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桐望着远方的黑暗，又深吸了一口烟，烟已经燃到末尾，再用力的吸红色的火星也不会再移动了，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拆开包装纸之后用两根手指笨拙地夹出一根，又用打火机点上了。
只有烦躁的时候他才会抽烟，抽的烟也不是什么好烟，是八块一包的“红双喜”。
最后还是和夏明和李天星来了夏明家吃了饭——虽然主妇的厨艺一言难尽。
“你已经决定了吗？”菲妮可丝在沉郁的夜色里闪着银色的光，“吴桐，真的要这么做吗？”
“别无他法。”吴桐抬手的时候又掉落一串火星，“你也知道我为什么想进入书里的世界……”
“哪怕这么做是错的？”菲妮可丝的声音失去了活泼，“吴桐……”
身后开门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菲妮可丝的话语，吴桐摸了摸下巴，没有回头。
“小明哥在洗碗，我偷偷溜过来了。”
是李天星的声音。
“我就知道是你。”他吐出一个烟圈，“你来干什么？同作为能力者，我们可能算敌对？”
李天星从门里钻了出来来到了楼道上，他略有些局促地摸了摸侧脸，又挠了挠鼻梁：“光目姐说能力者有很多，收集断指的机会也会很多，所以我们应该不算是敌人……”
“光目姐……”吴桐皱眉，“地藏菩萨的传记里有说，在无量劫之前地藏王菩萨是个叫光目的女子，她的母亲因为贪食鱼鳖之子堕入地狱，而后光目发下大愿：有世界所有地狱及三恶道，诸罪恶众生，誓愿一一救度。”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这是你发下的大愿。”
黑发黑瞳的女孩从李天星的身后显现，她微微颔首：“您不愧是育人子弟的老师。”
“那还真是不得了，你可以算是半个佛祖的化身了吧？”吴桐说，“可惜菲妮可丝只是一个项链，甚至不能隐形。”
“啊……光目姐只给了我一种能力，而且还只能使用一次。”
光目瞪了李天星一眼，似乎在责怪李天星这种实诚的性格。
“吴老师一个人也也没法应付那个敌人吧？我们不如结盟吧？”
他抬起眼来的时候眼神是那么认真，吴桐看着他的眼睛，似乎是想要确认什么东西，最后还是又吸了一口气：
“结盟……吗？”
“确实我们也会经常见面，不太适合相互提心吊胆甚至起冲突，倒还不如‘一致对外’……”
他“嘿”了一声：“你是算好这点才来要求结盟的？我想想……李天星同学，我想起来了，第一学期就差点挂了我的语文课，明明考点都画出来了。”
“菲妮可丝给我的能力是‘不死’——我也只能透露这么多了，”他露出示意的眼神，随后又像个小老头一样蜷在一起。
“啊……我的能力已经用过了，仅此一次的能力。”李天星说，“那个，光目姐说是……把别人的因果接到我的身上的能力。”
“那是什么样的能力？”
“按光目姐的话来说，大概就是假如一个人做了什么是’因’，那个人因为做了这件事将会得到的是’果’，那我的能力就是那个人做了这件事会得到的东西给我。”
夜风在沉默间带来腐朽的气味，吴桐最终握上李天星的手：“没有什么威胁的能力也好，那我们这就是算统一战线了。”
李天星点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之后急急忙忙回了夏明的家——他准备和夏明告别就回家去。
吴桐在窗台上摁灭烟头，也准备去和夏明的妈妈道一声別，进门的时候，却发现夏明站在门后的阴影里。
“你都听见了？”
“一部分吧，”夏明说，“收集别人的手指能够进入自己写的书中世界，真是恶趣味……不过我想知道，收集的‘手指’是不是有什么条件呢？”
吴桐感叹：“你比李天星聪明多了。”
“他只是个憨批而已。”夏明轻声说，低下头去，“你不会伤害他的，对吧？”
“对，收集的断指是有一个条件——必须是死人的断指。”吴桐说，“但是我不会伤害他的，先不说我们的能力半斤八两，我的敌人说不定不久之后也要来追我——他会发现我根本没死，他拿到的断指是‘无效’的。在这种情况下，我没理由树敌。”
“希望如你所说吧。”夏明说。
“要是星哥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活着。”
吴桐转身，他看见那个男孩的眼睛里燃着什么熊熊的火光。
“喂喂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好吗？而且你的声音都在颤抖了，夏明同学。”吴桐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外感受到了夏明的瘦弱，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和刚刚和夏明妈妈唠嗑完的李天星擦肩而过。
“小明哥，你在这啊，妈妈我回来了！你在干嘛啊？不舒服吗？”
这家伙怪腔怪调地自称妈妈。
“没事……就是有点冷。”夏明回答，然后回敬了一句他的怪腔怪调，“星宝宝我送你回去吧？”
“不是不是，你妈说你的伯伯已经在楼下了。”李天星说，“她说你伯伯可能有点奇怪，所以让我们和你先在房间里待一会。”
伯伯……
夏明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更佳阴沉了。
“那我们三个刚好去我房间斗地主吧？我有扑克。”
“我就不了。”吴桐抬手，“这也只是你们的家事，我什么怪人没见过？你们记得交作业啊。”
“星哥不如住我家算了。”夏明拉住李天星的手就往里走，顺便还拍了一下他的后背，结果被李天星吐槽了一句力气好小。
“那我打电话和我爸说一声……我们今天通宵打游戏……”
李天星的声音越发远离了。
吴桐乘着黑暗走下居民楼的楼梯——楼梯的末端果然有个人，他的身材有些发福，又是他讨厌的那种类型。
那个男人的身边跟着个成熟的女人，身材前凸后翘的。吴桐礼貌性地向两个人点头致意，那两个人也向他点点头，吴桐注意到那人手里还提着一大袋东西，黑色的塑料袋似乎很重的样子——估计是来探亲的礼物吧？
他长出口气。
——终于可以回家了。
明早吃什么？是来几个汁水直流的狗不理包子，还是来一碗加满卤菜的米粉？
腊肠还是好吃呀。
他美滋滋地幻想着，突然又想到自己衣服上还有个破洞，心情突然又有点差了。
那个洞大概是没法缝补了。
自己的工资可不多，再这么样子浪费下去，他到底能不能坚持到进入书中世界的那一天？
果然，明天早上还是喝白粥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