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发生了很多事情,经常让Kar98K这个从二战活过来的“老古董”感到难以适从。
武器的更新换代,元素力量的出现,作战理念的变化……
她经常会感到茫然,阳光与月光下正面战场正逐步转入钢铁丛林的阴影之中,当她听说士兵们越来越多能掌握名为魔法的力量,出现了让士兵也能在天空的领域占据一席之地的单兵飞行护甲,或者是可以为单个士兵赋予堪比巨兽力量的“人形坦克”动力装甲,基因改造、半机械义体士兵……某些军事强向天空轨道发射了提供全方位支援的军事武器卫星,还有各种无人机、制导炸弹的广泛使用,甚至让人造的合成人、自律人形、智能机械替代血肉之躯作战……
一切都来的太快了,快得令人无所适从。
直到后来她越来越虚弱,丧失了其他Kar98K的信息渠道,孤零零地游离在自己家乡和神圣王国管辖范围外的边缘之地。
现在,她醒了,她不过是偶尔缅怀昔日荣光,在阴暗的角落盘算自己所剩时日的过时之物罢了。
她还剩下多久呢?
卡尔坐在历史悠久的城垛上,伸出手,看着忽明忽暗,有那么一刻陷入半透明状态的白暂小手,眼里没有恐惧,只有茫然。
也许……我从没诞生过灵魂会比较好吧。
也许,能回到那个时候,被所有人都思念的时候……再也不会来,哪怕一小会儿也好。
不要遗忘我……
“卡尔,你看我这一身多棒啊……卡尔?”
海德拉困惑的声音传达了过来,卡尔背对着她坐在城垛上,面向皎洁的月光,月光照耀得她的背影有些苍白。
“没事。”卡尔淡淡地回应,将这份早该习惯的终末认知埋藏于心,从城垛上下来,侧首看向了海德拉,“样子不错。”
“哈哈,看来艾德那家伙没骗我。”海德拉欣喜地感受衣服的触感,伸展双臂,原地转两圈打量全身上下,紧身的皮质内衬包裹下,是制材出色的透气性,白色的流线从拥有弹跳性与抗震性人工合成魔导材料的塑胶靴底,从脚跟向大腿外侧攀援,从肩头向中指间而下。
这是基础部分,连体衣作为接口部件,还有胸甲、护腿、护膝、肩甲,流线型的银灰色胸甲在月色下折射出诡谲的光亮,勾勒着少女的身形。
罗宾汉-XV轻型附魔护甲,通过牺牲一部分精神计算力,以提高穿戴者的神经反应力与射击精度,护甲制材采用同位元素排斥偏转材料达到防护效果,大概率使得小型元素攻击受到偏转效应,对实弹之类的硬性攻击也具有一定的防护能力。
而海德拉最在意的就是前面的功能了,通过元素技术以弥补她因为非智械形态而失去的作战能力,她能够掌握的武器又进一步上升到了冲锋枪类轻型武器,得来不易的部分能力让她喜极而泣——她仿佛回到了初出茅庐的当年,为机体负重与火控核心优化升级改造亦步亦趋的时候。
她有天也会忘了我的吧。
我的下一任会是谁呢,还会是传统武器吗?是共和国新锐的大威力高斯狙击步枪?合众国的镭射狙击步枪精度和射程最好,不过她的话大概还是会更倾向大威力的高斯武器吧,她最近不那么抗拒元素了,说不定对哪款大威力元素步枪也会感兴趣……
哦……她说过呢,她自己不当狙击手,以后再也不用栓动步枪了。
古老的步枪放置在桌上,一米一的军帽少女没重量地飘坐在枪口,恬静,不说话,摇晃穿靴子的小腿,撑着下巴默默望着为自己的新装备欢天喜地的智械佣兵,想着,心里莫名地泛起一阵酸楚……
【气温23℃,伦敦时间12:30,今天依然是神王庇护下风和日丽的一天,请让我们共同……等等,现在紧急插播一则新闻。】
【法兰西行省巴黎市发生大规模罢工游行示威事件,二十万工人为工薪问题走上街头,在市政府门口聚众游行,目前局势有扩大与失控的迹象,具体情况调查中,正在联系我台的前线记者……】
“法兰西?”海德拉将两枚加重猎鹿弹装填进自己的双管猎枪,瞥了电视新闻的内容一眼,“又是这里啊。”
就连海德拉这个不怎么了解神圣王国具体情况的人都知道,神圣王国的法兰西行省,是全世界罢工、游行、示威最多的地方。
在那场翻天覆地的特殊时期,神圣王国发起了战争,一路踏平欧洲各国归纳入自己的行省版图中,在各路抵抗力量最为强烈的国家中,当时的法兰西国便是其中之一。
相较二战后短暂分裂,却因元素的到来与神圣王国军事压力下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合并的邻国而言,战败后的法兰西人对神圣王国的占领在前期没有多少抵抗,甚至是出乎寻常的顺利,当局十分配合神圣王国下派总督与圣公会主教的管辖。
由于过于顺利的占领,海洋对岸的占领者们认为这个国家的异教徒们空闲时间实在是多得过分,开始进行各种管制与削减假期后,情况改变了,愤怒的法兰西人民走上街头,纷纷罢工抗议占领军的行径,在当时那个特殊年代,这种行为自然酿成了悲剧——占领军血腥镇压了游行群众。
然而作为有着悠久罢工传统的巴黎人民并没有因此而返回工作岗位上,他们采取更直接的对立手段,从此法兰西各地上下反抗军、游击队层出不穷,这些事情他们不久前才做过,重操旧业,轻车熟路。
当时的神圣王国已经将战时合并的德意志联军打败,他们狂热的圣公会圣教军在四处大建集中营,屠杀“神王眼中不配留在地上神国的劣等人种”,前线占领军深陷泥淖。时任首相已经对圣教军在德意志的这些行为够头疼的了,于是干脆大手一挥,名义上法兰西属神圣王国行省,实际让其自治。
“神圣战争”后,神圣王国试图彻底收服这些在他们眼里懒散过头的法兰西人,然而三战的凄惨结果令他们再次深陷内忧外患,无暇管顾法兰西的现状,于是法兰西的自治与罢工游行传统就这样保留下来了。
法兰西的罢工是有时间规律的,法兰西因为特殊历史遗留原因,政治比较独立,假期多,最悠闲的时间段是寒暑假,法兰西全社会均比较安静,一片歌舞升平,但假期一结束,马上就是新一轮的社会危机,各地上下工潮四起。
【我们已经与前线记者取得了联系,接下来就让我们看前线记者报道。】
电视中画面一转,无数人聚集在十字路口,搭设街头堡垒,高举标语牌与横幅,群声鼎沸的呐喊声从屏幕的另一头扑面而来。
【‘街垒阻塞了街道,但开辟了道路!’】
【‘我们不要改变雇主,我们要改变生活地被雇佣!’】
【‘建造数以千计的停车场,为了让孩子们可以在阴沟里玩耍!’】
【‘每个人都有获得自由的自由!’】
【‘总督滚蛋,懒人们已上街!’】
海德拉不了解游行,对他们口中喊的这些口号意义也不懂,就是觉得看见那么多人聚在一起party挺热闹的,挺有趣的。
卡尔也看了过来。
【现在正如大家所见,巴黎再次发生罢工事件,本次罢工游行预计是十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
身处巴黎的前线记者是一位成熟的女士,她拿着扩音设备在人群外围报道,但看起来仍然被推攘得有些难受。等她和自己的摄像师总算从拥挤的人群中找到空隙来报道后,女记者去拉住了游行群众之中一位高举画像呐喊口号示威的男士。
【前线记者为您报道……这位先生,我能采访一下您吗,您为什么来参与这次罢工游行呢,请问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谁……哦,记者啊,我是听说政府拿我们的退休金开刀……】
当被采访的男士放下画像,在记者面前有些腼腆地把画像抱在怀里转过来时,卡尔淡然的眼神骤然收缩。
“怎么……可能……”
震惊。
呢喃。
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