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来的,琪亚娜?”
“啊?呃..”
她先是一愣,丢了两团小树枝,背着双手不自觉的摇晃身体,两只耳朵的猫猫兜帽叠在脖颈后,我记得这身青柠汽水的装扮,折价一百来块一身,很有特色。
“就是刚刚来啊,我,我刚才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面对着我,两只蓝眼睛却同时瞟向一边了,将手掌穿过后腰,握住她自己垂落的右臂,扭扭捏捏,得多细的腰才能做到这样的动作。
“你,你亲小女孩会被枪毙的,这次人家没看见,她才这么矮,你和我老爸肯定能打成一片,他就喜欢腿长屁股翘的大姐姐。。”
“?!!”
琪亚娜将手掌在她锁骨那儿比划高度,她从一开始就在?那我为什么没有发现?连蚀刻也没有注意到她?
“.......”
感知钝化了。在我愣神时,她把手掌在我脸前摇晃,视线重新对焦后,我见她坏笑露出牙齿。
“那个墨水色头发的女孩子是谁啊?该不会是,你个老大叔仗着外表年轻,然后...”
“是捡来的,重崩坏区那么多受灾人根本救不完,遇见个中意的就领回来了,本来想留她洗洗衣服煮煮饭,结果是个不听话又叛逆的家伙。”
“那就是妹妹喽?”
“才不是。”
我当即摆手否认,哪有那种又骄傲又嚣张,看谁都不服,又整天吃瘪的妹妹啊。
说什么一年之内,就带着二十颗鲜活的王心,回来娶我,离谱,恋爱玩偶也被她收走了,那只浑身松软,抱起来很舒服的白发萝莉魅魔,又色又会煮饭,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瞎编解释蚀刻身份时,讲话没有半分磕绊,我早就准备好了,蚀刻那时候还是个眼睛瞎,走一百米就真会累死的病萝莉,只能坐胳膊上搂我脖子,她和我要名分,无论捡来的,亲戚家的,还是领养的都无所谓,我们统一了口径,是灾区捡来的。
“进屋坐吧,冰箱有汽水,怎么挑这种时候过来?天都快黑了。”
琪亚娜冲我笑笑不说话,她穿牛仔短裤,踩着崭新的白色运动鞋,笑的那么怪准没好事。
白羽飘在我肩侧始终安静,我握住她的一条小腿将她拉低,让她坐胳膊上,转身回屋。
“.......”
“舰长舰长,明天一起翻墙吧?”
“?”
我见琪亚娜把头扎进双开门冰箱,在各种颜色的饮料瓶罐里,伸手叮当拨弄,一边发出了这种邀请,大大咧咧,不遮不掩。
“为什么?”
“有恶补呀!大姨妈说要把这几天缺掉的文化课补回来,说我体育还行几天不练不会退步,专心学习就好,超可怕的!”
她站冰箱那里连说带比划,表情夸张。
“........”
关于昏迷数天这种特殊事件,会不会录入医疗日志引出什么麻烦?但我转念一想,德丽莎大概会摆弄好这次的秘密。
“翻墙自己翻不就好了,干嘛拉上我。”
“我怕挨打嘛,德丽莎会从那个比她还高的十字架里面,扯出那么粗的金链子,抽在人家的屁股上。走嘛!翻出去吃的喝的人家全请你....诶这冰箱下层有个甜筒!”
我盯着琪亚娜手里变形走样的雪糕,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买过,由着她啃了,她的邀请令我犹豫一阵...
我对明天没有规划,我每天只要站原地不动,各种各样的事件就会自行找上我,但是,那只大狐狸死掉后,大事件结束,接下来的日子具体要做些什么呢?
“。。。”
我揪了揪白羽的袖子让她看我。
“白羽,明天学园外面去不去?”
坐沙发时,只要不是刻意挺直腰,她站着与我差不多高,赤着脚站在沙发软垫上陷出两个小浅坑,我将手指伸进宽大的袍袖羽织里,摸到她的小手捏了捏。
白羽看看冰箱那边的琪亚娜,看那双蓝眼睛期待的亮起星星,正将两只拳头捏在胸口前等待答复,又扭脸看看我,思考一会儿,小声的说。
“出门麻烦死了,不想去。”
“我刚才是在通知你哦。”
“诶?”
我卡着她的腰将她举起来,会飞的缘故,白羽一点都不受惊吓,然后她才挣脱,骑坐我的左腿上,很在理的向我分析...
“学园镇的商铺吃组织的补贴,非盈利模式,物美价廉好吃好喝,毕竟是为了培养组织未来的女武神,外面真不见得比这里好。”
“但是白羽,这里毕竟是崩坏学园,是未成熟战士的训练场,这里也没有长长的小吃街与乐园。”
我和白羽并不是在争论,意见已经统一,只是随意的聊天,她从我腿上起身,踩着沙发面向琪亚娜。
“我们同意陪你逃课。”
“欧耶!那说定啦。”
琪亚娜将亢奋写脸上,她做什么都冒冒失失,达成目的后得意的叉腰,她没有久留,摆着手说着明天早上找你,你一定要记得在家!转身就跑掉了。
“.......”
“喂,其实我们可以走正门的吧?”
“嗯。”
我摸摸白羽的白发,偌大的客厅,少了坐小板凳上摆弄食材备菜的蚀刻,少了走哪跟哪的小白,以及故意不穿衣服套我的衬衣,双腿包着白丝,在我眼皮底下溜来溜去恋爱玩偶,家里忽然就安静冷清了。
“以前逃出不去,德丽莎总是说出去了会被切成一万份,道理我都懂,但还是觉得她多管闲事,我只会散成光点,哪会留下全尸,死了还会锚定崩坏带来高位格的灾难,保不准还有只物理元素双免疫的东西啃开我的胸口从里面破蛹出来,杀我百害无一利。”
“你呀!少说点傻话,你要是没了,那我怎么办?”
白羽将小手攥着我的头发拉扯,我被迫歪着脑袋,吃痛还手捏她的脸,一阵打闹后她说想下棋,我无事可做,当然有空陪她。
就在卧室的绒地毯上对坐,她小小的身体跪着,漆黑的水晶球放在她腿上,水晶内部撒满发光银屑,白羽用两只小手捧着它,袖子铺满她身旁的地面。
她袖子那么宽,手又那么小,一但伸手,袖子就会拖拉着,扫乱象棋盘,所以那棋子是自己移动的,有时,“兵”与“车”会在贴棋盘上往前滑行,而“马”则是漂浮起,再落下。
这是依靠伊甸之星,对重力的精微操作,没有天赋可言,完全的熟能生巧,调动微弱到几乎等于没有的崩坏能,完成这种便利的小动作。
“。。。”
“那个玩具球..以后不能随便拿出来玩了,白羽..”
我踌躇许久,才把话说出来,这局象棋我赢了,可我的心思没有一刻落在棋局。
其实,就算我聚精会神我也没机会赢她,白羽能在脑袋里演算11阶魔方的还原步骤,那下载般的数据收录速度,我拿什么和她比。
“.......”
“我知道,怀璧其罪,你现在已经没有能守住宝物的实力了,是吗?”
白羽小心的将水晶球双手捧起,向我递来,像送一件礼物,把它交还给我。
“是..对不起...”
“多正常嘛,被各种各样的崩坏兽追杀,狼狈逃命的时候还少吗,以后还会变强的,变不回来也没关系。”
我盘腿坐着,她赤着脚踩着棋盘,驱乱了棋子,站在我的面前,小手捧住了我的脸。
“喂,比起我们,蚀刻那边才更值得注意吧?她反复叮嘱你从今天开始多看新闻,多接触网络,她接下来要做什么坏事,她和你说了吗?”
“没有。她只说接下来几个月,会有大型非崩坏事件,蚀刻透露给我的唯一秘密是,她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畅快的杀,然后一定要看新闻,最后一定要看新闻。”
我来不及深思那件事,就被白羽打乱了话题,她戳戳我的侧脸,提出建议。
“不要多想了,以后这些天,我还是会收录课本知识与崩坏地理,你也多尝试下那些五星武器的战斗组合,还有体能,你该锻炼了,懒一天就弱一天...晚上吃什么?”
“额。。”
白羽一下子就问住了我,学园食堂的菜单丰富,精美可口,能买着吃就懒得煮饭,餐厅有个褐色长发的漂亮姑娘,她那边的咖喱猪排饭做的很好。
“。。。”
“原来家里有人管饭有人全包家务的感觉那么好啊,白羽...”
“嗯嗯,以后没有加酸苹果块的蛋挞吃了,蚀刻是坏蛋,但是她切土豆又快又薄,煮饭和餐厅一样好。”
我认同的点头,蚀刻能用几乎邪门的方式,获取智识,高速学习,她一次都没摸过汽车,却能从容娴熟的驾驭。
煮饭也是,家里没什么昂贵食材,但她穿着白短袖露出洁白长腿,又呆又认真,用筷子和平底锅煎肉时,黑发披散的背影很漂亮,做家常菜,葱蒜在热油里爆出浓香时,我有时会突然难过,但紧接着,这个家伙在我眼里就变可爱了。
只是,假如我偷袭从后面抱她摸她的话,一定会被平底锅敲头的,敲完还能稳当当接住从天上落下来的里脊肉排和煎蛋。
“哎,权当是保姆体验卡到期,还是不要想念她了,蚀刻是个坏东西,但确实没有比她更贤惠的妹妹了。”
我张开双臂仰倒床上,盯着天花板感慨出声,白羽爬上我的肚子,爬到我的胸口上跌坐下,她建议我用屋里的电脑,在学园网页发一份外卖委托,挂10颗水晶就行。
“白羽你要泡芙和甜甜圈吗?”
“要。”
我坐起身在空气点开面板,变出拴着丝带的玻璃瓶,拔开软木塞,一枚一枚数着往里面丢水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十颗刚好,晶莹剔透,每个切面都折映光泽的湛蓝水晶,这个瓶子立刻就成为了美丽的装饰品摆件。
“话说,你还有多少颗这种亮晶晶的宝石呀?它很贵吗,有什么价值?”
我坐在床沿,白羽抱我的手臂,对着水晶瓶眨眼睛,她也很喜欢这种宝石。
“水晶吗?崩坏水晶只在组织内部流通,是珍贵货币,也许敌对组织逆熵那边也能接受,它基本不可能流向外界,但凡事都有例外,十数年前的“杀人宝石”新闻,那块水晶饰品,仅仅因为太美,就被炒出天价,后来诅咒并杀害了它的好几任主人,都是纹光症,然后生命流逝转化出的崩坏能让宝石更美了,所谓的人养玉,玉吃人。”
“这么危险的吗?”
“哪有,水晶很稳定,那种放射崩坏能的活化水晶只是个例,白羽。”
我坐在椅子上启动电脑时,白羽坐在椅背上追问。
“那你总共还有多少呀?对你身体有危险吗。”
“大概370万吧。”
“金币?”
“水晶。”
“。。。。。。”
诡异的沉默后,我知道白羽在想什么,于是捧住她的腰,让她站我的大腿上。
“不要惊讶,那座无名的世界板块,是组织的资产,所得物都需要上交,将一簇簇巨大的丛生水晶,切割成大小质量相同的个体,很多实验,很多精密仪器都需要这种宝石,切剩的边角料也能掺入各种零件。”
“全上交啦?”
我看着白羽小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由的笑出了声。
“当然留了点,虽然它们对我已经一文不...”
“。。。”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桌上黑屏的显示器,零和一的绿色数字上下流动,这什么?中毒了?然后是花屏,五彩七彩的方块与线条闪烁。
忽然!系统正常开机,一切图标又都恢复如初。
“这是?嗯?”
坐我腿上的白羽同样吃惊的仰起头,与我对视一眼,我们两个同时发愣,盯着桌面壁纸的的右下角。
那里有只二头身的小人儿,像个毛绒玩具似的,坐那里背对着我们,四条小尾巴,粉色斜马尾和那头顶两只毛茸茸的粉色猫耳朵。
我轻眯起双眼,握着鼠标将箭头移到她脑袋上,双击。
“啊呀!谁戳我。”
她一下子急的跳起来,头顶飘起生气的火苗图标,跺跺脚,转过身用小短手一把将箭头握住,嗷呜一口,将电脑屏幕上的箭头塞嘴里吃了!
我吃惊的来回挪鼠标,却再也找不见箭头。
什么鬼东西,这么离谱?
那只小人儿隔着屏幕,气愤与我对望,但看见我时她突然一愣,一桶水浇灭了她顶上的火苗图标,她左右摇头,飞速甩干身上的水,换了一副尴尬傻笑的表情,小短手挠头却挠不到后脑勺。
“啊!我认得你,那个绑架我的坏东西,就算你变小了我也认得你,你就是那只粉色大狐狸,你居然还没有死!”
白羽抬起袖子指着屏幕认出了她。
“啊我?在死了在死了,大狐狸死掉了,我是人不是狐狸!”
隔着薄薄的屏,这只平面的纸片人生物,连忙摆着两只小短手狡辩,无障碍与我们交流,她的声音通过电脑音箱,播放出来。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台电脑里?”
我摸摸白羽的头顶示意她安静,我自己也耐着性子与狐狸说话,只是再怎么收敛,我的语气也不会和善就是了。
“为了逃命。”
“逃命?”
“对呀对呀,有个可怕的白色女孩子,见面就抱我,被抱到就会浑身没有力气,构成身体的崩坏能会流散,我差点就化成一滩有耳朵的史莱姆了,真的会死掉!”
“.......”
“.......”
我刚才还想问她什么来着?我忘了,只是看见她,我就遏制不住情绪,想一拳将电脑屏幕打穿,连同寄宿苟活在那里面的狐狸病毒。
我将白羽放坐在电脑桌,起身离开卧室,脑袋发昏,心脏蹦跳,扶着楼梯下去,颤颤巍巍,最终坐在自家门口的屋檐下面,坐在三级台阶上发愣,眼不见,可还是无法内心平静。
“.......”
“想吃什么去点吧白羽,买你自己吃的就好。”
我没有转身,知道白羽就飘在我身后,她静悄悄的落在石板,走路过来,小小的身体,陪坐在我的右手边,坐了两个多小时,期间我们没有说一句话,直到夜幕浸深,直到她抬起袖子轻声哈欠。
“喂,我要回屋睡觉了,我大概明白你在想什么了,我尽可能对那个粉色飞行生物友好些,你也早点回来。”
白羽将袖子捧在胸口,轻飘飘的浮起离开了,客厅的灯亮着,照亮门前的石阶,安静的夜晚,盯着家门的草坪又枯坐好久,我才长出口气,恢复些许理智。
“我已经饶了你的命,你却还敢出现在我眼皮底下!”
“可是...可是我死掉之前叮嘱过我,以后一定要跟着你...”
胆小,胆怯,细稚的声音在我身后接话,我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不想站起身回头,然而,我听见身后有鞋子走路的脆声,哒哒作响,一个二头身的毛绒公仔发不出这样的声音。
紧接着,有一个人站在了台阶下,站在我面前,我仰头,借着客厅映出来的光,坐在门口石阶上看清了对方。
是个年轻的漂亮姑娘,柔和的粉发扎起高马尾,有双很大的蓝色眼睛,她的出现令我始料未及。
头顶上没有耳朵,连狐狸尾巴也藏了起来,巫女服换掉,竟是换成了相当现代的穿搭,白衬衣的排扣整齐,黑色束腰往下绑着粉色的格子短裙,光着双腿,一个正儿八经的现代女孩,将双手藏去背后,站我面前。
“你死去前叮嘱过你,这句话你不觉得矛盾吗?”
“没有...律者是我,人类是我,恶魔是我,牢犯也是我,没有区别,我们一起犯罪,我是主犯,我也是帮凶,但是律者死掉了,她让我以后跟着你..”
粉头发的女孩将头埋的很低,唯唯诺诺,身体在夜里镀上白色的柔光,就好像只半透明的幽灵,好像只有我能看见,可她真真切切的站在夜色里。
“你该跟的是你大姐,那个名为八重樱的巫女。”
“我..我不敢再见她了,律者死掉时,用最后的力量制造出了一只重伤的卡莲,因为律者曾经侵入过卡莲,知道她的全部。把她丢入河水顺流漂泊,希望大姐在五百年后,与那位修女重新再认识一次。”
“?!”
我从台阶上起身,怔怔望着面前的高挑少女,听她讲述后来发生的一切,听到她说完为止。
故事的结局改变了?为什么?
“.......”
“.......”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应该庆幸才对,因为你获得了自由,真正的自由,再也不被囚禁,可以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你来自遥远的过去,从时间的上游顺水飘下,你是律者,是真正的远古意志,没有衣食住行的需求,外面的世界很广阔,从今,你大可踏上旅途,无拘无束。”
我对她说完这些,转身回客厅,蚀刻今天走之前把家里清理的一尘不染,希望她此行顺利。
“我不想有自由。”
我的衣摆忽然被揪住,粉色头发的女孩子低着头,别过脸,声音压的很低。
“我..没有地方可去了,曾经的世界和现在的世界没有区别,它们都一样,一样陌生,以前有姐姐在,无论到哪里都可以活下去,她消失了。”
“那他妈关我什么事!我账号被融了,二十多颗晶石,每一颗都是在融我的命!当初那种获取力量的机遇,这辈子都不会遇见第二次。”
我转身拍向捉我衣服的手,打出清亮的脆声,她吃痛退开两步,将手掌搭在胸前。
“可是!可是那种疼痛的力量,本来就用不长久。那力量有代价而且...唔!”
她急切上前,险些贴到我的胸口。
“有代价总比没有强。”
我攥住她的手腕,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盯她,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恐惧的移开了视线,我推她一把,让她倒退跌坐地上。
“没有杀掉你,我已经做到了最大的仁慈,赶快逃命去吧,律者,天下之大,太阳和月亮能照到的任何一处,都可以是你的家。”
我猛的摔上门,隔绝了门前石阶的灯光。
外面静悄悄的,草坪柔软空荡,夜晚的天空只有零星的光点,过了不久,这栋居所的所有玻璃顷刻黑暗,熄灯了。
“.......”
粉色头发的女孩跌坐石板,坐在长久的宁静中发着呆,她将手掌按着地面重新站起,在紧闭的居所门前久久伫立。
“.......”
某一刻,渐暗的夜幕中,魔法似的柔光点亮,无数能量微粒诞生,向她的双手间汇聚,数以万计的美丽光点,凝成修长的刀形,鳞粉散去,顷刻赋予实体。
一柄崭新的无鞘长刀被她双手托着,小心翼翼的,弯腰放在紧闭的屋门外。
“很久以前,在盒子里,我听见有人说它是整个世代的墓碑和墓志铭,终有一日成为时间的遗骨,崩坏的前事,对不起...送给你。我只有这个了,刀很锋利,没有使用代价。”
做完这些,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好在台阶上坐下,抱着洁白的膝盖,粉色格子裙裸了半截大腿,她望着发暗的天空出神,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也不难过,也不悲伤。
“姐...我有点想你了。”
“......”
“时间过去了好久,有五百年了吗?还是一千年,还是更久呢...”
粉色头发的女孩将脑后的橡皮圈摘去,套在手腕,摇摇头让高马尾散开,披在白衬衣的后腰里,她看上去很健康,也比一般的女孩子都高挑。
关于时间的流逝,她并不难过,说什么物是人非,除了姐姐,千百年前的人她全都不认识,千百年后的人她也全都不认识,既然两边都不认识,那有什么区别?
真正值得伤心的是...
“世界那么大,该往哪里走嘛!我没有油豆腐吃了——”
她躺在台阶上也不怕棱角硌痛腰,拉长了音抱怨自己的处境,难过的感觉只持续了一会儿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没心没肺的感慨。
“不会真的四处流浪捡垃圾吃吧?”
她头顶气泡框里突然投影出幻想,穿白衬衣和格子短裙的女孩,扛着麻袋包袱,问对方手里的矿泉水瓶子还要吗。
“呜呜!!”
不敢再往下想了,她连忙挥手打散头顶的气泡框框,一时间,风餐露宿,下雨打雷没有住处的各种幻想,一股脑全涌进脑袋里,抱着胳膊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画面...不对。
这个粉头发的女孩子灵机一动,双手一拍。
“我可以去自动贩卖机里偷方便面!还能让机器吐硬币出来。太聪明了不愧是我!”
她身形高挑,短裙下的双腿细长,个子比大多数女孩都要高,却总给人一种不太聪明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能量耗尽,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女孩的身体一圈圈缩小,裙子和衬衣化成飞灰,又变回了袖珍的不明生物,袖珍的巫女服,粉色斜马尾,头上顶着毛绒耳朵,身后跟着四条毛茸茸的小尾巴。
这么小的个头,往门前石头台阶上一躺,权当是硬板床,很快就合上眼睛安然入睡,呼噜呼噜,躺的安逸。
“........”
“........”
我回到卧室时,白羽已经睡下了,两个枕头并排,今天白羽没有睡秋千,也没有坐着睡,她钻进了被窝,我尽量不发出声音,借着夜灯摸回床铺躺下。
“.......”
半个小时过去了,我在思考是否要回归以前那种抗压式的战斗训练,去学园的投影系统,重新适应没有力量的战斗。
“.......”
一个小时过去了,也不知道蚀刻要去哪里修炼,小白跟在她身边能行吗?真的不会被教成嚣张的小鬼吗。
“.......”
一个半小时过去了,以前那些拿手里,挥舞速度能抡成三档电风扇的大剑武器,我现在单手还拿的动吗。
“.......”
两个小时过去了,明天到底该不该陪琪亚娜逃课?既然已经答应好了,况且她就算不逃课也不会好好学习...
“艹。睡不着。。。”
我盯着卧室天花板,盯了整整三个小时,翻了不知道几回身,期间白羽迷迷糊糊惊醒,轻哼出声,她侧着身看看我,小手握住了我的一根手指,又恢复安睡。
“嘁....”
后半夜也不知道几点钟,我猛的掀开被子,光着脚下床推开了卧室门,噔噔噔踩着楼梯,将客厅的灯按开,径直向大门处走去。
吱——
“???”
刚推开门,我低下头。一柄夜色遮掩不住的发光太刀,就横躺在家门口,黄金刀镡,蒸腾黑气,紫火,刀刃是血红的灵体,这柄看上去非常新,比蚀刻的身子还新的武器,没有刀架,就扔在地板上一横。
“?”
视线顺着往前看,家门口台阶上长出两只粉色猫耳朵?我走两步,发现了将台阶当成座椅,倚靠上面呼呼大睡的不明生物。
我弯腰伸手,两根手指揪着她后颈的衣服领子,把她提起来,左右晃了晃,身体软的像根面条,没醒,她居然在脑袋旁飘出一长串的zzZ...再晃!
“呜哇!谁呀,缺不缺德!”
“我。”
被提着领子凑在我面前的小狐狸,她头上冒火,小短手撸起袖子准备揍人,看见我时,又是一愣,像被泼一盆冷水,态度立刻好起来,挠着后脑勺嘿嘿傻笑。
“有事吗大哥?”
“那座独立的圣痕空间怎么去,带路,去找你大姐,让我和她说,你以后就跟着她。”
“.......”
“带路!”
“吱吱吱吱知道啦!”
她被我拔高的声音吓得四条小尾巴炸毛上竖,头顶与粉发颜色相同的猫耳朵也是,连忙飘到空旷的草坪上,挥舞小短手示意我跟上。
“你将圣痕的入口设置在了哪里?”
“在天上。”
“天上?”
“就在那里!”
我顺着她的小短手指的方向,仰头,视线抬高。
“?!!”
月亮!一轮洁白的圆月,白色月亮悬浮在我的居所上空,很近,简直只有几十米那么远,月亮的尺寸有家里的门框那么高。
“那个...”
“嗯?”
我惊讶的低头,看向飘在面前的小狐狸玩偶,她有话要说,小短手里握着一颗透明玻璃珠,
“那里是入口,律者说你看见月亮就会搁浅,那是一种和遗忘有关的应激,所以她把它治好了,死掉前要给舰长带句话。”
一颗小小的玻璃珠子,封存着留言,握在手心后,混杂数个声音的女声,就在我的耳畔清晰响起。
“我诞生于一万个人的敌意中,刚睁开眼,看见的是一双双喷火的眼睛,听见的是听不懂的咒骂,所有人都盼着我死,所以我一定要活,唯一不对我怀有仇恨的你,也被我咬伤了,因为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世上真的有人会可怜我,感谢你在千声万声的诅咒里,保持了沉默,愿崩坏祝福你,现在,拥有您所有记忆与秘密的我,可以去死了。”
咔啦~
珠子碎成光粉,好像先前的一切都是幻听,我不以为意,随手将粉末扬向天空,美丽的光景持续了一会儿就暗淡了,然后我问小狐狸。
“那月亮挂那么高,怎么上去?”
“这个舰长放心!马上开工。”
这只小东西,将短手在身后摸了摸,凭空摸出了施工的黄色安全帽,戴在头顶上,只露出两只毛茸耳朵,她没有手指头的小短手,一手拿着小锤,一手拿着木板。
她整个人。相当卡通的,忙活成了一团棉花雾气,就好像扔了个烟雾弹,叮叮当当,不停有建筑工具,螺丝刀,起子和路障,从那团烟幕中丢出来。
我大为震惊的看着她用能量修出登天的台阶,一米多长,一脚宽的紫色灵体台阶。
烟雾团在前方施工,一块板接一块板的台阶被创造出来,步步攀升,创造出向上的楼梯。
“喂,狐狸,我问你个事。”
“唔?”
“你觉得,五万年,有多久?”
“嗯...可能有五六年那么久,也还好啦。”
她一边忙着铺板,头也不回的回答。
最后,我用这样近乎离奇的方式,跟在她后面,接触到了月亮,那轮两米多高的白净光盘,我伸出手,指尖从那贴图上面穿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