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范冰有一次,坐在操场吃饭聊天的时候。
我不知怎么想到的,记起以前看过一动画片。
那动画片的男主角有块手表,用那手表可以变成形态各异的外星人,很鸡⑧炫酷。
我就问他,让你变成个东西,你想变什么?
“鸡⑧。”
“我想变成鸡⑧。”
他躺在草地上,起来时候全身上下沾满草籽,拍又拍不下去,看的人想笑。
于是就有了标题。
我用这事笑了他很久,他倒是没什么反应。
我一问他为什么想做鸡⑧。
他就摆出一副做作的高深莫测模样,摇摇头,告诉我。
“总有一天你会懂。”
我也不多想,觉得大概就是色批的批瘾犯了,说点批话满足自己之类的。
直到有一天我真搞懂什么意思,那就是后话了,以后会讲。
他什么都想变。
可到了最后他也就只是范冰。
这也是他自己跟我讲的。
......
范冰是个老二刺猿,不对,老二次元。
人家是真二次元,而且是个普普通通,和我差不了多少,但又比我厉害的正常人。
08年的时候,所谓宅,也就是二次元文化在中国大陆远没有现在这样流行。
那时候别人对你们现在总纠结的“是动漫还是动画片”根本没啥概念。
很多人叫的出名字的日本动画片就只有哆啦a梦,名侦探柯南,龙珠,圣斗士星矢等等。
我也同样。
范冰牛批的多,每次在街上看到某个动漫形象都能准确叫出名字顺便给我科普一下,时不时还蹦出俩句我没听过日语的都觉得标准的日语。
......
他沉浸在自己的生活里,但他绝不偏激,他也不会在乎别人是否在乎他。
他活的远比我潇洒自在。
和他说起话来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趣味。
就算只是两个人无意义的口嗨。
他人又随和,对人也善良,自己不会做什么怪事,班上的大家也都和他处的很好。
我总羡慕他,他有我这辈子也别想学会的东西。
......
范冰长得挺高,人虽然有点黑,上嘴唇也厚点,可看起来就是莫名其妙顺眼。
这是我个人的看法。
发型方面,他头发一长长下段就会自己弯曲起来。
放在别人身上肯定难看的批爆,不知道为什么就感觉只有他驾驭的住这样也许单纯是睡出来的发型。
平常穿的衣服没什么亮点,紧随潮流,融入大众。
偶尔也穿穿所谓“痛衣”,不过多是短袖,所以只有在夏天能看到这班上可能乃至年级独一份的奇景。
现在看来没什么,那时穿件印上二次元美少女图案的衣服出门真是需要莫大的勇气。
或者和他一样随遇而安也行。
不知道为什么,去问女生们范冰长得怎么样的时候她们的第一反应都是“hihihihihi”的笑。
就跟提前商量好一样。
我就开始怀疑我的审美是不是有点问题。
他是我高中时候关系最好的同性,也许是这层滤镜的原因也不一定。
大概男人女人对同性的审美就是各有不同吧。
我喜欢用这事戳范冰痛处。
因为他第一次听到我的结论时候前所未有消沉了小一阵。
“我长什么样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他边说边拿脚碾地上的烟头,一遍一遍。
那时候我还没意识到,他是有喜欢的人了。
我说的是真的人,看得见,摸得着。
......
虽然是个那时极其少见的宅,但范冰正常的很。
前面说过,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也不会过于偏激。
他从没做过那日漫形象做头像这样的事,更不会在签名里说日语放洋屁,他的说说也正常无比,就只是记录自己觉得该记下来的事,他拿自己喜欢的图做背景,不跟风,也不作秀。
他对网络上的玩意不是太上心。
而我为了一个太阳拼死拼活,就好像有了太阳又能做到什么一样。
他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有自己能坚持待下去的圈子。
也从来不会强行给别人推荐,或者叫安利他喜欢的那些二次元作品。
他有个mp4,里面插了张满装纯音乐和日文歌曲,轻小说的储存卡。
他能坚持自己爱的东西,我一直以来都羡慕这样我不可能学的会的纯粹。
......
也是因为和范冰交往颇深的原因,我对二次元文化至今仍没什么兴趣,但多少还是懂得些相关知识。
其中很多作品甚至对我日后的人生观也产生了不小冲击。
我现在也还记得其中有一部,反正就是机器人和怪物打架的动画片。
你们大概都知道是什么,我们有一次就讨论,哪个女生更讨人喜欢。
“葛城美里。”
“葛城美里。”
改变一个人想法最有效的方案应该是让他自己感兴趣。
也算多亏了他和他的二次元mp4,我高中的学习生活被填的满满当当,不过我到现在也不后悔就是。
要让我再来一遍,我还是愿意和他交朋友。
就算这是错误的决定,我也不介意再选一遍。
有些人你这辈子总归要得有交集,也总归得要把他铭记。
......
关于那次“想变成什么”谈话的后续,范冰在放学之后也找过我,问的一样问题。
“那你想变成什么?”
“我要变成屎。”
“什么?”
“屎,这样也没人敢踩我头上了。”
......
“对不起对不起啦!”
张语拉着我跑出机房,说是要请我吃饭。
要问为什么。
她覆盖的存档就是我辛辛苦苦奋斗十几小时的战斗记录...
我们去离学校有五分钟步程的小餐馆,一起吃了加了几小块牛肉的炒粉。
下午接近晚上的尴尬时候,店里没什么人,干活的只有范冰的父母和她刚从外地读书回来的姐姐。
安静一点倒好,我从来都不怎么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
“我还是蛮奇怪的。”
“奇怪什么。”
“你重点班现在不用补课的?”
她成绩好,第一名进的重点班,差不多是拿来专门培养上重点名校苗子的班级,实施末尾淘汰制,被挤下去就只能进平行班,成绩好的再上位。
“要。”
她玩弄着指甲盖,手指洁白纤细,指甲留的不长不短,干净得很,在白亮的灯光照射下就像发光一样。
“那你不去?”
“不想去。”
“你还是重点班的吧?”
“是啊。”
“那不去真的行?”
我有点担心,万一被他们老师逮着就真不好解释了。
重点班个个都是人才,待会我直接因为糟蹋祖国花朵给揪去全校批斗都没什么借口推脱。
“我不想学了。”
我又问了一遍。
她还是这样回答。
之前虽然从没碰到过她,但也知道她在这个学校。
前段时间还听过重点班一女生交白卷打同寝室友的事情。
也罢,她能任性的如此随意,也有她自己的资本。
毕竟也没人愿干自己没兴趣的事。
我只管嗦粉就好。
“你爸妈怎么说?”
我问她。
“他们只看分,我有分。”
“是嘛。”
“上课没什么意思了,听腻了,没趣了。”
她摘下眼镜,一下下敲打油腻的桌面。
那她大概也坚持不了什么事情,毕竟什么都会腻。
“人有人的活法嘛,你去找想做的事去做不就行。”
也许她也有和我一样的经历,也许她的父母也只是把遗憾寄托在她身上。
这和我没任何关系,我能想到的只有眼前的她,我面前像是发光般的她。
“玩游戏也是刚开始有兴趣的,你说我以前怎么就不知道游戏那么有意思呢...”
“那就好,玩游戏谁不喜欢嘛,你以后别说是我带坏的你就行。”
“对了对了。”
“你记得我叫什么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在意名字。
“记得,张语张语张语张语。”
“说出来会不会很蠢啊,这名字。”
“...有点。”
我如实回答。
“张解张解张解张解张解张解张解张解张解张解...”
她边复读边来回狠狠的踢凳子脚。
“你的也差不多蠢嘛。”
“还好你的名字和我的差不多蠢,不然我就真想去改名了。”
“那就好。”
缺乏娱乐的经历所以很容易被各种事情吸引,谁又不是这样呢。
我很高兴她选的是游戏,所以我们可以相遇。
那是08年我没有回家的国庆长假的一天。
和张语从范冰家饭店里走出来,晚风残留夏天凉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