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前,他说过一句,蚀刻在求救,然后他就消失了。
白羽赤脚站在冷硬的天台地板回忆刚才,他被一束斜射而下的强光圆柱轰击,拆解成繁密的蓝色光点散去。
发生了什么?
那天夜里他起初感应到异常,从低楼层的卧室闯出,爬楼梯一口气上到二十多层的天台,白羽轻巧的飘在后面没被落下。
他双手抓着铁丝的护栏网仰头望天,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吃惊,白羽好久没有见他这样,隔着菱形的铁丝网洞,白羽好奇天上有什么?
什么也没有,稀稀拉拉的几颗星星也不怎么明,整个天幕都是黑的,可他却说,看到了漫天紫色和粉色组成的瑰丽星云。
感知这一项能力,并不列入评判强弱的标准,但能够越过沧海,远隔重洋依然能看清崩坏的征兆,终归是匪夷所思。
他说,蚀刻在搞事,愚蠢的她引火烧身,现在正在求救,他必须去一趟,交代完这几句的瞬间,那湛蓝的光柱就击碎了他的身体,临走时连一句话也没有多说。这光束是突发状况吗?还是说事态真的很紧急?
夜里的地砖有些冷,寒意顺着脚心向上,冰凉的不适感令白羽回过神,她两只小手捂在胸前,宽大的衣袖拖至膝盖,白羽自然的悬浮起来,在空旷满是浮土尘埃的天台徘徊了好久,才决定回屋。
那光束大概是传送的痕迹吧?白羽如此揣测。
反正不可能是什么尖端武器,从大气之外精确锁定,一击杀死了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哎呀怎么会突然幻想些这种东西。”
白羽抱着脑袋将幻想甩走,他走的急,去哪里?做什么?去多久?这些都不知,起初白羽还盼着他两三个小时就会回来,于是点亮圆水晶球形状的小夜灯,跌坐一个大枕头上,在身前摊开一本过期的新闻杂志。
她本来可以在五分钟内将一本新书通篇熟记,但是今夜,她来来回回翻的都是那么几张纸,杂志内容是什么也全没记住。
“那就睡觉吧,睡醒了人就回来了。”
说不准明早一睁眼就发现他侧身躺在旁边,白羽自己向自己妥协,于是她就跌坐在松软的枕头上,低着头,保持这样的坐姿进入休眠,她很少躺着休息。
这份期待保持到了天亮,直到细小轻缓的敲门声将她唤醒,白羽先是惊喜,又立刻打消念头,因为白羽意识到,他回自己卧室是不会敲门的,所以外面肯定站着别人。
“谁呀?”
“早上好,是我,芽衣。”
柔软甜美的声线即使不报名字白羽也能听出来,白羽只是感慨,这个女孩子真有礼貌啊,特别好相处。
“门没有锁。”
“那我要进来喽?”
门把手拧动,将外观打理的崭新整齐的芽衣站在卧室门口,扎了简洁漂亮的高马尾,居家时不选配件复杂的穿搭,她踩着毛绒拖鞋,浅色毛衣与短裤,露着健康修长的双腿,她将双手捏在身前,视线很快的在室内扫了半圈,没找到要找的人。
“唔?舰长今天出门晨跑了吗?”
“呃...”
她一下就问住了白羽,白羽不知道作何回答,如实奉告吗?思索再三,憋出了简陋的答案。
“他..,有私人的事情需要处理,要离开一段时间。”
说了和没说有区别吗,好在芽衣虽然有点失望的样子,但并不多疑,只多问了一句:那舰长什么时候回来呢?
“这个回来嘛,啊...,可能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
“。。。”
一句话就让芽衣沉默了,白羽能以非人的效率收录知识,可即便她饱读诗书,到了这种要撒谎的时候,又能怎么样呢,还是一样磕磕绊绊,废话连篇,但对话依然可以继续下去。
“其实芽衣是来问一下,要不要吃早餐,舰长不在的话,那白羽呢。”
“不会麻烦吗?”
芽衣摇摇头说绝对不会。
因为这次实习远征大家约好了要尊重个人生活习惯,暂时休学没有文化课的缘故,几个人的作息截然不同,有的人呼呼大睡一觉到中午,必须用午饭的香味唤醒,有的人守着电脑街机白天休憩晚上彻夜战斗,摸黑溜出来翻没有插电,用冰属性武器制冷的冰柜找食吃,只有舰长的作息,是和芽衣相近的。
白羽漂浮起来近到芽衣身前,暗中感慨这女孩真漂亮,松垮的白毛衣遮不住身材,半截手指捏着袖口,将手掌搭在了胸前,露着的双腿和皮肤都是那么洁白,性格软乎乎貌似很好欺负的大姐姐?白羽感觉面前的女孩就是这个样子。
在白羽看来,同样是拿刀的女孩子,相比之下,那小刻抽象的不仅不像个女人,甚至都不像个人,满脑子都是修行,变强,做坏事,立志做厉害的坏蛋,他为什么那么惯着她?
大概是因为那小刻也会洗衣煮饭暖被窝,有一具捏出来的,精致如人偶的身体,纯纯的被美色蒙蔽了双眼。
跟着芽衣出门,轻手轻脚下楼梯,临时据点是三楼,二楼是拥有整整四排货架的物资存放处,零食饮料自选,荒弃的居民楼早已断了水电,也没有燃气可用,崩坏感染过的城市比沙漠贫瘠,不支持健康的生命活动。
做早餐为什么不去厨房而是去楼下?停在大道上的那辆大巴车会做出解释。
有些字词,简单常见容易理解,可连在一起时就会变的抽象,比如这句,舰长从兜里掏出一辆大巴车。
芽衣当时亲眼看着他掏出什么东西往地上一扔,紧接着这辆大型餐车就出现了,经过私人改装,拔除多余座位,腾出宽敞空地,修缮内部环境后合理分配空间,再置入厨房家具。
三灶并排的煤气灶台崭新锃亮,整齐的米面收纳方箱,壁挂橱柜上是俱全的调料瓶,刀挂上的各式菜刀小刀不下十种,各种用处的零碎厨具一应俱全,家用的小功率发电机为餐车提供用电,除去基本的烤架烤箱和微波炉,甚至还有一台新的甜筒冰淇淋机,脆脆微甜的蛋筒可以接到鲜奶和草莓口味的冰淇淋,不限量的吃,外面车顶上还镶嵌着小青菜种植土箱,随取随拔。
芽衣非常满意这辆餐车的内部环境和条件,舰长是厉害的后勤,你永远不知道他能从包里掏出什么来,任何恶劣环境都不会干扰生活质量,不必怀疑,跟在他身边,可以安然做到冰原上穿短袖,沙漠里啃雪糕。
别的小队去灾地实习没苦硬吃,但芽衣发现,出来实习这段时间,除了手机没信号外,和度假没有区别,难怪琪亚娜当初强烈要求实习远征时要带上舰长,现在看来,只要不肯吃苦,那还真就苦不到。
“白羽要吃什么,培根煎蛋还有土豆饼怎么样?唔..保鲜柜里有些很甜的小南瓜可以拿来煮粥,也可以用这份虾仁做虾仁蔬菜粥,白羽来决定吧?”
“额..”
白羽坐在微波炉上面晃着小腿,很无奈的说没有必要。
“我只有这么点体型,平日里他的早饭分我一点也就够了,他吃啥我吃啥,没有必要专门为我开灶台,做你自己的那份就行,然后加一点点份量分给我。”
说着说着,白羽发现那只讨厌的小刻闯进了自己脑海,有那么几天时间,小刻是会早起煮饭的。
她的长发和墨水一样漆黑,洁白松垮的长T恤恰好遮住屁股,长腿露着,阳光淋上去就很晃眼,背影也很漂亮,有她在时能吃到热乎的早饭,她不做饭,那就赖到上午去吃学校食堂。
有利有弊吧?白羽从塑料封装里捧一只没装雪糕的蛋筒,用袖子捧着啃,一边好奇观察芽衣如何迅速给土豆削皮,真是又快又好,摆弄食材的空闲里不会一直沉默,聊天是自然而然发起的。
“嗯?想要多了解一些他的事?可以呀,他如今既没有任务也没有身份,信息都是公开的,没有谜语和秘密。”
白羽记性超好,无论是文化课还是数学题都不在话下,哪怕是某个不起眼的历史时间点发生了什么历史事件都记得精确。
而关于他的事,与他长期相处少有分开,和他有关的东西,白羽自认为是相当清楚的,她很自信的对芽衣说,你问吧我都知道,然而那问题..
开屏暴击!
“那个,芽衣有些在意,舰长的生日是哪一天呢?”
“。。。”
见白羽表情不对,芽衣会错了意,她连连摆手。
“啊!请不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生活在同一座学园,是同学也是伙伴,甚至以前还是舍友,我只是觉得,今天和以后,大家都会一起生活下去,万一不记得日期,把重要的日子错了过去,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所以所以我才问的,真的不是我自己想问。”
“........”
菜刀快速均匀击在砧板的声音早就停了,怪异的安静在餐车里晕染开来,芽衣没有说话,沉默期间她左右顾盼想转移注意,甚至看清了白羽捧着的蛋筒上,啃了两个小豁口,最后,白羽对她说。
“他没有生日。”
“诶?”
芽衣惊奇,抬一只手遮了嘴巴,没有?芽衣脑筋转的很快,刚开始她以为白羽粗心,与舰长相处那么久也不清楚日期,直到从白羽口中二次确认,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有”。
“白羽问过舰长吗?”
“我当然问过呀,最开始的时候,他暴躁易怒是个很差劲的人,那时我问他,他不耐烦的说不知道,但他那时肯定知道。后来我第二次问他时,他已经光芒万丈了,是天命总部的神秘商人福利大使,所有女武神和研究员都喜欢他,那天他正在家剥夏威夷果给我吃,我突然问他,他挠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知道,这下是真不知道了。”
“不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记不住自己的出生日期?难道舰长没有国民健康保险证或者驾照吗?”
芽衣声音拔高一点又忽然安静了,内心活动复杂,因为芽衣突然浮想联翩,难道他从小是遗弃的孩子?或者,生日那天发生了什么可悲的坏事?再或者...
但白羽的解释,将芽衣那些奇奇怪怪的脑洞全堵上了。
“其实是治病时把记忆剪掉啦,那位大医生说,记忆左右情绪,记忆害他变脆弱了。精神衰弱时,体内各色各异的能量核心就会失控紊乱,在体内左突右冲,带来一种名为“搁浅”的负面效果,具体表现为一种不致命的疼痛,不比抽筋疼多少,但二十四小时不断,已经严重影响了日常生活。疼痛会令一切吃喝享乐的生命活动褪色,变的毫无体验,所以大医生认为,不可控的力量很危险,那病必须治。医生认为的对,我完全赞同他。”
芽衣捏着双手安静的听,她礼貌的等白羽解释完才问,大医生是谁?白羽说是天命的主教,是金色头发,待他很好的一个人。
“那...舰长他?”
“他?犟驴一个,我是先咨询的医生,然后才与他商议治疗的事。他死活不肯答应,我怎么说都不听,后来医生亲自去找他,也不知道对他说了什么。我劝不进去的话,让医生劝进去了。”
“然后舰长就接受了治疗?”
“没,他说想回神州看一看,主教答应了。”
主教拨通讯找人替他安排行程,打算给他假身份假名,问他是选外籍还是神州本地人,完了主教又问第一站哪里落脚?舰长说上海,主教问他神州有上海吗?怎么没听说过。他立刻解释说,他的意思是上沧海市,讲话含糊了导致的误会,没有上海,没有上海。
然后主教就不再多话,最后问他是否低调出行,舰长说是,飞到了第一站接他的是一辆七百万的车,司机穿黑白西装举牌等他,是一个近两米高的肌肉大块头,司机对他说已经对接好任务,点地图,双指滑动缩放,点到哪里去哪里,跨省跨市无所谓,绝不废话,绝对保证行程私密。
白羽捧着雪糕脆筒讲着故事,一边对芽衣说,那真是一段莫名其妙的行程啊,莫名其妙,都不知道去哪里去干什么就又回来了。离开第一站沧海市后,他在路上兴奋了好久,连搁浅的疼都盖住了,还用他那贫乏的历史地理知识给我科普神州。
“也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一路上都在和我说,神州有34个省啦,有数不完的名胜古迹啦,有五岳那样巍峨的群山之类,他说着说着,前排司机就绷不住笑了,我问司机笑什么?司机说想起了开心的事。”
“那司机先生为什么笑呢?”
芽衣同学举手提问。白羽言简意赅的给了解释。
“接近目的地前,有一次暂时的休息,舰长下车了,我没有,于是我趁机问司机,之前为什么要笑。”
司机说,舰长肯定是个假神州人,他科普的东西,没一个是正确的,有座山几百年前就被某种玄幻的力量给劈了,哪有什么五岳,四岳还差不多,依我看,你家少爷啊,是半点文化课也不沾,没几分常识,不过尊贵到这种程度,也没必要有常识就是了,负责接送我是专业的,绝不多嘴。少爷说啥是啥,少爷去哪把车开哪就对了。
“舰长不是神州人?”
芽衣立刻抓住了重点好奇询问,得到了白羽的点头肯定。
“大概率不是了,虽然他自称是。但是说真的,他真的挺没常识的,省份数量能记错,城市名能记错,名胜古迹能记错,什么都能记错,我们辗转好久,最后在某一个晚上,到达了目的地,到了他想去的那个城市。放眼望去是普通的城市夜景,他趴在石头护栏的人工湖畔,盯着远处群楼上镶着的霓虹发愣,很多城市都有这般的彩灯光景,不差,但绝对说不上美,夜里出门闲逛的人很多,热闹,还有广场舞。我看见有个小女孩牵着妈妈的手,指着他说,妈妈妈妈你看那个哥哥好漂亮头发是黑色的,那个女人说,他可能是染的,你不可以学。”
白羽气呼呼的,一下子就把手里吃剩的雪糕脆筒掰成好多瓣。
“想不明白!他也不肯说。在深渊里每天都会受伤,一千道一万道的伤疤都用手段麻痹感知,没有掉过一滴泪。可那天夜里我就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哭成那样,石头的护栏像泡沫一样被抓出了缺口,和他呆的太久,我也是第一次意识到,他已经变得空前强大了,认真时衣摆和头发会无风自动,强烈的情绪波动可以唤来风云,夜空的星点与白月被遮住,稀薄的汽雾态崩坏能覆盖掉了视线所及天空,仿佛乌云。”
“后面呢?后面发生了什么?”
芽衣听的认真极了,期间她没有插话,似乎对故事十分感兴趣。
“什么也没有发生,哭不出来以后,他就回了天命,回去没隔多少天,就进行了人格修正治疗,治病没有收他一分钱。主教说他为天命带来的收益早已溢出,远超投入成本。抛去个人战斗力的价值不提。就凭为崩坏科研献身捐出去那条右手臂,本身就是贵重素材,钻研那上面崩坏能微粒的排列方式和流动轨迹,在战士体质改造的课题层面,有微小可能会带来巨大的突破,有中等可能迭代技术,培养出初始天赋更优异的女武神。”
“手臂?舰长的右手臂是义肢?!”
惊天的秘密令芽衣睁大了眼睛,但白羽挥一下袖子,摇头否定。
“不是啦,他能长新的出来,核心异能是那些怪兽生前力量的具现,高速再生脱战回血在崩坏兽里不是特别稀有的异能,他可以用相对少的能量愈合伤势,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不明白,主教到底对他说过什么,发生了怎样的交易?才能让他甘心剁手。”
芽衣好像松了一口气,今天一下子听到了好多段秘闻,也耽误了不少时间,她将平底锅架在燃灶上热油,一边随意对话,从舰长的生日,聊到了白羽的生日,然后...
“你也没有生日?”
面对芽衣拔高音量的惊问,白羽神态轻松惬意。
“我当然有啦,我记性超好的,我又不是他,只不过不是生日而是启动日,我的时钟从睁眼的瞬间就开始从零计时了。只需要用世界的最新日期,减去我本次的开机时长,就能轻易反推出我的具体启动日期,说起来他真是够粗心的,从来没问过我,后来啊,后来超级倒霉的事就发生在了我身上...”
培根在热油里煎制微焦,在芽衣准备早餐时,两个女孩可能有聊不完的话,白羽好像又在生气了。
“芽衣,你可能在故事里见过一种寻常的桥段,那就是,大势力往往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秘境,或者试炼之地。”
白羽说,天命是这样的,那位主教大人似乎有某种执念,致力于对异界做出猜测和尝试探索,失落失踪的旧世界大陆版块啦,与世界相互重叠的世界啦,游离于世界之外的世界啦,天外无限远方的星星世界啦,还有晦涩难懂的海水泡沫世界之类,深渊只是探索过程的小发现,归纳于第三类世界,副产物崩坏水晶是珍稀珍贵的资源,也是上好的素材,与辽阔宽广的地球相比,那是块小地方,地图最窄的部分,只有七百多公里宽,长度目前没有具体数值。
白羽恨恨的说,为什么不喜欢生日,因为...
“我就是被坏东西害惨了!坏东西怎么甩都甩不掉,扔下悬崖都能自己飘回来,那天是我的启动日,我要他弹钢琴给我听,他问为什么我说不为什么,曲毕后给你答案。在暗无天日的荒原里,遥远处是黑色的群山,我坐在钢琴上看着他,曲子旋律很好听,星与你消失之日,是没听过的歌,最后我问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问,什么日子?”
“今天是...”
这时,坏东西打断了我们的聊天。
【当然是你们的死期】
可恶的坏东西蛰伏一年,终于攒够信心,自认为时机成熟,是动手的时候了,它释放巨大的崩坏能量,引诱割据世界的领主,诸多强大的帝王级崩坏兽,一口气引来了十几只。
“巨口的吐息,犄角的射线,甩尾的光刃,触手的捕食,独眼的光炮,砸地的裂隙,光雨的弹幕,涌毒的泥沼,冰棱的地刺,扇形火,高压电。飞天遁地隐身穿墙什么都有,那些帝王都拥有独特的异能,涵盖了元素伤害物理伤害地形伤害和机制伤害,我从来没有见过崩坏能有那么多种颜色,怪兽们围上来时,天都塌了,坏东西还在幸灾乐祸。”
坏东西说:这种程度的危机只有一种解法。这种时候你一定会依赖我,一定会有求于我,一定会向我寻求力量,只要你借了,那需要还多少债,就不由你说了算。
“故事就是这样离奇,别人的生日可以围坐一桌吃香甜的奶油蛋糕,而我的生日就要听着各种尖锐的,恐怖的,震耳欲聋的崩坏兽咆哮声,我吓坏了,躲在他的怀里,把想好的生日愿望全都改了,改成今晚我们都能活下去,或者,他能活下去。不知道度过了几个黑天,结局是,他赢了,没借力量,坏东西的邪恶计划也没有得逞。”
白羽松了一口气,她将这段奇妙的历险,将这段不为人知的秘密,像虚构的故事那样,说给了其它人听。
芽衣半懂不懂,又莫名的深有同感,她甚至没问白羽口中的坏东西具体指谁。因为芽衣觉得她自己体内就有个坏东西,怎么甩都甩不掉,芽衣问,最后是奇迹发生了吗?
“当然发生了。我也没想到一个人能够同时操纵五十座十字架协同攻击,令它们的内核过载,输出功率拉到极限,持续八分钟看不清战场画面的光污染,理论DPS已经超过了十五支A级女武神小队的装备配置总和,更多颜色的崩坏能出现了,暴力抽取颜色各异的能量,揉在一起制造爆炸。怪兽变成了小猫咪,一点也不凶了。因为无限的攻势比所有崩坏兽的吐息加起来更凶,更烈,更加声势浩大,未平而又起,红色的球形广域爆炸后是紫色爆炸,紫色后是黑色蓝色白色...”
白羽讲述这段故事时开心而骄傲,因为她既是讲故事的人,也是故事中的人。她乐意让任何想要了解他的人,都深深明白,他是十分强大和勇敢的战士。
“那,那舰长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
“额,大概是明天,或者是后天...”
绕了一大圈最后又绕回了舰长去哪了这个话题,白羽发现芽衣这个年轻女孩有健忘症似的,三遍了,问过没多久还问,问的还是同一个问题,真是的!
“........”
————————————
“喂,现在可以说说,你这几天都去做什么了吗?那么草率的走人,她们问起来,连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羽站在崭新的床单上踩出两个小坑,一副要审我的样子,她要是审我我一定招,本来就没想瞒她就是了。
简约系列家具是我用积木捏的,主打一个简洁美观,我从浅色的原木衣柜里取睡衣坐在床沿。
“别看,我换裤子。”
“我偏要看,快点说你去干什么啦?那小刻在整什么花活?还差点把自己整死,大半夜发求救让你去捞她。”
我将棉被抖开,撒网似的甩出盖了她的头顶,衣袖太大的缘故,白羽挣扎好一会儿才爬出被子,爬到床头,她一屁股坐我枕头上,将膝盖相互抵着,小小的一只,把我枕头当成了坐垫。
“嗯...我讲话不如你,一张嘴也说不清太多事,不过我新得了件好宝贝,能代替我把这几天的事,放映给你看,白羽。”
“放映?”
我抬手接住一片落下的羽毛。
其实,当尚未察觉羽毛飘落的时候,意识之异能就已经生效了,入梦的人看不见羽毛,也无法意识到,此时正身处层层幻境之中。
卧室内场景开始刷新,薄膜似的光幕从左到右滤过,好像一次朴素的转场,一张图片从左至右刷新成了另一张图片。
四面墙消失了,屋顶换成了蓝天,宽敞的卧室变成了辽阔无垠的青色草原,风吹过来将无数草叶携裹着带上天际,白羽闭上眼睛抬袖遮掩。
“这里是哪?我们这是到哪里啦?”
“哪里都没有去,我们还在卧室。”
白羽漂浮起来远眺,大片草叶拂动着映出白银色的光,温暖舒适的草地令她好奇,我盘腿坐在她的对面,探手折一朵小白花,递到她的面前,平静的看她,她不掩饰惊奇,两只小手捂在胸前,大衣袖垂落至膝,但很快她又向我抱怨。
“哎呀你啊,这花草长的好好的你拔它做什么。”
白羽隔着大衣袖接过了花,接到的瞬间,她浑身一颤,惊醒过来,幻境的画面如退潮般消散,哪里有花朵?她发现手里的小白花变成了羽毛。
“意识之键,羽渡尘,我本不应得到她,但发生了太多的巧合,现阶段我本不可能通过第八序列的绑定试炼,但发生了太多巧合。”
“发生了什么?”
白羽如此问道,我用最精简的话回答她。
“羽渡尘,这件武器不具备高等的智慧。她为我准备的试炼敌人,是我自己。然而有的时候AI太智能了反而不是一件好事,因为我会给我自己放水,导致我最后赢了,那次试炼,本质上是一种监守自盗。”
紫色的漩涡从地面生成,升起一面巨大的落地镜,我盘起腿与白羽对坐,与她一起看向镜子里站着的人,白色与金色的制服,魂钢的右臂肩铠连接着宽大披风,战斗时披风末端布料会点燃,虚化成半透明雾状灵体,抛洒大量金色粒子。
那镜子里的是我吗?那是我,平静冷漠一副高冷无法接近的模样其实是疼出来的,疼时只能绷住表情,再搞笑的事也笑不出来,再尴尬的事也不会抽嘴角。
“为什么你会认为你在给自己放水,而不是你战胜了自己,变得更强了?”
白羽跪坐着欣赏镜中的人,小声感叹着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
“渡人难渡己,我有自知之明,他能拎着九吨重的神官方钢掷我,我又怎么能和他打的有来有回呢,那神之键的试炼门槛很高,本意也很明确,要战胜无限能量无限体力,血量是自己无数倍的自己,理论上是做不到的。除非在战斗中能有什么极限的突破,令自己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更强大,才有希望。这次也算是究极逃课了。”
“那你打算怎么使用这件宝贝战利品?”
白羽将羽毛举着,像玩一张彩色糖纸,透过羽毛观察卧室,最后观察到了我的脸。
“大概是用来催眠读心审问情报之类的吧,没人能在羽渡尘面前说谎,它的本质异能已经被动性的笼罩了我,持续的作用在我身上,但我没觉得自己力量变强或者记性变好,嗷。这东西用来做坏事好像也强的可怕,可惜小刻催眠不了,她没有脑子,好了不废话了...”
我干咳两声,让白羽的视线重新对上我的眼睛。
“那么,来展开讲讲这几天发生的事吧,我讲不明白,但我能让你自己看,就当是试试新宝贝的效果了,这件强大的武器驱动方式意外的简单。”
“你难道是要我用这片羽毛....读你的心?”
我摸进白羽的衣袖,用两根手指就能捏住她的小手。
“一个小秘密,白羽。精神的干涉会令我产生不适感,就像原地猛转十圈,绷紧意识集中注意力可以微效抵抗这种无形的入侵,想象一下,大片阴影压迫向蜡烛的光源,妄图渗透进去攫取秘密,但只要你还在发光,影子就近不了身。主动的感知这种无形无质的外来事物,并回以你最强烈的愤怒与恶意,是反制精神干涉的好手段,这会让实况,从单方面的入侵,转变成双向的较量,干耗下去对谁都没好处,这是反制羽渡尘和精神干涉的手段,既控不久,也窥视不了内心。”
“有这种事?谁告诉你的呀?”
“小白告诉的,我教育她好多次了,她受到了太多祝福,拥有诸多异能,神明使者祝福的本质大多数是剪切而不是复制,神明使者将天赐的力量割舍下来,当做最贵的礼物赠送给他们爱着的人,真的我脑子里想什么她都知道!想涩涩她也知道,这只白色小不点,她就到我肚子那么高,穿白裙子眨着眼睛一脸天真的问我,小舰小舰明明小白就在这里,为什么不对小白做心里想做的事呢?她简直像在诱惑我,小魅魔。”
“。。。”
“.........”
“总之就是这样,白羽你说你说,这样的小女孩怎么相处嘛?她已经开始学着往我腿上骑了,我都不敢在小白面前胡思乱想怕带坏她。”
“你不想不就好了嘛,还是说,你当真对那种幼小女孩的身体,产生了龌龊的幻想?”
白羽一脸鄙夷的看着用手指在床单上画圈的我。
“可是确实很可爱啊,皮肤像玻璃杯子里的牛奶那样细腻,既白又滑,腿也肉乎乎的不是麻杆,腰也收窄了,脱了裙子线条超好,看上去根本浮显不出肋骨,而且这孩子似乎对我带着很高的初始好感度...”
“有多高?”
“可以色色。”
“那确实高...不对?不可以色色!”
白羽用袖子抽了我的脸,力气那么小,像被窗帘刮了一下。白羽说...
“我突然觉得蚀刻她当初执意要带走小白,是那个坏蛋干的唯一一件人事。”
“额,其实昨天我又和蚀刻争论了小白的监护人问题,抛开色色不谈,蚀刻接下来的工作可能和杀手差不多,会接触太多邪恶的故事,令人发指的罪行,以及丑陋的真相。小白能读心,可塑性又那么强,我怕小白在吸收太多负面精神后,性格会从乖妹妹变成蚀刻那样的坏孩子。我与蚀刻争执起来,然后蚀刻吵赢了,小白最后跟的她。”
“你们怎么吵的?”
“我们这么吵的...”
小白不能跟你,她跟着你容易变坏!
小白更不能跟你!她跟着你容易艾草!
此时小白拱在蚀刻的怀里,摇晃小脑袋来回蹭蹭,好奇的问小刻小刻艾草是什么呀。
“之后不管我说什么,蚀刻都围绕这一个重点复读,我争不过她,但她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小白举着那种颜色的本本问她性的知识,问她小刻小刻为什么我们这里没有毛毛,蚀刻只会红着脸让小白滚。”
“咱就是说,你们两个监护人一个过分的保守,一个过分的变态,是这样吧?”
白羽从我的枕头上起身,她站着和我盘腿坐着时差不多高,拿羽毛在我的鼻尖上挠痒痒。
“哎呀...她摊上你们俩也是可怜,说起来你们给她取好名字了吗,她不能总叫小白,听起像是路边一条,小猫小狗什么的。”
“没啊——,这世上有比起名字更难的更纠结的难题吗?但蚀刻说在外旅行时,蚀刻会称呼她为白羽,算是借你的名字暂时使用,同时也是真名的其中一半。因为分开在两地,所以不会把你和小白叫错。”
我抬手在点仓库面板,取一盒精致甜点出来,拆丝带和心形包装盒,取巧克力酥球和白羽分着吃,一边向白羽感叹。
“那小白也是乖孩子,除了太黏蚀刻外没有缺点,在外面那段时间里,既当妹妹又当妈,洗衣煮饭铺床叠被都是小白做,还会煮奶茶炒冰沙调饮品,她的天赋树已经点亮,心智也一天天成长,而且白羽你听我说!她居然可以通过吸收各种属性的能量,临时改变发梢的颜色,白色长发的末端,遇蓝变蓝遇粉变粉,从而得到一只炫彩小白!在我的观察里,她的成长方式具现出几点有趣的特征,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
“?”
白羽用袖子捧起一颗酒心糖,一时间忘了塞嘴里,好奇等我解释。
“因为小白的培养素材和进阶配置和所有女武神都不一样,她需要的不是专属武器,不是配套契合的上中下圣痕套组,不需要模拟对战积累经验值,更不需要养成的珍贵材料,她的进阶养成,只需要一样东西,最廉价同时也是最昂贵的东西。”
“是什么?”
我抬手将白羽嘴角的糖果碎屑抹去,认真地告诉她答案是。
“时间。”
“........”
“白羽,听听我的假设吧,如此聪慧过人的女孩,做什么都是一看就会,如此天赋,这合理吗,但是假如我说,她的成长速度是常人的几十上百倍呢?我初见她时,她听不懂人话,连话也不会说,只是个拥有甜美小女孩外表的笨蛋,两个月过去,她已经能照顾蚀刻的生活,像个猫似的围着蚀刻乱蹭,提供满满的情绪价值,如果假设成立,那她如今恐怕已经有了十岁左右的心智...”
“额,那再长大点会不会有叛逆期?”
白羽随意的插话。
“不知道,白羽。但有一点我是肯定的,小白的成长之路,不因她的经历而偏移。其它人的成长,大概是在跌倒和爬起,得到与失去,相遇与诀别的过程中,沉淀出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的故事。但小白不是。她所走的每一步路,都在寻回早已遗失的东西。”
“.........”
“白羽。那个孩子,她对我说了奇怪的话...如果很久以后她会很爱我,那么在最初的时候,她就应该爱我。”
羽毛在我的手心散成光点,开始模拟。金色齿轮悬浮手心,第二枚小齿轮与最初的齿轮相互咬合,开始拨转,越来越多齿轮开始加入齿轮组,机关也愈发精密巧妙。
“人们常将齿轮与命运关联,命运的齿轮开始拨动,时与空无限,而在无限遥远的远方,远到时间的尽头,我们如今所经历的一切,是否早已在久远的过去发生过?这世上,真的有能看见未来的人吗?如果有,那我如何才能去见..”
“喂,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啦,不如担心小白会不会让小刻带坏,说起来,蚀刻这些天都在教小白做什么呀?”
白羽捧着我的脸,让我停止胡思乱想。
“教什么?教小白长枪和锁链的用法,以便在未来娴熟的运用约束之键,但是软兵器你知道的,锁链鞭子之类的。或者双截棍,练不好就很容易单杀自己,暴打自己。蚀刻向我数落小白的武学天赋有多愚钝,练着练着居然能用锁链捆绑自己,胳膊上腰里,大腿上都勒着锁链,趴地上撅着屁股一拱一拱像只白色虫子,爬到蚀刻脚边求救。”
我爬,我爬...小刻小刻你快看,人家超会爬。。
恨铁不成钢差点把蚀刻气晕。
“。。。。”
“然后你猜怎么着?那天下午在宿舍沙滩我试着用羽渡尘看小白记忆,小白不反抗任凭我看,我看见,十几根约束锁链同时操纵,那十几条锁链的矛尖前仆后继你追我赶,穿进了一片椰子树林,那么复杂的环境,锁链却怎么绕都不会缠在一起,如臂指使,她能用海量的锁链在林中纵横交织,她自己稳当当坐在空中横着的一条锁链上晃腿,那时我才明白,她表演锁链捆自己,纯纯为了逗蚀刻笑,况且,被约束之键五花大绑了还能满地乱爬,本身就很不错了。”
“.........”
有很多事,很多画面,是光靠嘴没办法描述的,我对白羽说,不多说了还是你自己看吧。
“看你的记忆?我要怎么做?”
“对我使用羽渡尘,然后在心里想就够了,她自会领你前往正确的时间节点,我放开灵魂让你能够看见我的心,这三天发生的故事,都存在我的记忆里。”
如此圣物,使用方法却比摆弄一部智能手机还要简单,白羽隔着大衣袖捏着这件武器,看羽毛逐渐明亮,在外围释放圆光,结成了球状的空气透明壳。
羽渡尘领她动身了,但是白羽并没有回到三天前,白羽说,我不好奇这三天里发生了什么,只要知道你平安归来,小刻也得到拯救,还收获了宝藏和秘密,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即便你我朝夕相伴,也仍有许多我未曾知晓的故事。
在内心反复的强调下,羽渡尘领她去了别处。
“......”
这里天命空港,一座钢铁架构的巨型浮空基地,空港悬浮高天的每一秒种,都会消耗巨大的能量,但它昼夜不曾坠落,恐怖的崩坏能扰动,令各种极端气候无视季节,与空港终年相伴。
“好漂亮的雪..”
洁白的雪点像会发光,纷纷扬扬的落在钢铁的走廊,快要看不清路了,白羽没感觉冷却还是抱了手臂,零下几十度的气温会冻死人,空港到处是游荡的机械哨兵。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
“呜?”
看见前方两个人,白羽下意识找拐角躲起来,然后意识到这里是记忆后,又大大方方出现。
讲话的人是天命主教,他那身系着领巾的主教衣服,着实有些朴素了,好像他几十年前就是这么穿,但他身姿笔挺,儒雅从容。
“我个人还是建议你去打一次真正的零加零。”
“0+0是什么?”
他的长风衣肩膀上落了雪,白羽保持安静,凑近了听,几乎飘到了他的肩侧。
主教说,零加零就是禁止使用崩坏能武器,崩坏能和圣痕,去挑战一只常规的崩坏兽。
舰长说,那太简单了。
然后,主教笑着将手伸进空气,从空气里取出一件纯白华贵,带着绒领子的宽阔大衣,从后面替舰长披上,于是,仅仅从背影来看,根本分不清谁才是大王了。
“。。。”
羽渡尘开始转场,带白羽去了别处,刚好目击那只战车级崩坏兽爆开成无数紫色方片的瞬间,白羽飘到他身旁时,零加零已经顺利打通关,但是当白羽看清他的脸时...
我去!他谁啊?他是舰长吗?一眼没看出来到底是不是。
衣服上全是土,头发打湿了贴额头,战斗时扬起的土沾在脸上身上,怎么打个战车兽打成了这个样?帅小伙秒变流浪汉,白羽第一时间都不敢确认是不是他。
叮当~!
主教松开手,清脆的圆柱状空瓶掉落地板,比一节一号电池大上许多,地上还散落着四五个这样的空瓶。
主教笑着说。
“你战斗时喝下的,呈乳白色成分不明的罐装合剂,效用是迅速高效的恢复体力,这药水我闻所未闻。亏你战斗时能拿出这种不符合世界观的奇妙道具,我都想把它归类于炼金产物,而不是兴奋剂药物,怎么样,零加零的战斗体验,如何?”
主教按停了手上的计时器,室内的模拟战地比体育场还宽阔,他下场走进草地,走到了趴着的人面前。
“装备配置M4突击步枪,十支弹夹,复合刀一柄,用时25小时10分,恭喜你舰长,你以普通人的力量,战胜了强大的崩坏兽,我有理由认为,舰长你可以穿好护具,去徒手打老虎了。”
主教欣慰的笑着讲话,然后没人搭理他。
因为趴在地上脸朝下起不来的人。已经累成了狗,连喘气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再怎么努力的抬起头,看到的,也只有主教崭新的靴子,还有膝盖。
“知道我为什么会要求你打一次零加零吗?”
“........”
人还在喘气,只有主教在平静的自说自话。
“因为你变的骄傲了,我想要纠正你的骄傲,舰长。你想过一个问题吗?为什么你能站在这里,为什么有资格,站在我的面前?”
无人应答,而主教则是弯下腰去,将瘫在地上的人搀扶起来,取手巾帮忙擦脸,顺带帮忙拍几下身上的土。
“因为你的个体力量很强,你是强大的战士,是天命在对抗崩坏的道路上的又一助力,强大,又年轻,英俊而正直。你有无限的潜能等待发掘,你是凭实力和潜力,堂堂正正的赢取资格,站在了我的身边,有你这样的人我会为天命感到幸运,因为肉眼可见的数年后,组织又将拥有一根新的梁柱。但是...”
主教话锋一转,将一只手重重的按在了舰长的肩头。
“你战斗了二十五个小时,我在后方看了你二十五个小时,光是站着就已经很累了,恭喜你击败了不可能战胜的强敌,这份珍贵的战斗录像一秒钟都不需要剪,本身就是件奇迹。看...”
主教摊开双手。
“像个战神一样杀败无数帝王,击落了审判级崩坏兽的人是你。狼狈如路边野狗,接连服用五罐炼金合剂才勉强杀死一只战车级崩坏兽的人也是你,他们都是你,那我问你,谁?才是真正的你?”
舰长站在那始终沉默,不发一言,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答,也可能是累的没力气回答,这时,主教笑了。
“换个话题,陪我聊天吧,不知舰长是否熟悉moba类游戏,那种多人在线的竞技类游戏,假如在某一局对战中,你引领全场,数次拯救队友于水火之中,华丽的碾压你的敌人,队伍凭借着你取得胜利,那么这场对局,你所展现出的实力,很容易就会被你定义成你的真实实力,把一刻当成了永久。你大可以骄傲自负,因为你在那局游戏里,真的很强,那是事实。”
“当然!我绝不是在批评你,只是有感而发,因为我发现你产生变化了,舰长,这种变化你自己感受不到,但外人却看的清楚,有一种自负,正在潜移默化的渗透你,让你对自己产生错误的认识..”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主教笑着将食指点在了舰长的胸口,然后,主教负手转过身去,询问刚缓过劲来的舰长。
“舰长,如果你没有那份天纵之资会怎么样?”
“那我这辈子应该没有见您的资格,呆在小城市未来被哪只崩坏兽踩死,但问题是,我有这种资质,你的假设不成立,奥托大人。”
“哎?你看!听声音,你是不是不服气了?这正是我要看的态度。”
主教一下子转过身来,露出笑意,但主教又立刻收起笑脸重新严肃。
“我要给你忠告,孩子,任何人都有自负的权利,唯独你没有,也不能有。我本以为你能理解的,因为你既是强者,又曾是弱者,你甚至无法被崩坏能增幅体魄。你深深明白身为这二者的感受与其中的落差,所以我要求你谦卑,但你好像已经快要迷失了..”
“........”
“你和我说过你以后想当指挥官吧?我真不希望你以后成为趾高气扬的领袖,你很强,强的把众人远远的甩在身后,但是你没有苛责其它人弱小的资格,若非命运眷顾,天纵之资,你和她们其实是一样的。”
主教搀扶着脱力的舰长去场外最近的排座,期间膝盖发软,跪了两次,被主教拎起来两次,才找到地方坐下。
“那么亲爱的舰长,在不久的过去,在你还不曾拥有强者的天赋和力量,在你因弱小而苦闷,在那段暗淡没有光亮的,一眼就望得到尽头的人生里,你是否曾和世界上的无数弱者一样,抱怨过命运的不公?”
“?!”
“我...”
主教最后的话仿佛拥有魔力,令他浑身一颤,仿佛一柄长矛戳进了他的心,白羽看见他坐椅子上垂着头捏紧了拳头,他好像很难过,那会是什么感觉?
“崩坏的世界比任何的世界都要不公平,不公平到,普通人甚至没有活着的资格,那时的我,就是那个流浪世间的普通人。”
舰长向主教说着他最初的感受,他说,后来变强了那种痛苦的感觉就越来越越淡,可是一想起来,还是会很难过,无论如何,我再也不要回到那种因弱小而痛苦的生活了,我现在很强,足以守护任何想守护的人和事物。
“那舰长想过纠正世界的不公平吗?”
“纠正?”
“对,纠正。强弱互相转化,弱者捧起强者,强者带领弱者,然后一并向前迈进,崩坏的世界本该这样的,而不是你认为的,弱者没有活着的资格。你是强者,但我并没有在你身上看到强者应有的觉悟。当你真正获得力量后。强大的你,却与过去的弱小的你,彻底分割了。你讨厌他,嫌恶他,他再也不是你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舰长疑惑问道,主教摇摇头说没有问题。
“只是我的一种期望,舰长,请听好,此生我只会对你说一遍,请你听好。”
如果未来的你想成为一位好的领袖,带领同伴走在众人的前方,那就必不可能只顾自己强大,彼时的你,从众多人群脱颖而出,你体会过那种弱小无助的感觉,那根本不是你的错,而是来自命运的不公,是无论后天付出什么都不能弥补的鸿沟,一道天堑。
他们没有如你那般宽大的羽翼,无法穿透黑色的层云飞向天空,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强大,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样天赋卓绝,你从弱者的群体中超脱出来,你必须回到人群中去,用普通人目光,重新对崩坏的世界建立认知,当你见遍了他们的烦恼与苦难,深深地明白她们真正欠缺的是什么以后,如果你为此感受到痛苦,感受到难过,那么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领袖。
如果你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并为此付诸努力,那么无数双手就会将你托举,全世界都将为你让出道来,因为你的理想比太阳更炽烈。
舰长,请听我说,成为领袖不需要最强的武力,也不需要最强的智慧,只要你能将众人凝聚起来,只要你拥有服人的美德,如果世界漆黑一片,所有人都迷茫浸没在黑夜中,那就挖开胸腔让人们看清你的心,释放你的光亮,哪怕那伤痕永不愈合,在黑暗中会有无数蹒跚的身影向着那一点点微光伸出手去,你一定要把他们带向有光的地方。
如此一来,你走在最前面,率先留下一行足迹,无数双脚印紧随其后拓宽出一条道路,那就是领袖的路,那就是...天命。
“.......”
羽渡尘已经燃烧的只剩一点了,还有最后一段记忆,场景开始切换,舰长站在厚实的玻璃墙前,他只剩一条手臂了,主教依然陪在他的身旁。
隔着三十公分厚的玻璃墙,他们两人共同看着操作台上安置的一副水晶手甲,可以一直覆盖到肩膀,澄澈美丽,威风凛凛。
“恕我直言,我没想到舰长你居然真的会忍痛割爱。”
“那还不是因为主教你一直在明里暗里的强调劝说么,但是有一说一,你真的说服了我,我认为你说的对,我的感受也对,每一个无法触碰崩坏能的弱者,看上去都像曾经的我。”
主教完全不吝惜赞美之词,并询问这件自行炼成的拳套叫什么名字,舰长回答说,名字是幻想之翼,主教追问说,可它好像没有半点翅膀的元素,反而棱角尖锐,威猛如鳞,舰长说,因为人本来就没有翅膀,我小时候用纸折成爪子戴在手指上,它是我童年幻想的真实降临。
抓花了魂钢测试板的拳套不能用常规的星级进行直接鉴定,鉴定组的专家越是测试,就越是吃惊,仿佛那上面有无穷的惊喜。
最后,主教说。
“感谢你的奉献,未来会有更多无法接触崩坏能的人,因为你,而获得触摸世界的机会。”
“一只手而已,还能长新的出来,我并没有变弱多少,顶多算是少一件趁手武器。”
“即便您不以为意,但我还是要代表天命对你致以感谢,那么,留下寄语吧,所有五星品质以上的武器都拥有它主人留下的寄语,可以是几个字或者一段话,它将承载你的祝福,为维护世间的美好做出贡献。”
羽渡尘即将燃烧殆尽,在最后忽闪的画面里,白羽安静的看着独臂的他,他出神的望着那副美丽的手甲,似乎仍在不舍。
“奥托大人,你之前说,世上有太多的人不如我,没有我强,没有接触崩坏能的资格,没有如我般宽大的羽翼可以飞向天空...”
“是啊,对于那些没有天赋,连崩坏能都不能沾染的弱者,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
“。。。。”
“飞向天空吧,我将羽翼扯下,分散与你,我要用这种办法,为你们流出的血与泪支付报酬,你们的努力有我认可,你们的付出有我回报,翼下之风也由我唤起,这是饱受创伤后依然向前的你,应得的奖励..”
“........”
“好吧舰长,我已经全部记下了,这又是一件象征意义大于实用意义的传奇武器,这件曾属于你的手甲,如今交付天命,我会努力记住它的名字,幻想之翼:借风,愿那肆虐世间的崩坏终有平息的一天。”
画面开始闪烁,碎裂,变得漆黑一片,白羽闭上眼睛重新醒来,她看见袖子上的那片羽毛已经耗尽能量褪色变白,对坐的人也重新睁开双眼。
“你看完了吗白羽?”
“看完啦~,不过看的不是这几天的。”
“嗯?难道羽渡尘出毛病了,没道理啊?”
我捏起那片褪色透明的羽毛凑到眼前打量,但白羽用衣袖捧了我的手,说没事的,看不看都一样,反正你好好的回来了。
“没出毛病,我确实看到了我想知道的东西,我或许,可能,大概,有那么一点点理解你的想法了,所以在未来,你真的会成为愿意为人群奉献的好领袖,对吗?”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我可从没想过当领袖,穷就独善其身,不穷就往外掏点呗,我本就是这世上最富足最幸运的人,金子的硬币能堆成小丘,生来的优渥总是令我内心不安,见不得太多别人的苦难。”
我戳戳白羽的小脸,好奇她到底看的哪段记忆,但白羽突然提出了一个未曾设想的问题,她说。
“喂,我现在有些担心蚀刻和小白了,你说她是杀手,那你知道吗,杀手总是相互吸引的,如果小刻她接手的名单足够长足够多,她就会引来其它杀手的注意,如此一来,我们有必要担心安全问题。”
“有这种事?那没事,那不用担心,你没看我这几天的记忆,不知道小刻那只小老鼠进粮仓偷吃到了多少大米,神之键阁囤积的海量崩坏能都快放光了,她现在身体随便捏,那胸是要大就大要小就小,白的晃眼真是馋人,恐怕有整整几百条命,她一条命就能单杀我,什么杀手这么牛逼能杀她几百条命。”
我捧着白羽的腰,让她放一百个心,我回来时,天色就已经很晚了,深夜悄**回卧室的缘故,大家还不知道我回来的消息。
“对了,蚀刻说安逸的生活会让她懈怠,所以把海岛宿舍还给了我,这段时间我们可以随意使用。”
我将生态球掏出来给白羽玩,但白羽用大衣袖捧着玩具球,不怎么乐意。
“不好玩啦,我讨厌水,可能琪亚娜她们会喜欢,你最近有什么要做的事吗?”
“有,我替蚀刻附加了一套五星圣痕,但是自作主张改了几笔,我明明没有失误,也看清了崩坏能流动的轨迹,知道怎么改会将路径优化的更好,理论上也没有任何问题,最后我却失败了,我需要安静下来,找一找错误的源头,白羽你放心休息吧,这些天我都会陪着你,和大家呆在一起,哪里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