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漩涡的门扉里，视力被封锁，伸手不见五指，蚀刻凭感觉走直线，试图穿过漫长的阴影。
令蚀刻惊奇的是，她左手牵着的小白，本身就是个发光源，那小小的身体，罩着朦胧的白光，很漂亮，在黑暗中也能够看清她的形体，白发披散着，乖乖的很安静。
似乎每件神之键的试炼之间，都拥有一张独立的地图。
第八张地图里，主人所在的无名城市大厦林立，在战斗中被波及，十数座高层建筑如同被砍伐的竹林，接连倒塌，舰长与神官的打斗仍在继续，但蚀刻知道。
机械打异能本不占优，如果自己这边取不到什么资源，用于介入战局的话，主人那里再拖下去，是必输的。
“不管怎样，都必须从第九神之键的整体上咬下来一块，将那份力量带回主人那边的战场，只有这样才能帮到他，才有希望赢..”
蚀刻正是抱着这样的念头，在黑暗中穿行的。她快到了，前方就是白光的圆洞，穿出之后，豁然开朗，她将手背遮在额头，重新适应光线，发现自己踩在了松软的草地。
她睁大了双眼，样子很呆，放眼望去能看见前方稀薄的云片，她踩着坚实的土地，置身于天空的一座浮岛上。
“有飞屋，小刻！有飞屋~”
脆嫩的欢呼声打断蚀刻思考，小白挣脱她的手，白发与裙摆起伏掀动，小跑着靠近一座两层的小别墅，这是浮岛上唯一的建筑，蚀刻打量别墅的坡顶和烟囱，这铺着红瓦片的房子，一颗大树的树荫遮蔽了别墅的近半。
几百平方的浮岛上只有这些，是谁住在这里？这不重要，然而毫无危机感的小白，正跪在别墅门前的木质阶梯旁，那里有种植土箱的方格，两米乘两米，一共九个种植格子，凑成了一整块土地。
“小刻小刻~土豆给你吃。”
“.......”
蚀刻嫌弃的盯着小白，那孩子仰着小脸，将双手捧在胸前。白嫩嫩的小手，指甲嵌了黑土，捧着的土豆倒是挺干净，明明刚从土里刨出来，面对那样的笑颜，蚀刻说不出责怪的话。
“收着吧，以后教你做肉末土豆泥。扔了也行。”
“嗯嗯~”
没有时间胡闹了，蚀刻打量自己新捏出身体，外观与之前没两样，捏身体容易，捏体质强大的身体难，很显然，她状态虚弱没有太多战力，蔽体衣物的话，小腰带扎着短裤，又穿了衣摆长长的黑色风衣，配黑色靴子，黑发散下来遮到了腰，是美丽而强大的黑色剑士，不说话时感觉冷冰冰的。
“之前那个语音引导呢？怎么没声音了？”
“请向下行，抵达真实的陆地。”
蚀刻话音落下，播报的女声就及时回应了她，在键阁陈列的所有神之键中，第九神之键最特殊，因为，所有相关文本都附带语音，试炼之间全程提供语音引导。
蚀刻不恐高，她站在浮岛边缘探身下望，而小白则是手脚并用爬向边缘，向下眺望洁白厚实的云层。
下方大约二十米高度差，同样有一座土石浮岛，那上面的建筑风格大不相同，金属材质，低矮的圆舱，像轮胎，像一轮没切的奶酪，蚀刻犹豫片刻...
后退，助跑，跳！一气呵成。
缓慢的下落速度令蚀刻吃了一惊，低重力环境？
她安稳落在草地，连打滚卸力的技巧都没有使用，转身张开双臂要接小白，但是那孩子一点也不怕，跟着跳，完全不会拖累蚀刻，小手里还捧着土豆。
“小刻小刻~我在吼姆绘本里见过这个游戏，是跳跳乐，一直往下，跳到地面就赢啦。”
“跳跳乐？那要是没有跳到浮岛上，而是笔直的往下跳呢？”
“那样就死啦。”
“。。。”
算了，再简单不过的常识规则，问了等于白问，蚀刻走去边缘，寻找向下的跳板，而小白趁着机会，又去室外的种植箱格子里，拔了一根胡萝卜回来，每座浮岛建筑旁的空地，都配有方格种植土箱，能采集到寻常的作物。
“小刻~人家找到了萝卜。”
“好好好你最棒了，回家教你做咖喱鸡肉饭。”
“.......”
蚀刻无语，她最近在收集小白不是人的一百个证据，以后再说，行程要加速了。
向下跳的过程中，蚀刻驻足眺望过，在她的视线捕捉到第一座浮岛后，成百上千的浮岛就接连映入她的眼帘。
远近高低不同，建筑风格各异，有简约的木屋，有科技的圆舱室，有亭台楼阁，有矮房围成的方院，甚至有一座尖塔林立的华美教堂，它们一直都在，只是之前没有注意到。
向下越来越接近云层了，五十多米距离，那白棉花似的松软云朵，让蚀刻有种跳下去躺上面打滚的念头。
“诶，诶！”
愚蠢的猫东西，那孩子居然真跳！
蚀刻伸着手惊的说不出话，可紧接着，那小白头朝下，克服了重力又飘了上来，倒置着与跪在浮岛边缘的蚀刻对视，小白害羞的捂住裙摆担心走光，萝卜与土豆就飘在她身边。
“小刻，这里有一部分地方，跳下去可以向上飘诶，好神奇，小白看的见。”
“........”
重力异常，重力紊乱。
“倒也能理解，那水晶球本来就能操纵重力。”
“.......”
“小刻小刻~这里有包菜，这个怎么吃呀？”
“手撕，然后爆炒，好了别和我说话了。”
“.......”
天生采集精通的死丫头，蚀刻不再理会，先后跳了二十多次，这是最后一个跳板了，浮岛嵌在棉花云层中，上面没有建筑，空荡的岩石大平台在蚀刻落脚之后，开始缓慢下沉，沉入云海。
跳跳乐结束，顺利通关。
身边的小姑娘总能缓和沉凝的气氛，小白的头上顶着一个苹果，怀里搂抱成堆食材，一边走一边掉落..
“.......”
“主人还在战斗吗？差距悬殊，他已经败了一次，他还能坚持多久？”
等待平台下沉的过程中，蚀刻搂抱双臂，焦虑不安，但小白的惊呼，再次中断了她的遐想。
“姐姐！好漂亮的树，好高~”
“？”
食材哗啦散落一地，蚀刻见那个孩子跪趴在岩石平台边缘向下张望，蚀刻也移步过去，随意的瞥了一眼，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只一眼，她的视线就被牢牢吸住，再挪不开。
一棵金色的，顶天立地的圆柱上，展开了荫庇地表的繁密树冠，这棵介于灵体与实体之间的树，百千万黄金叶随风飘摇，每一枚叶片的大小，都超过了蚀刻身处的，数十平米的，倒锥形的岩石升降平台。
“小刻小刻，为什么这棵树，我们距离它越远，它就越高大，距离它越近，它就越矮小呢？”
“你说什么？”
蚀刻听不懂，她沉浸在巨型造物带来的震撼中，察觉不到某些正在变化的细节，直到睁着眼睛看了十多分钟，才后知后觉....小白说的对，距离地面越来越近，那树确实矮了许多。
不知向下沉降了几千米远，终于抵达陆地，靴子踩在柔软的青草上，蚀刻仰起脸，那棵大树依然宏伟参天，但已经失去了初见时，窒息的压迫感。
“喂。我已经站在陆地上了，你是不是该现身出来，当面聊聊？”
蚀刻抬高音量，对着空气喊话，短暂的沉寂过后，那声音给了她答复。
“需求合理，予以通过。”
“.......”
蚀刻亲眼看着一块方砖现场建模，把方块捏成茶桌的形状，蓝色灵体模型从桌脚开始，从下向上，一层层打印出实体，白色圆茶桌，与简约的三张白色塑料椅，打印制造完成。
蓝光建成半透明的人体，蚀刻模样的虚影，那女孩坐在桌前椅上，双手搭在膝盖，安静的闭目等候。
“你是谁？”
蚀刻警惕质问。
“嗯....现实意义上，我是向导。序列第九，登天试炼的接待员，通过检索提问的关键词，为考生提供语音指导。一般理解为，我是拥有中级智慧模组的语音助手，一枚球状水晶制品芯片。”
“你是AI？”
蚀刻惊问，而小白则是蹭过去，抬小手在那蓝色虚影上面，捞了又捞，手掌穿过去什么都没有摸到。
“是。”
“可你说话时没有电子音，语气也不像人工智能。”
蚀刻追问道，而闭着眼睛坐的乖巧的投影女孩，给出的答复，相当有说服力，她说。
“远在数百年前，无智慧等级可言的桌宠与桌面看板娘，可以通过触摸屏点击身体，来进行有限的语言互动与肢体互动，做出喜怒等多种情绪反馈，点击部位不同，反馈也不尽相同。中级智慧模组的语音助手，拥有更庞大的语音文本，与相当程度的逻辑思维能力，希望这样的举例，能解答你的迷惑。”
“那除了中级，是不是还有更聪明更厉害的高级呀？”
小白表现的好奇，她用细嫩的手指，戳戳投影的脸，戳戳手臂，不干净的小手甚至从侧面戳到了胸脯，哪怕这投影没有实体。
“这位娇小的客人，我要纠正你，高级智慧模组，并不比中级模组更聪明更厉害，追求完美仿生的高级AI拥有遗忘机制，会像人那样丢失记忆，她们被允许拥有质料昂贵的仿生身体，女性居多，拥有金属骨骼，弹性材质的血管，染色的虚假血液，可更换的头颅容貌外观，理想的女性线条，以及松软无暇的仿生皮肤，能满足主人某些生理需求，这就是她们仅有的优势。”
“理想伴侣？这不是压倒性的优势吗？”
蚀刻搂抱双臂，无情拆台，她打量那塑料椅子上，双手搭在膝盖乖巧静坐的虚影，很显然，AI不会生气，而是相当平静的对蚀刻展开理论。
“我要否定你，人工智能太过智能并非好事，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关于恋爱脑AI败家亡国的典型案例了。那女孩判定恋人安危的优先级大于国家安危，在一桩绑架案的交涉中，试图用武库的某项高级权限，赎回身为人质的恋人，直接间接的导致组织受创战争落败，本案例荒唐且真实。直接奠定了高级AI禁止拥有武备权限的律法基础。”
“过高的智慧，意味着不可控制，充满不确定性。”
这位负责接待的AI女孩如此解释，但蚀刻的耐心其实早已耗尽了，她焦虑着急，蚀刻一点都不想听对方说无关紧要的废话，于是蚀刻双手拍在桌上，探身过去。
“既然你是向导，我需要你告诉我神之键试炼的内容，我已经没有时间了！在这里耽误的每一秒钟，都会让我同伴的处境变的更危险。”
“我要纠正你，你的时间充裕，你的同伴处境并不危险，通过监测崩坏源的体量变化推断，该程度的能量输出与崩坏能填充恢复速率，你的同伴还能继续战斗四百三十个小时不停不歇，然后才会落败，你的同伴，被你过分的低估，你的同伴，比你预想中更加抗压可靠。”
“？！”
当蚀刻投去惊诧目光时，AI少女将一座微缩的城市，抱上了茶桌，推去桌子的中央，一米直径，半球的玻璃罩扣在城市上方。
矗立的大厦缩成一条条威化饼干大小，没有比这更加微小精细的模型了，窗户与玻璃都清晰可见，值得注意的是，这微缩城市的中心，有拳头那么大一块地方，那里的房子碎了一地，成了废墟。
眨眼间，又有一块竖着的饼干倾倒，摔在地上瓦解成碎片。
“双指滑动可缩放视距，双指触屏，滑动张开即可拉近视角。”
AI少女提醒了蚀刻，但蚀刻还在发愣，像玩不明白智能机的老年人，而一旁乖乖听对话的小白，则是垫脚尖，趴桌子上，努力的将小手探过去，食指拇指触摸到玻璃，两根手指向外一张....
“。。。。”
那些环绕神官的晶石，随着时间而活化，它们已经蠢蠢欲动了，苍白獠牙的野猪缩成团，车轮原地烧胎似的加速，滚动碾来，我侧跳规避，它却绕着我的身体连滚五圈，将我困在圆圈中央。
有崩坏兽在地底高速的挖掘土石，前肢嵌合，组成苍白螺旋的骨钻，破土而出，逼迫我高跳起来。
我为纯紫的极光斩舰刀注入能量，显化光刃，四十五米的巨型灵体砍刀，我将崩坏兽的真影打散，连带一座居民楼，斜着砍错了位，楼体上半部分缓缓滑动，坠落地面倒塌。
我落在地上，将砍刀放回背后。迎向我的，是一千个苍白零件自由拼接的奇异崩坏兽“魔尺”，我将右手放在了背后大砍刀的握柄上，侧身，后错半步...
那撒开四蹄向我狂奔来的野兽，被我拔刀斩击剁下了头颅，硬碰硬截停，零件哗啦散了一地，一些微小的零件，瞬间拼接成灵巧的蛇形，缠了三圈将我身体锁住，剩余的零件汇成苍白的大锤，当头落下，体型的差距，像在打苍蝇。
“草...”
巨锤伤害吃满，我一点也不疼，这样庞大的物理攻击，没有让我的身体产生一丝形变，我不知道小白是怎么做到的，她能代替我承受全部伤害，但是..
不能再受伤了，我的失误，买单的人是她。
我被那一千个零件扭成的圆球笼子，关在了里面，我爬起来收了砍刀，取尼德霍格翼爪，从圆球上锯了个门，从牢里推门走了出来。
我仰头望着蹒跚走来的人形怪，没有头颅，一对过分粗大的利爪，险些垂落地上，胸前竖向的裂隙，能像捕蝇草那样张开合拢，密密麻麻的骨刺合拢后，能将猎物牢牢钳制在胸腔内，进行零距离的内爆轰击。
在我的侧后方，一只冰属性的四足野兽正在窥伺，时刻准备喷出冻结的冰雾，正后方高楼顶上，那只噬菌体似的外观抽象的鬼东西，已经在头顶凝出蓝色电磁光环，即将唤雷了。
“？！”
肩高两米的巨狼，从暗处扑杀，咬了我的右臂，我左手持电锯剁它，它松口退开，灵巧的不像话，一瞬间，我后背遇袭，巨大的拍击力道，我向前跨半步才弯腰稳住没有趴倒，衣服留下了三道爪印，两只比一只难对付。
我被围住，摆在明面的和藏在暗处的加起来有十只，它们生前，全部都是拥有领土的帝王级。
“.......”
“。。。”
透过屏幕，蚀刻注视着一切，看着那里面的人腹背受敌，只能通过更卖力的挥动武器，和频繁的转圈转体应对敌人的包围，他背对哪只怪物，那只怪物就会立刻发起攻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聪明的不像崩坏兽。
“.........”
“我要提醒你，那位渡己试炼的挑战者，正在将崩坏能的开支进行收缩节俭，试图用肉体力量配合战斗技巧，弥补战力缺陷，以进行更长时间的拖延战斗，所以，你的时间非常充足。”
AI少女如此解释。
“一点也不充足！告诉我试炼内容是什么，现在，立刻马上！我要那枚水晶球，伊甸之星，现在就要！”
蚀刻用两只拳头敲了桌子，超凶，但对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睁开眼睛抬头仰望，一般来说，很难用金碧辉煌去形容一棵树，但事实上，风吹拂繁密的树冠，有琉璃风铃的叮当脆声，金色的雨飘摇落下，大雨永远不停，分不清灵体和实体的树叶被少女接在手里，分解成美丽的金色光点缓缓吹散。
“它就在那里，从没有人试图藏起过它，从前，有三颗重要的天体，维系了我们赖以生存的家园，日，月，星。”
安静坐在椅上的少女告诉蚀刻，它就在那里，蚀刻收回愠怒，抬头搜寻，她只用三秒就找见了树上唯一的果实，漆黑水晶的宝珠，始终向外散发涟漪似的波动。
一抬头就能看见，早抬头就能早些看见。
“炽烈的天体，带去光和热，食物与能源，是我们赖以生存的根基，盈缺的天体，夜空高悬的微光，招致人恨却不可或缺。无光的天体，抗争命运，人智集成的巅峰。这颗星是我们能拿的出手的，最好的宝物。所以它在末日的聚会上，有资格被送上小船，才不至于，与我们一道灭亡。”
AI的少女沉浸在她自己的故事中，最后，她说。
“登天试炼拥有灵活变动的自适应关卡难度，根据考生实力而定，并不是只有最强大的战士才有资格掌握它真实的力量，去摘下它，用任何方式摘下它，它就属于你。”
“。。。”
蚀刻听完愣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看着圆桌对面的椅子上，始终闭着眼睛的AI女孩.....就，爬上树摘个果子？扯了那么多有的没的，闹到最后，试炼内容只是上树摘个果子？
蚀刻动身了，树荫下的茶桌距离树干有百十来米，小白看着蚀刻远去的背影，没有跟上去，而是在剩下两张塑料椅上挑一张，跪在上面，她太娇小，只有这样跪着，才能趴上茶桌，观察微缩城市里战斗着的小舰。
“拥有人类幼年女孩的形体，大部分器官却都是徒有的摆设，连心都不会跳动，虽然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但是，你不许参加试炼。”
小白一直都乖乖的没有说话，但AI少女却意外的，主动的，用严肃口吻提出了要求。
“嗯嗯，小白不参加，小白本来就没有力气了。”
“。。。”
之后是良久的沉默，久到连AI少女都试图思考，是否需要说些什么，就像人类日常的聊天，但最后还是小白先开的口，她看见城市里战斗的人没有危险，松了一口气，然后仰起小脸，声音甜甜的问。
“姐姐，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
AI少女录入这段语音后，连半秒钟都不用，就完成了检索关键词，撰写标准答案，再经过语句修饰变的通俗易懂，具体表现就是...那AI女孩捏着下巴思索几秒钟，将一只手掌搭在胸脯，在塑料椅上坐的端正。
“你的问题多面，球状水晶制品芯适配绝大部分现代载具，我可以是车载语音助手接管自动驾驶，飞行器同理。我可以成为一整座要塞的中央管理系统，统筹火力权限，管控基地阀门与防御工事建筑，提供监控与语音播报功能。我也可以成为替罪的羔羊，承担人无法承担之罪。但一般意义上，我的工作...”
“是什么呀？”
“账房....将各种收来的礼品做好入库记录，然后妥善收容。启动日那天，我作为世界的代表，出席一次特殊会议，我们世界上最有智慧的博士告诉我，她说，没有人能取代我的位置，那个位置只能由我来坐，其它人，不能坐，没有人能承担那样的罪恶，人们说我，丧权辱国。”
少女安静而温和，她抬手指向远处，小白扭脸去看，遥远的天空上，有许多渺小的黑点，那是浮岛，每座浮岛上面都有房子，什么样的房子都有。
“姐姐手指的是天上的飞屋吗？”
“飞屋？很形象的称呼，那些生态碎片，基石从深海中拔起飞向天空，人为改造铺上绿植，添置房屋，利用光能与崩坏炉维持日常能源消耗，配给室外种植土箱，单个碎片足以负担五人的长期生命活动。”
“可以住在天空上耶？好神奇，好幸福啊。”
小白双手抱着膝盖，娇小的她蹲坐椅子面上，白色南瓜裤都暴露了却一点都不自觉，她表现的兴奋，白发为了防止屁股压到，向后翻起铺在了塑料椅背上，但AI少女闭上双眼平静的陈述..
“业主必须缴纳足够纯度与质量的黄金，才能在天空的生态碎片上定制一套住宅，建筑风格自选，而那些黄金，则会混合其它的特殊质料，进行崩坏变质处理，成为灵体外观拥有实体的半透明存在，这些建材最终砌成了安置黑暗星星的树巢，你我身后的参天大树。”
“如果没有黄金呢？那小白还可以住在天上吗？”
小白眨了眨金色眼睛，而AI少女向她摇头说。
“不可以，没有黄金只能住在地表，但是不必担心。大陆不会被日渐上涨的海水吞噬，人们也不需要方舟，末日海涨潮之际，无光的天体将版块撕裂，连根拔起，黑光的力量将大陆基石与土壤固结一处，永远飘游在海平面上，锁住了仅剩的七百万平方公里土地，不沉不散。”
“无光天体就是那个漂亮的黑色水晶球吗？小白知道那个，那个是伊甸之星。”
听故事的时候小白又认真又乖，令AI少女暗中检索，是否要切换相对专业的聊天模式，但考虑到面前是个小孩子，还是放弃了。
“关于天渊星是伊甸之星，我持怀疑态度，世界很大，世界上可能有两片不相同但无限近似的树叶，也许在无限遥远的星星彼端，在另一个世界上，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黑水晶球。也许只是名字不同本质相同，也许名字相同本质不同，也许...二者截然不同，但我们拥有接近傲慢的自信，我们保证，无论在哪个世界，属于我们的这枚水晶球的品质，都不会差。”
AI少女停止她的辩证，将话锋一转。
“也许我们可以聊聊别的，比如，它的名字为什么叫伊甸之星？”
“不知道呀，是小舰说的，人家是小舰的老婆，他说的都对，他说这是伊甸之星，所以水晶球球就应该叫伊甸之星。”
“.......”
“唔...”
果然AI不能完全理解人类的思维逻辑，聊天进程中断，尝试结束并切换话题...
“可爱的小妹妹，你说的对，但从你的话中提取信息，结合你的外貌体征，8至10岁已为人妻，贵国着实开放，在我们的世界，即便星球的海面只剩半个大陆版块，法律也依然生效，对年幼女孩抱有非正常情愫的男性，如产生亲密行为，你口中的小舰，或将面临1年的劳动改造，从事深水基石采捞工作。假如舰某有更加恶劣的侵犯行为，死刑，立即执行。”
“唔唔！小白不会让小舰坐牢的，别人问起来就说18岁，只要小白自称阿姨，就不怕别人问年龄，小白不小。”
“。。。”
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话术也可以利用来逃避法律？AI少女决定纠正错误，但小白抢先抛出了问题。
“姐姐，姐姐，天渊星为什么叫天渊星呢？”
这个问题，是对先前问题的反问吗，AI少女撰写完标准答案，修饰处理后给出了答复。
“故事很长，你要听吗？”
“要~”
“........”
“日月与星，三颗天体共同维系世界生态，星星的力量源于崩坏，它是人类智慧的结晶，人造物的顶峰，它为濒临崩毁的世界，向天硬借九十年延缓灭绝。”
“那九十年后呢？”
小白眨巴着眼睛听的认真。
“灭亡了。星星维系整座大陆的浮沉，从星星内部奔流出的崩坏能，达到了无法估量的程度，日夜不息。但世界上的能量没有只出不进，只增不减的道理，即便星星的内核连接着真实的崩坏，它只向外输出崩坏能，而得不到任何形式的补充，此消彼长，演化出了名为“崩坏饥饿”的，吞噬特性，崩坏异能。”
“它会吃东西吗？”
“会的，无论生物还是机械，都可以吞没，重力控制与吞噬能力，这二者都是人智与崩坏的杂糅，人的智慧可以让崩坏具现出更高层次的力量。”
“可是这和它的名字有什么关系呢？”
小白不解，她不再抱膝盖蹲坐，将两条包着白丝的小腿放下来，坐椅子上频频晃荡，足不沾地。
“人智造物的缺陷，必须人为操纵，只有崩坏能适应性拔尖的战士才能持有并维持星星运作，选拔标准是，亿里挑一，再筛去九成。星星其实完全不需要使用者供奉的那点能量，只是崩坏饥饿的特性，会让它本能的吞噬周边任何形式的能量，包括生命。”
“........”
见小白没有插话，金色眼睛睁的大大的，似乎表现出茫然，于是AI少女进一步做出解释。
“任何持有者在星星身边，都会被吃尽生命的能量，快速衰老，在很短时间就经历普通人漫长的一生，那点生命能量，对星星而言聊胜于无，星星每一秒钟输出的崩坏能，都是那些生命能量的几何倍数。”
“啊！小白听懂了，献祭一个人，世界就能多活几年，是这样吗？小白读故事书，里面说每年给大王献上一对童男童女吃就风调雨顺，不然就降灾，让大家都活不成。”
“。。。”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故事书，但是，是这样的。强大的战士与有趣的灵魂并不冲突，在历代五十名伴星人里，有一位少年体质最为突出，持有黑星二十年才耗尽生命的能量，天渊星的名字因他而起。”
AI少女投影打印了两层的点心架出来，顶上有草莓的切块蛋糕，小碟子与白色茶杯推去小白面前，用香浓的果味奶茶，招待这位白色的小客人。
“崩坏肆虐的年代，一位年轻英俊的超人，充满希望的正面形象，正是国家急需的存在。有媒体揭露过，那光明人设的背后，是无比丑陋的嘴脸，但那位超人，那名伪君子，将虚伪贯彻到了生命的结束，至死都没有被找到任何黑点，至死都是一位中二病少年，一个如履薄冰的家伙。”
“哎？那位超人哥哥的生活每天都很危险很小心吗？”
“不，那个男人所到之处，地表和空气，还有偷拍他的手机屏。都会像薄冰一样裂开无数分枝分杈，拥有那样的力量，还能保留一份朴素的善良实属奇迹，大家都惯着他，所以，自他之后的伴星人，想要启动这枚星星的某种额定功率，需要大声喊出他定下的魔咒，即语音密钥。”
新鲜的故事，比绘本里的寓言和童话都奇妙，小白端着茶碟，金色眼睛一眨不眨，听的认真，喝奶茶时被烫的吐出了粉色的小舌头。
“姐姐？如果星星传递到了坏的超人手里，该怎么办？还有还有，密钥是什么？”
“我们自然有完善且隐秘的保险措施，预防星星落入不合格的伴星人手里，至于后者，解放崩坏时，需要摆出特定姿势，字正腔圆朗诵三支密钥的任何一支。才能成功激活额定功率。”
死日当空，永恒牵引。
落入地壳的尽头融毁吧。
见识下星星粉碎的力量。
AI少女以棒读的方式将密码告诉小白，三支密钥，分别对应引力黑洞，地貌控制，与重力碾压。AI的语气没有半分激昂。
“对了！姐姐，既然没有陆地，你们怎么不住海里呀？”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思维灵活，异想天开，AI少女闭着眼睛冲她微笑。
“嗯...那里面全是几十万斤的大鱼，还有一种开盖即食的螃蟹，白色的，六足二螯。”
“挺好的呀？小刻上次教过小白煮螃蟹，小刻说大螃蟹很贵，普通人没有办法经常吃。”
“开盖即食的意思是，那螃蟹打开顶盖，露出魔眼，就能把人给吃了，它们幼年的体型高度就可以轻松突破五米，在水下建立生态球的难度极高，崩坏兽总能精准找到人类聚地。”
“........”
度过了看似轻松愉悦的茶会，听了很长一段故事，当小白将碟子与空茶杯放下后，AI少女说，是时候去看看那位弱小的失败者了。
AI少女从桌前起身，虚幻身体不稳定的闪烁，小白跳下椅子想牵手，但摸不到，于是小白问她。
“听说陌生的男孩子们可以聊一整天而不知道对方性名，但小白不是男孩子，所以小白要问姐姐的名字？还有，姐姐本来的样子是什么样呢？”
“中级AI被禁止拥有仿生身体，但被允许拥有虚拟形象，皮套不值一提。至于名字，我记得自己的生产编号但是，博士和崩坏战士们都唤我，水晶。”
小白用小碎步紧紧跟在AI少女的身后，吃惊的感慨，这位姐姐打印模仿了小刻的外观，但是温柔坦诚，富有耐心的性格，与小刻真是天壤之别。
问题问多了，小刻就会烦，就会凶自己...不许在问了，再问打死！但是这个姐姐不凶也不说谜语，问什么就答什么。
“.......”
“哎？小刻小刻，你怎么坐地上呀？地上脏快点起来啦。”
小白看向跌坐着膝盖相抵，垂头丧气的蚀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她，她也只是仰着头，盯着漫天飘零的黄金落叶发呆。
爬不上去，爬不上去就拿不到权限，拿不到权限就没有办法帮到主人，没有办法改变他那边的战局，再拖下去主人就会输，输了的话自己和他都有生命危险，不能输，绝对不能输，必须拿到权限，可是，爬不上去...
死循环，没有破解的办法。
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
“小刻？”
“.......”
“小刻，你怎么啦？”
只是这么一问，小白看见了难以置信画面，她看见蚀刻捂住脸颊，身体伴着抽泣轻颤，好像在哭又好像没哭。
不可能！小刻能笑着把人给杀了，日常也是冷静认真的正经女孩，怎么可能会哭？
直到用上特殊的感应手段，小白才意识，蚀刻是被她自己气哭的，又气又急，又急又气，愤怒过后便被无力感冲垮了防线。
“爬不上去，根本爬不上去，你就是想羞辱我！”
几十分钟前，蚀刻攀着遍布裂痕的树皮，即便是如今的体质，臂力也足以单手攀住悬崖，另一只手还能拎一只小白而不会脱力坠落。可这试炼....
她像只蜗牛，往上爬三米，就被重压往下推两米，喘着粗气爬至半路，就被一只无形的手，领着领子提起来，弯着腰挂在天上，四肢挣扎。再放回地表上。
蚀刻不死心再爬，每次爬到进度的一半，就被拎起来放回起点，像逗一只蚂蚁，如此往复，直到她筋疲力尽。
“我要否定你，我没有在羞辱你，次序第七的传火试炼，次序第八的渡己试炼，次序第九的登天试炼，登天试炼已下放至最低标准，成绩不合格，是否选择退出试炼，请回答是或否。”
“那最高难度是什么？”
小白抬头询问，跪在地上搂抱蚀刻的手臂安抚姐姐。
“最高难度，清剿目力所及的两万座生态碎片浮岛上的，全部崩坏兽敌人，全程克服重压向上抵达天空的黑星。”
“.......”
“姐姐不哭，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解决困难。”
小白跪在蚀刻身旁，小手拎起裙角替她擦眼泪，但蚀刻非但没有被安抚，反而变得更加焦躁易碎。
“那你说该怎么办？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试我都会去做你说啊？你就是局外人！只会坐着喝茶，我的死活主人的死活，什么坏事都与你无关！不，不对...都是我闯的祸，是我害的..”
“姐姐不要哭，小白替你。”
她一边说着，跪直身体，将额头贴向了蚀刻的额头，那是一种奇妙的力量，像用一根锁链，连接了两个心灵。
愤怒和无力感带来的悲伤，立刻被冲刷走，蚀刻一下子就哭不出来了，情绪瞬间被稳定住，头脑清醒，拥有了不自然的理智。
蚀刻自己用胳膊抹了眼睛让视野清晰，看见跪坐面前的妹妹，那双又大又漂亮的金色眼睛，含着安慰的笑意，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你？你为什么也哭？”
“小白没有在哭，小白有自己的魔力，只要替小舰承受伤害，小舰就不会受伤，只要替小刻哭泣，小刻就不会再难过，小白身体很痛，没有办法和小刻一起爬树，只能坐着为小刻加油，小白没有偷懒，小白其实非常在乎小舰和小刻...”
那孩子抬小手在空气里不停比划着解释，淌着眼泪却没有表情，瞬间让蚀刻意识到，自己刚刚失去冷静，对小白说了不该说的话，伤了这个孩子的心。
蚀刻抱住了妹妹，摸摸白色的小脑袋，丝毫没注意到，这个熊孩子将小脸贴在松软圆挺的胸脯上时，表情一点都不难过，而是相当的满足，纯纯的没心没肺，真是白瞎了感动。
“两位，需要我讲个笑话缓和悲伤的气氛吗？从前，有一个没有实力的普通人，对着巨大的崩坏兽说，想要伤害她就要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为了守护我所爱的人我可以押上我的生命，然后崩坏兽就从这对小情侣的尸体上垮了过去。这个笑话具有讽刺意义，讥讽那些自以为是，眼高手低的人，没有实力只抱着一腔热血，试图依靠视死如归的态度和不怕死的胆量妄图创造奇迹，最终落得死无葬身的悲惨结局。”
“。。。”
“........”
“嗯？怎么了，不好笑吗？”
“你猜猜我为什么不笑？”
蚀刻涨的脸色微红，气的跺脚鼓起了腮帮子，蚀刻还是萝莉身体时，害羞窘迫时都这副样子，换了少女体态，再做这种幼稚动作，很是突兀，但上副身体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不好改，就这样了...她盯着AI少女恨不得扑过去把对方鲨了。AI的笑话，字字不提她，字字都是她。
没有刀也没有能量，脑子发热只想着来这里取一份权限，带回去帮助主人，却完全没有考虑过，怎么取？凭什么取？没有思路也没有计划，走一步看一步，现在想来，失败也只是情理之中，可...
困难还是没能得到解决。
直到小白突然问那个AI女孩。
“我们真的很需要星星的力量，姐姐能把水晶球暂时租给或者借给我们一段时间，然后再还回去吗。”
“租借？这...”
录入语音，检索关键词，租借星星，未找到相关信息，复查，未查询到相关信息，复查，AI女孩的表情与身体，进入了诡异的完全静止，未响应，卡了。
“规则上...规则没说。”
“。。。”
规则有漏洞，找到bug了？蚀刻暗自吃惊。
“没说，没说就是可以的意思了？”
“我要反对你，只有试炼的通行者才能获取生物认证。”
“那如果我不要它的认证，只需要借助它的力量呢？”
抓住这样的机会，蚀刻急忙追问。
“........”
“两位客人，简单的逻辑问题并不会扰乱中级AI的思维进程，这确实是没能事先考虑到的有趣漏洞，所以在原则上，该漏洞允许被利用。”
“！！！”
折腾那么久没有达成的目的，被小白的一句话搞定了，蚀刻忽然想捧着妹妹的腰，把她捧起来转两圈。
有一阵大风吹起，蚀刻转过了身，仰望金色光点的雨，哪里有参天巨树的影子？名为水晶的少女款款走来，她抬起双手，从低矮的树上，摘下了唯一的果实。
它的外观不再是漆黑深邃的宝珠，蔚蓝色的水晶球内遍撒银尘，黄金的藤蔓新芽缠绕包裹住水晶球的本体，静静悬浮在少女的双手中。
“那么，拟定契约吧，你必须将你自身拥有的崩坏能与生命能量的一半，缴纳给这颗星，契约将在租借完成时生效，这份债务，将持续到它的生物认证试炼通过那天为止。”
“啥？”
蚀刻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去，怔怔的望着那个始终闭着双眼，声音温柔平静的AI少女。
“在我们的世界有一句话，也许你们的世界也有，天下没有白吃的早餐。规则不完善时，管理者有权做出补充，缝补漏洞，至宝不可轻易落入人手，你必须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你急需这份尊贵的力量。”
“你？奸商！”
“我要纠正你，我不是奸商，这份债务，是你单方面的损失，它不利好任何人，天渊星也不需要那点微小的能量。”
“不需要还要？”
“我们，可以不要，但你，不能不给。”
“。。。”
“要的就是个态度是吧？拿去吧，你们世界确实该亡。”
蚀刻气哼哼的，嘴里说着拿去吧，却劈手夺过了AI手中的水晶球，她能感受到，特殊性质的崩坏能缠了她的手腕，渗透进身体，从今往后，常态只剩下一半血条和一半能量条了。
盯....
嗯？
突然被对方盯着，加上心疼损失，蚀刻语气有些冲。
“看我干什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有，根据规则，试炼未通过会被遣送出试炼之间，试炼通过则会激活生物认证，被锁住的叙事文本将自行弹出，叙事文本播放期间，请勿大声喧哗，请勿四下走动，请勿与文本角色互动。”
“啊？”
蚀刻话音未落，她所在的空间好像熄掉了所有幕布，世界漆黑一片，这时，小白牵了她的手。
“........”
蚀刻迅速整理思绪，叙事文本会在获取生物认证时弹出。
想获取生物认证必须通过战斗试炼。
但租借星星，被系统默认判定为试炼通过。
这算不算是，利用漏洞，逃课高难度战斗环节，提前开启了宝箱触发了剧情？
视野里的黑暗在逐渐衰退，蚀刻看向脚下，她走出的每一步都像踏在水上荡出涟漪，水面洒满星星点点的光。旅行玩偶还活着时，去过荧光的海滩，那些浮游生物的微光，像繁星落入海中。
“从现实角度出发，你们认为，崩坏可以被战胜吗。”
叙事文本开始播放了，蚀刻左右顾盼，她站在奇妙的圆桌前，那桌子是一张表盘，桌面拥有华丽指针，繁密复杂的齿轮，与未知的数字序号代表时刻。
蚀刻支起耳朵听时，小白在兴奋的踩水，水面漂亮像繁星的夜空，蚀刻给了她头顶一巴掌才老实。
细听会议内容，这似乎是一个投票环节？可以自由发表意见。
精密齿轮与时针开始拨转，蚀刻推测，时针指向的席位，才可以发言。
“紫腐不可战胜，它的毒根已经深植人心，我们固然因这高效危险的能量，获得悠长的生命，但它建立在互相抢掠的基础上，在我们的世界，时间，是可以互相抢夺的。”
男人留有胡茬，不修边幅但依稀能看出，这是个底子英俊的人，他从背后，取出布条缠住的棍子平放桌上，是刀剑之类的东西，他说..
“紫腐使人强悍暴戾，永远疼痛，它将医疗体系全面冲毁。疼痛用杀戮止息，可得一夜安寝，人互相厮杀，胜者赚取紫腐能量，可以修复断肢，治愈疾病，延长生命。”
他说，生病不用医治，只需要杀人赚取紫腐能量就能痊愈，但紫腐本质不是治病，而是改造身体趋向非人的存在。染病者日夜被国家追猎，寻长生者主动拥抱紫腐，他说...
“九十七亿人口的家园，我名终竞，我是最后一位紫腐病人了。”
“.......”
“那拿刀的土著，说完了？把话筒给我。”
两个声音共同合成的女声，慵懒冷淡，圆桌时针拨转，蚀刻根据钟表的时针排布判断，时针从12或者从零开始，走到了2。
蚀刻绕着圆桌走两步，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又一巴掌拍在蹲那玩水的小白头顶。
“小白你好好看看，那是不是你姐？你二姐。”
“呜呜！小白不认识她。”
蚀刻见小白抱头蹲防，然后蚀刻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很像她，但不是她。
那个穿着单肩短袖和白绒拖鞋的女孩，白发顺着石椅扶手，险些披散地上，那双刻着十字星的金色眼睛，令蚀刻印象太深。
“死光了，全都死光了，外神显化出虚影和我们的星球一样大，它凭依我的身体，压住我的意识。一击就杀死我们的勇者和全部战士，在星球表面刻下的金色死斑烙进了我的眼睛里，我是受万众敬仰虔心供奉的次元精灵，在其它姐妹里也是强大的存在...”
她说。
“我却害死了所有人，接下来我要去搜找，也许地底下深挖几千米，还能在某座基地里找到泡在罐子里的活人，如果找不到，那我就一个人最后再看看那个世界，吃点好吃的，然后飞到太阳上去。”
那个年轻漂亮的白发女孩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冷漠威严，气势逼人，她将一枚金色的十字星，丢在了圆桌正中。
“这里面是一件穿越空间的精密机械，以及我搜集来的十九亿份以太燃素，和一些空间透镜，名词听不懂无所谓，有说明书，配合工作台可以大批量的制造武器装备。东西虽多但不占地方，有资格送上小船，其实我觉得，我们的世界，死的活该...”
她说，我们那儿的人就喜欢用透镜四处望远，就近搜寻宜居地星星，然后坐船去，我活的久，知道他们三百多年里只成功登陆过一次，把上面的土著杀光了，我觉的那是不对的，后来，返回母星的英雄里，有人携带了传染怪病，遍体紫痕，成了最初的怪物，然后崩坏揭开了帷幕。
“.......”
指针回退，从2退回到1，一位穿白褂的老科学家，他的手杖就是他输液的吊瓶架，他和大多数老人一样，絮絮叨叨。
“我目前独自居住在人造的生态箱庭中，占地只有两平方公里。今天的集会，我等了十年，这是我还活着的理由。最近总是做梦，梦见我可爱的学生们，我们敌不过崩坏，敌不过数以亿计的苍白怪物，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什么好辩解的，我想要送出这个。”
他将一个纯金的立方体推到桌上，数十条金色坐标系线段，在它的表层和内部流动。
“这是我们拿得出手的，最好的打印机了，在崩坏后期，联防破溃，后方被崩坏兽毁坏产能不足，所有军工级零件制造台，与S级食品企业的加工生产线，都揉入了它的核心组件，可以无中生有。拿去吧，祝世间所有受苦受难的孩子们，都吃喝不愁。”
“.......”
时针从1前进到5，那一米二的灰白发小姑娘直接站在了椅子上，不然其它人只能看见她半个脑袋，她奶凶奶凶的说。
“我已经一百八十岁了，我们没有机会从崩坏带来的灭亡中吸取教训，长生不死只会给社会带来永久的混乱，该死的崩坏兽，该死的人，人和崩坏兽，全都该死！这两边谁活着都不行！”
她将白色裙子领口的饰品取下，两支缠绕交错的黑白小花，其中黑花有刺，白花没有，她变魔术似的捏着花枝甩两下，显化出骑士长枪，一击斜扎在圆桌中央。
“不废话，就这样吧，我们只有保健品和这件灾星拿得出手，盒里几支注射血清，那是不老药。金属糖丸吃一粒可以五年不饿。长枪是件趁手兵器，能杀死一些杀不死的东西，看得上就搬上船，看不上就扔。还有，我们的补品也顶尖的，一粒见效，身体亏虚找我，抹不开脸的私聊。”
那长发披散到脚后跟的小萝莉气冲冲的坐下了。
“.......”
“小刻小刻，那个姐姐就是水晶姐姐的虚拟形象吗？”
齿轮拨转，时针指向了九，小白好奇的将食指放入了口，蚀刻也紧盯着那位的黑发女性。
她长发挽起，一袭黑色礼裙，那样的高挑，丰满，成熟，难以想象那只是AI的皮套，一个现实世界不存在的纸片人。
“我完全能理解诸位的家园曾经历的苦痛，我们的世界同样饱受创伤，只需要一套最廉价的潜水装备，就可以沉入海中，观看泥土和石块从大陆的整体上剥离的过程，泥沙沉降让清澈的海水透不进光，海面下的沙土瀑布有数百公里宽，我们的国土面积每一秒钟都在流失，不同的是...”
“我们的人民都还活着，八亿人民，凭着黑星的伟力，健康的生活在陆地上，我们的世界，善于用一个人的生命，交换整个世界的存续。这样的交易，我们达成过五十次，为文明换来了九十年的苟延残喘。”
那女孩双手捧着漆黑的水晶球，面向众人。
“眼下，船已经到了要出航的时间，不能再让所有人都等我们一个。在可预见的未来里，我们的世界只有慢性死亡的唯一道路，经过十五年的组织考量。我，水晶，我代表全体人类，将存续的根基，将黑色的太阳，将生命与黄金，将我们所拥有的一切，都作为赌注，奉献给你，万劫无归的旅人啊，请告诉我，人类，真的能战胜崩坏吗？”
“.......”
“是吗，那么，就请带走这颗星。”
“.......”
蚀刻静静的站在桌后，这里没有她的席位，叙事文本播放了很久很久，直到世界重新融入黑暗。
不上台面，但是奇迹。
先知口中的字眼忽的跳入蚀刻脑海中，她逐渐理清了思绪，蚀刻听懂了！
圆桌前的这些人，他们是一群失败者，各自无法使世界安然渡过崩坏，像群落在水中的蚂蚁。
仿佛一群卡在关底boss前的玩家，他们商议出的对策是，抱在一起，聚成蚁球，主动的放弃希望，拥抱毁灭，各自把最好东西都贡献出来，送上小船，期望着有朝一日...
“。。。”
“.......”
“你是因为这个，背了丧权辱国的骂名？”
蚀刻看向坐在白茶桌前的AI少女，后者点了点头。
“后来呢？你把水晶球送出去，你们的世界该怎么办？”
“沉没了，在崩坏海兽们的巨口中，无人幸存，那圆桌的位置只有我能坐，原因只有一个，中级AI不怕网络暴力，但高级AI怕，会因为情感模块顶不住压力思维陷入永久性紊乱。而但凡换成任何一位人类代表，将黑星拱手让人，返回家园后，都活不到第二天，下场多半是身中千刀，尸检判定为自杀。”
“网络暴力？她们骂的很难听吗？”
小白头上顶着问号，小白的关注点与所有人都不同，但是水晶仍然温柔的回答了她。
“是的，大致是说，你凭什么代表全人类，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不想活我们还想活之类。”
“可是听起来不脏呀？”
“因为脏话已经被消音过滤了，我不会在小孩子面前，说出任何低俗字眼。”
“.......”
“那你确实是抗压中的王者。”
蚀刻抛接水晶球，抬手牵住了小白的手。
“我们要走了，那你？继续待机？”
“嗯，容我们献上祝福，失败者没有资格要求后继者去达成什么。继承小船的遗产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拥有一份朴素的良善与道德，就是唯一的要求。如果他真有拯救世界的伟大志愿，那么届时，所有禁制将会同时解除，为其开放，至高的权限。”
“。。。”
“........”
另外一边。
就这样战斗下去吧，能打多久打多久，战斗到骨头折断再起不能的那一刻为止，我没有办法战胜神官，无论我拖延多久，都无济于事。
我搂抱着超重炮独眼巨人，站在炸塌的摩天大楼废墟上，炮口指着崩坏兽，嗯...有超过五只帝王，同时凝聚远程打击了，有的是光束吐息，有的是喷吐火球，还有闪电箭和酸液。
恐怕有点疼，但是能抗，小事，就是有点疼，我试着躲一躲吧，多拖一会，小刻就能多活一会儿，她要是真无了，我还挺舍不得她。
“？！”
突发状况！引力黑洞在我的身前打开，吸收了所有向我来的攻击，那些技能凭空被吞，没有一招命中我的身体。
“小刻？”
“嗯嗯！果子来了，刚摘的，快换上试试。”
二头身的小刻飘我面前，小手捧着大大的蓝水晶球，球体缠着黄金的嫩芽藤蔓，伊甸之星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狐疑的接过这件武器，刚入手就发现不对劲，它自动生成了某种力场，包裹我的身体，而小刻的解释紧随其后。
“尽管使用吧~这可是人家用半条命换来的顶级武器体验卡，五个被动同时生效，免疫飞行技能。免疫物理伤害。获得力场盾。获得次数盾。崩坏能免费，移除能量条。主人呀，要不要也试试星星粉碎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