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卧室,烛火无力的挣扎着。
克里满脸愁容的注视着过睡不醒的里奥,除了祈祷别无他法。
三个星期,他整整昏迷了三个星期,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
克里每天都使用绿镐石为他的身体维持最基本的生存水平,以免身体机能日益衰退。他的表情仿佛睡着了,充满了平和,脸色不算很差,只是下巴上已布满胡渣。
“队长,你能听到吗……”克里颤抖着说,“今天是国王婚礼的日子,谢尔特入宫了,但他除了坏消息什么也没带回来。我们都束手无策,怎么办?没人能救她,我们中没人能救她!队长,你再不醒来,卡埃蒂就会成为格兰迪亚王后……求求你快醒过来……冈亚索的诸神呀,我祈求你们,我宁愿以我的生命为代价换取团长的苏醒,只要他能睁开眼睛……团长,快救救卡埃蒂……”他几乎声泪俱下的祈祷着,双手紧紧抱着头。
“克里……你说……卡埃蒂怎么了……”一丝微弱的声音在克里面前游动。他惊讶的抬起头,发现里奥勉强睁开眼,正努力动着身体。
“团长!你终于醒了!!”克里惊喜的哭着,连忙帮里奥坐起身。
“我似乎睡了很久……”里奥抚着嗡嗡作响的脑袋,努力回想着事情的来龙去脉。“你刚才说,卡埃蒂怎么了?”
“团长,如果你现在入宫,也许还来得及……”
婚礼晚会终于结束。流动的人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和自己毫无关系。卡埃蒂接收完众人的朝贺,终于被抬进另一个房间——国王的寝室。
所幸,这里的熏香并非木须香的味道。她不由大喜。手脚终于慢慢恢复知觉,试着伸出颤抖不停的手,努力握成拳。很好,感觉渐渐回来了。
这里是国王的和奥拉旺公爵的地盘,想要凭一己之力硬闯出去绝无可能。最好的方法就是劫持国王……虽然对不起汤玛,但只有这样了。国王目前的状态一直浑浑噩噩,应该不难对付。问题是武器呢……环顾左右,似乎只有桌上的花瓶。她拔出其中的花,狠狠摔在地上,选出一块形状适合的碎片藏在枕头下。
接下去只有等待了。四下俱静,这里甚至没有时钟的声音。她不知接着会发生什么,对未知结果的等待令人心慌。时间不断流逝,她的心情由忐忑到平静又趋于忐忑。
终于,门开了。一袭华服的国王颤巍巍的走了进来。他目光涣散,视线没有集中在她身上,只是将门关上,静静的坐在桌旁。
卡埃蒂也一语不发的坐在丝绸垫被的床沿边,心却快从嗓子里跳出来了。她决定,只要国王向她靠近,就下手。
但是国王仍然坐在那里,凝视着绣花桌布,嘴唇微微翕动,完全无视她的存在,若有若无的发音自他干裂的嘴唇中缓缓吐出:“索……妮……亚…………索……妮……亚……”
卡埃蒂忽然明白了,他口中的名字正是已故王后,汤玛的生身母亲!
胸中隐隐作痛。眼前的苍老男人究竟是怎样一个痴情的人?他可以为了亡妻独身二十多年,却抵挡不住酷似亡妻的女人的出现。当那个女人在他面前自尽身亡,他心中又作何感想?是不是会把两个女人的死重叠在一起,将心中隐藏许久的伤痕再次撕裂呢?说到底,索兰谢国王只是一个孤独寂寞的老人,如今在他眼中已不见任何威严,只留下对亡妻的无限哀思……
想到这儿,枕头下的锐利碎片,无论怎样也掏不出来……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不断升高,熏香的味道逐渐浓重,难道空气正被耗尽?她忽然觉得很热,而身体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蠢蠢欲动,她想要清凉感,她想要发泄,她的手脚不停颤抖,想抓住某种她不该渴望的东西……她到底怎么了……
国王似乎也开始了同样的反应,他觉得燥热,华服长袍被他猛地撕成两半丢在地上。不耐烦的抬起头,视线落在卡埃蒂身上,仿佛沙地中快渴死的旅人忽然看到茂密的绿洲,眼中充满了欣喜和最原始的欲望……
卡埃蒂下意识的后退,但身后只有床。她看着索兰谢向她不断逼近,忽然体会到什么是恐惧。他的眼神、表情、手势、动作无一传达着可怕的讯息,即使她未经人事也能下意识读懂他的意图。更可怕的是,她的身体似乎正打算迎合他的意图。
她猛然想起熏香,想起某种传说中的药……
奥拉旺,你竟然敢对我下药……她不禁又惊又怒。
瞬间,干枯的手指撕裂了她的领结,抓碎了她的皮肤,又攀上她的身体。她仰面倒在床上。触摸,**,啃咬,令她感到无比恶心,但她的身体并不愿避开他的袭击。胃在抽搐,但空无一物,她本能的想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人定胜天什么的,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人是太过脆弱的东西,七情六欲轻易就能摧毁一个人的意识,将他生生拖入地狱……
到达冈亚索大陆那么久,她第一次想到死。泪水忽然流了下来,她不甘心,她不服气,那种无可奈何的脱力感,她恨身体的本能反应,本能到令她无比羞耻。
手缓缓摸向枕头下的碎片,或许死亡能让自己解脱,虽然她的手使不出任何力气,但把碎片放在身下,让剧烈运动刺破身体,却还是能够做到……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忽然被炸成碎片。
“卡埃蒂——!”
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身影,熟悉的蓝色瞳孔,她张开口,竟然无法做声。
下一刻,索兰谢已经从她的身体上被掀翻在地。
里奥仿佛狂怒的狮子,低吼着从地上抓起索兰谢,握紧的拳头却没有落下去。眼前这呻吟的、傻笑的、蜡黄的老人,就是待他像父亲一般的索兰谢·哈斯巴尔……他颤抖着将国王放下,脱下披风,盖上卡埃蒂衣衫凌乱的身体。
卡埃蒂坐起身,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她怕看到他的悲伤。
里奥轻轻搂住她,声音颤抖而无比温柔:“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在这里……”
“里奥……里奥……”卡埃蒂开始抽泣,随即像个孩子似的扑在他怀里嚎啕大哭,“我很怕……很怕……但是……我也不想死……我想见你……里奥!!”
“我明白……我都明白……”里奥深锁双眉,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索兰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双目无神的说着什么,但眼中的欲火依然不停燃烧着。卡埃蒂颤抖着将头埋入里奥怀中,她明白他也是受害者,但她不想再看到他。
忽然,一团白光积聚在房间中央,不停摇曳,不断清晰,终于,白光中一个女人的面容清晰可见。
“奥维莉亚王后??”卡埃蒂失声叫道。
“不,是已故的索妮亚王后,我的母亲。”汤玛忽然走了进来。
“这是……重影咒??”
索兰谢干涸的双眼终于湿润了,他跪倒在索妮亚的面前,将头深埋在她的腿上,不断呼唤爱人的名字,老泪纵横。索妮亚微笑着轻抚他花白的头发。
“你们快走吧。”汤玛背过身对着他们,看得出来他也在流泪,只是勉强维持平静的嗓音,“一切都是因为父王过度思念母后,请原谅他……”
白光缓缓消失,而索兰谢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脸安详。
“从侧门出去,守卫都已经支开。哈露伊会接应你们,但别回圣火骑士团。”汤玛正色道,“奥拉旺会由我来搞定,王族之间的恩怨不该把你们卷入其中。卡埃蒂,对你造成的伤害我很抱歉……”
里奥抱起卡埃蒂,向他点头示意,随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哈露伊早已备马在侧门外等候,她将一包东西交给里奥:“星牙剑和……解药……好好待她……”
报以感激的笑容,里奥将卡埃蒂抱上马,就同以前那次一样的姿势紧紧抱在怀中,随着微风与夜色溶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