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让我们一起守护伟大的祖国母亲吧!”
依稀,彷徨,记得在那片染血的雪原中,她带着自豪的笑容对自己发出了邀请。
高耸精美的哥特式钟楼法师塔已经坍塌得只剩三分之一,工兵很忙,他们必须在元素风暴重新到来前将移动发生器部署完毕,人类士兵们正在将敌人的尸体集中起来焚烧。自称天骑士的敌方指挥官与它的铠甲被压扁在履带下,血肉与脑浆混在一起,分辨不出。
驾驶员和自己的同伴吃饭去了,只把它留在这里,正好让被元素弹击中过的自己小睡一会儿……
啊……驾驶员忘记熄火了。
谁能来陪陪我……
不会有人来陪我的吧,因为我只是一辆坦克而已,是人类的武器,一件有用的工具,编号是“10771”,数字是车长打牌输了随便抽四张牌凑出来的,只有开头两个是一张两位数的牌。
再来点敌人吧,把它从发动机到主炮都切割下来也好,把它轰烂也好,能用履带把敌人一点点碾碎就再好不过了,怎样也好,不要让我一个人在这里留下……喂,有人听得到吗?有谁在吗?不要留下我……
“很无聊是吧?”有个熟悉的身影靠在了自己的身上,一口一口地灌着伏特加,嘴里满是酒气地嘟哝着,“这些人真不会体谅人,明明你也是需要爱护的嘛。”
真是奇怪,它本来没指望有人会回应一辆坦克的。
它既然是坦克,自然没法回应对方了。
“你之前战斗表现得真不赖嘛!”
她在说什么呢?战斗明明只是车组成员们的事情,它只是车组成员手上的武器而已。
“明明被元素侵蚀成那样了,居然还能战斗下去,还真是服了你啊。”
哦,原来……这点小事没什么的。
它竟然有些感动,车组成员都没这样关心过它自己,维修自己的技师也大多灌口酒就嘟哝着打牌去了。
你也很厉害……它想回应对方的关心,它自然是没法做到。
它想起这个人来了,这个人是如何与敌人作战的。她穿着皮袄大衣的身形灵活地在枪林弹雨中冲锋而毫发无伤,她矫健的身手能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摸到堡垒里,再将一瓶莫洛托夫鸡尾酒丢进去,它能徒手拎起两个敌人将他们的脑袋相互砸烂,致命的扫射总是能将一片可怜飘摇的敌兵屠戮殆尽。
她也是重创了敌方指挥官天骑士的人。
它也想起来了,她……并不是“人类”。
她和自己的定位是一样的,是武器,是工具。
她也寂寞吧……它想。
“你说,我们为什么要作战呢?”她忽然问,它没法答,因为它只是一辆坦克。
就算它能说,它也不知道。
我们为什么要作战呢?
它也好奇。
“昨天,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被指挥官骂了啦。”她又灌了一口伏特加,苦笑,“指挥官说我只是一个好用的机器,服从命令战斗至死就是我唯一该知道的,不然就把我丢进回收厂里好好检查一下……切。”
她不屑地切了一声,听到指挥官的回答后,它觉得是理所当然的,又莫名感到失落……真好笑,它会在期待什么的呢。
“唉……”正当它以为,她只是来诉苦水的时候,她却忽然说道,“我才懒得管嘞,他不告诉我,我转头就找政委先生去了,听了政委先生说的话,老娘才第一次明白我们究竟为何要作战呢!”
为什么呢?它好奇了,她开心又自豪地说道:“政委先生说了,现在这个世界在水深火热之中。先有邪恶的资本家在压迫着人们,想将所有东西都买下来,用钱来逼迫人们不要命地为他们的利益干活儿。”
钱么……它不是很了解,要是驾驶员不给它柴油还要它打仗,它也要造反的吧。
“然后是迷信的反动派,他们觉得过去的东西才是好的,他们想开历史的倒车,越回到过去越好,最好是有一个创造世界的神明在我们头上的时候最好嘞!我们必须相信有这么一个让人笑大牙的家伙,要钱给钱要命给命。”
凭什么呀……它不满地想,不过……这不就跟指挥官一样么?要谁死谁就死,指挥官不就是所有人的神明么?可能还是政委先生能搞懂吧。
“还有就是元素分子,他们痴迷于这些会给大家带来危害的东西,而且还不断想方设法地要把元素这种东西扩散到全世界,像现在到处都是的元素风暴就是那些人搞出来的坏事。”
这它就理解啦!那些元素分子的元素武器攻击太可恶了,有好多同伴都因为元素侵蚀而再也无法启动而报废,居然还想把该死的元素扩散到全世界!元素分子什么的都该死!
“最后,最最最重要的一点,给老娘听好了哦!”她回想了一下,闭上眼睛,酝酿一会,郑重宣告。
“因为,苏维埃是我们生长的土地啊。”
“每个生在自己土地的人,都要为自己的祖国母亲而奋战和辛勤劳作。”
“在这片土地上,农民会为大家供上能吃饭的粮食,工人们将在土地上建设起一栋栋的楼房,而当有外敌威胁到我们祖国母亲的安全时,就到了我们红军战士挺身而出的时刻。而身为保家卫国的红军战士,服从命令便是天职,消灭敌人便是义务,就算我们不如此,敌人也会来消灭我们,而我们若不如此,便是对为祖国母亲无私奉献的其他人的不公平!这跟我们是不是人类又有何干呢?”
为我们的祖国母亲而战……
哪怕我不是人类……
因为,我生于此地,是保家卫国的战士。
它感觉,有某种事物,在内心萌发了……虽然它只是一辆坦克,无法表述出来。
“生于苏维埃,我们便是同志。”她哈哈一笑,挥舞手头的伏特加,大手在坦克被覆雪的装甲上拍得响亮。
“同志,让我们一起守护伟大的祖国母亲吧!”
…………
“我的祖国母亲……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骗人,骗人……资本家、反动派、元素分子!”
“那个可恶的渣滓,等我找到你,一定要把你的羞辱双倍奉还!”
“可恶……身体好重……果然,这个身体现在不太适合……可恶的中国人,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手脚……”
“等一下,我好像可以这样……”
依稀,彷徨,那英勇善战的矫健身影留存记忆中。
沉寂的坦克,发出奇异的光芒,笼罩了它铁甲铮铮的外形。
光芒柔和,而强烈,在光芒的笼罩下已经看不见坦克的样子了,过了一会儿,光芒似乎是黯淡了。
不仅黯淡,光芒似乎缩小了,缩小的程度按理来说已经能看见坦克的外表了……
可是坦克呢?
光芒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消失不见,原来一辆几十吨重的铁锤坦克已经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傲然的身躯。
她孤高,冷冽。一朵岭崖峭壁的绝花,在这凄楚荒凉的废墟中绽放。
她高挑健壮的身材宛如古代的野蛮人一般,更如传说中的女武神一般,是力量与美的结合。她结实饱满的长腿蕴含着雌豹那蓄势待发的力量,她修长而绝不纤细易断的手臂,也有着优美的流线。她提拔而盈柔的腰肢,则充分体现着女性的柔美与不可小觑的力量感。而那睥睨的胸怀更是令人难以自拔。
灿烂金黄的长碎发披挞下来,狮绒般豪放地展开在两侧,她英气勃发的面容亦冰冷难化,那仿佛是无穷的仇恨与怒火被束缚冻结而成,红唇闭合,静不露齿,寒冰的火焰却是在苍蓝的瞳孔里无声咆哮。
“这就是……她的感觉么?”她感受着自己的新身体,适应地伸出手,握了握,在她的印象中,身体主要参考了自己过往见过的几位女性,而其中主要还是参考了那位同志……
她想了想,又随手捡起一颗拳头大的混凝土石块,虽然这城市已经荒废了,但当年用来建设的建材还很靠谱。
咯啦……
她紧紧一握,拳头大的混凝土石块瞬间崩解。
“勉强可以。”这时她环顾自身,深深皱起了眉头,她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现在片缕不沾。
“这样可不行。”她沉重地摇头,心中一想,光芒便在身上变化了。
紧致的苏维埃军制服,将她高挑、有力而健美的身形完美勾勒了出来,那胸口前的澎湃紧紧呈露,呼之欲出。一顶标配的红星包耳绒帽戴在头上,让金黄的秀发露出。一件军绿色的大衣很大程度上地将她傲人的身躯都笼罩住,也盖住了她有力而诱人的长腿。只露出脚下一对黑色军靴,一对白手套,以及那暗燃怒火的英容。
然而更令人可怖的是,在她的手臂、肩头、背后,竟然有着某种可怖的外接炮管!她右手上有着小型特斯拉线圈的装置,左手上是某种发射装置,她左右肩头各自有着小型的炮击装置,而她背后,赫然背着一个恐怖的炮管!
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等着吧,诽谤我伟大祖国母亲灭亡的家伙,我向我的祖国母亲发誓,我一定要碾碎你这种无良的渣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