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吱呀”几声在帐篷营地前的空地上停下。前面有两辆装甲车围成的哨岗，还有由雨棚布简易搭建的小站岗亭。
虽然在这样的风雨中只能起到个心理安慰的作用吧。
奥列格尼怒气冲冲地走下车——这怒气一半是真的一半是硬装出来的。相比破坏纪律，这个安博塔大汉更不希望自己的队员受伤。但纪律就是纪律，打破规则，就要有准备好迎接指挥官怒火的觉悟。
看到对方领头车上下来一个怒气冲冲的大汉，营地前来迎接的哨兵也是一愣。要不是奥列格尼身上的湛蓝色装束以及行走方向是背对着他们的车队后方，他们肯定已经举起枪将其拦下。
洛凌想要跟着跳下车，却被身边的钱医生拦下。
“只是训话罢了，奥列格尼不会为难她们。”钱医生道，“是否开枪、对谁开枪对奥列格尼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事件对她们来说是个教训。”
“可是，UAP的原则就是……”
“有谁看见了吗？”钱医生语气突然变得深奥。
“？！”
“只要没有随行的记者，那看到这些事的，就只有我们自己人。”钱医生说，“只有那些丧心病狂的白痴才会把自己的队友主动供出去。况且，她们肯定不是平白无故地开枪。原则上‘不对平民开枪’只是在自我生命安全有保障的情况下才成立。别忘了另一条，‘当成员生命安全受到威胁，UAP有权采取一切行动保障己方的生命安全’。”
“那如果有随行的记者呢？”洛凌苦笑道，“一切就是另一种样子了吗？”
“我们不会把他们带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钱医生闭上眼，“那些媒体们想要报道的是事实。而我们面对的，是人性。”
洛凌看向车后。奥列格尼站在雨中，后面那辆车的人也都下车，站到雨里。
奥列格尼正对着夜青璃夜琉璃两姐妹中的一个训着话。离得有点远，洛凌分不清是哪一个。
“……我还是得下去看看。”洛凌说着，打开车门，冲到雨中。
雨点劈头盖脸地打下，砸在肩上脸上耳朵上，让人睁不开眼。洛凌用手掌撑在脑门上，勉强看清前方。
“……规章制度在你们面前就形同虚设吗！”奥列格尼怒吼着，“居然向平民开枪射击！我们是维和部队，不是那群见了人就开枪的疯子！而且……博明特300！！！你带这东西干嘛！你人还没这把枪高呢啊！！！”
“报告，士兵原则上应在任何时刻保持作战警惕。”听声音语气，应该是夜琉璃。
“我们这是援助任务！援助任务！不是突围或者强攻！”奥列格尼声音中流露出心累的情绪，“那你又为什么要开枪？在车里，用博明特300，近距离向人群射击？”
“报告，我并没有向人群射击。我朝向的是天空。”夜琉璃说。
“不管你朝向哪儿，你为什么要开枪！”
“报告，我们的人身安全受到暴徒威胁。出于自卫，我鸣枪警示。”
“那是平民不是暴徒！”奥列格尼说着摇摇头。他现在说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况且他们在车外，又怎么威胁得到车里的你们！”
“报告，车窗被打开了。”
“！！！”
这场本来应该属于夜家两姐妹的训诫会开始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
“谁，打开的，车窗？”奥列格尼一字一顿地问，眼睛看向雨中的人们。
“……我。”一个同行的白色制服医护人员举起手，“外面……有个婴儿，状态很差，我只是想……”
“未经上级允许，禁止与平民产生接触！你知道吗！”奥列格尼大怒道。
“……抱歉……抱歉，我只是……想救他……抱歉……”她把脸埋在手掌中，开始抽泣。
“……然后呢？你没有制止这一行为？”奥列格尼看向夜琉璃。
“报告，我们没有注意到。这是我们的失职。”
“接着说。”奥列格尼声线也平稳下来。他知道，这场“训诫会”他已经彻底失败了。
“车窗打开后，就有胳膊向车里伸入。大部分向我们身上抓扯，有的打开了车门。”夜琉璃声线平稳，就像一台机器，“车门被打开的一刻，我抓住机会，避开人群，向空隙间开枪。经过我的判断，博明特300的开枪声足以驱散近距离范围内的人群。”
“长官，在我的判断中，那个时刻鸣枪示警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夜琉璃总结道，“能在对双方都不造成正面伤害的情况下化解冲突。我愿意承担这次开枪的任何责任。”
奥列格尼上前一步，在夜琉璃面前站定，双手抱胸，低头看着她。
夜琉璃也抬头盯着他的眼睛。
两人的身高差距下，这一状态让洛凌差点没笑出声。
“……算了。”奥列格尼选择让步，事实上他也只能选择让步，“这次，做得不错。但最好不要有下一次。”
“是，长官。”夜琉璃立正道。
“还有，你。”奥列格尼朝向那个医护人员，“我们救援他人的前提条件是先保护好自身安全。你的初衷是对的，但，至少要先注意一下环境，对吗。”
“……我会注意的，长官。”
“好，这件事就到这里吧。”奥列格尼朝向所有人，“这是一起敏感事件，我不希望回去后在哪篇媒体报道上看到有关这件事的任何过程、论述或者暗示。都听明白了吗！”
“明白，长官！”人群喊道。
“都进营地吧，别在这儿傻站着淋雨了。”奥列格尼挥挥手，带头走向营地入口。
在他训话期间，已经有两个身穿雨衣的人来到营地边上。
“欢迎来到卡曼城南城区营地，兄弟！”两人迎向奥列格尼，“我是055队长纳特，这位是056队长卡洛克。”
“096小队队长，奥列格尼。”奥列格尼依次和两人握手，“嘿，我们应该经常见面吧？”
“是啊，在基地里经常见面，脸熟。”卡洛克说，“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有一点，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找机会教训教训新人罢了。”奥列格尼指了指开始进入营区的队伍，“很优秀的新人。完美解决状况，让我都没什么可说的——抽烟吗？”奥列格尼在自己口袋中摸索着。
“不了，我们两个都不抽烟。”纳特笑着拒绝，“但是我们两个都不介意任务结束后回基地里喝上一杯。”
“那也要等任务结束后啊。”奥列格尼呵呵地笑着。手没有在衣袋里摸到香烟包。他这才想起整包烟都被他扔在了车里。
“现在卡曼城情况怎样？”奥列格尼问，尽力不再去想那包香烟。
“这可就麻烦了……我们边走边说吧，三个指挥官在这里淋雨聊天真的给人感觉很傻。”纽特开玩笑道。
“不，他们只会吐槽我们在卖情怀。”奥列格尼笑道。三人朝营地里走去。
“卡曼城原本有五个城区。”纽特一边走，一边给奥列格尼讲解情况，“东西南北中。西区、中区还有我们现在所在的南区，在巴尔晋正规军队的控制之下——说是正规军队，就连军装都不是人人都穿。好在他们也算有个军队的样子，能交涉，能给我们提供支援。也算在尽力维护着占领区域局势的稳定。”
“南城区就我们这一个大营地，由我们055、056小队负责维护。我们一共才一百多一点人，人手不够，难民太多，每个人都在连轴转。好在那帮正规军也在帮我们，不然这座营地肯定撑不下去。”
“我们在外面也遇见了很多难民。”奥列格尼说。
“当然喽，营地这么大一点，肯定容不下所有人。”纽特苦笑着，“说是难民营，其实更像个医疗中心。里面只有些急需救援的人。其他人……只能被挡在外面。一些是被挡住，一些是自不愿意进来。我们会向他们定期发放物资——虽然我们的物资也不够用。还好你们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