路,从长廊到青草丰茂的河畔草地,她没有喊累,反而笑的很有活力。
我会暂时领养她,直到她姐姐反悔,追过来向我要人,我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
又过了半小时,诅咒已经过了臂弯,向着胳膊入侵了,我至今不知道这诅咒有什么后果。
“这河畔草地,比我家门前种的草坪好看多。”
刚移植,有些没有成活。这缺一块那缺一块,与眼下风吹草低的绿毯相比,确实存在差别,我在阳光下躺倒,推测德丽莎她们是否已被遣送出圣痕。
小巫女乖乖的跪在我腰侧身边,小手里握着路上折的小小的无名野花,至于蚀刻,她在河畔玩水,她可能真喜欢水景,上次学园隔海相望的孤岛沙滩,她就看的投入。
她小心的提裙摆,坐下微凉的草甸,袜子没有脱,双腿浸入清澈见底的河流,白丝织物将小腿绷紧细圆,碰了水就会透明,洁白一下子就成了粉白,像镀了层发亮的水膜,短袖的连身裙和腰里系着的黑色丝带,白发一缕缕散落草地的隙间。
“哎..多好的萝莉,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怎么就成天想着出去搞事。”
村子的天气很好,暖的犯困,抬手捏住阿凛送给的一朵小野花,我开始走神,直到...
“?!!!”
搁浅般的剧痛复归身体,这次不是全身!只有右臂,我猛然坐起,将伴在一旁的小女孩吓得低声惊叫。
连忙掐住右肩中断供血尝试止痛,几百根针扎进肉里,贯穿的触觉从里向外溢出,我亲眼目睹丝缕的黑雾,从毛孔下渗透出来向外飘散。
“怎么了主人?”
蚀刻回来我身旁跪坐下,我盘腿坐着,清晰认识到体内发生了什么,我的血正在被分解,我的能量正在被蚕食,诅咒生效了。
“走吧蚀刻,这狐狸可能是这整个崩坏世界,有史以来最难弄死的东西,它居然还活着。”
微风依然在掀动绿毯,黑雾逆着风的方向,结成一缕长长的丝带,不知道有几百米长,只有我看的见,它引导指向了一个方向,隔着宽阔河岸,坐落在视野尽头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