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以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优学长,即便是现在,只要想起那个时候优学长弹奏的琴声内心就无法平静,那种刺痛的感觉,震撼的感觉,仿佛整个心灵都被他所弹奏的音符所填满,然后想起他那带着寂寞的脸,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
我感到脸上还是火辣辣的,这几天是没办法去见优学长了。就算见到了也说不出话,不对,是没办法好好交流,加上我是那种方式离开的,实在是太失礼了。
啊啊啊,果然,优学长就是优学长,即便不在凤城,即便封尘了几年的琴艺,放开的时候还是如此让人沉迷,还是如此无法让人逃离。
“这不就和三年前一样了嘛,什么失败者,那些人根本不懂学长的琴声,没有亲耳听现场是根本不会理解的。”我抱着枕头躺在床上喃喃自语。
房门传来了敲门声。
“真白,隆也叔叔来了哦。”门口传来了母亲的声音,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正是恰到好处。
我赶紧穿上拖鞋,然后不顾形象地从二楼直接跑到了一楼的大厅,在褐色的沙发上,一个年轻男人正坐在那里喝茶。
那是我的叔叔东条隆也,常年居住在国外,是一个小有名气的音乐家。
“隆也叔叔!”我跑到他面前,亲昵地叫了一声。
“啊哈,长成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了呢,真白,两年不见了吧。”叔叔宠溺地用手抚摸着我的脑袋,然后露出了和祥的笑容,“我其实回国一个多月,到现在才有机会来这里和你见面呢。”
“啊,要回国定居了吗?”
“倒不是,这也要看情况,最近我在和一个叫七彩爱华的偶像歌手合作,短期应该不会离开日本。”隆也叔叔笑眯眯地看着我,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我会出现的表情。
“七、七彩爱华??!那个超人气偶像?”
“是哦,现在叔叔在和她合作几首歌,她还算是一个有前途的孩子,嗓音很好,唱歌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属于天赋类型,我也听了她几首歌,感觉有点暴殄天物呢。”
“叔叔是听她近期的歌吗?”我不由得问,虽然我很喜欢七彩爱华,但说实话她现在的歌曲水准都是一般般,没有极其出色的代表作。
“嗯,是啊。”
“叔叔应该听她的出道曲《与你相遇的三个月》,那个才是她的真正代表作,不说其他,光是开场的钢琴独奏就可以完全把人听哭了。”
“太夸张了吧,把人听哭了什么的。”
“不信你就听听!”我一下就来气了,别人可以说七彩爱华现在的歌怎么样怎么样,但唯独那首歌我是绝对不允许别人看低的,也是由于那首歌,七彩爱华才从一个无名歌手变成了一个炙手可热的偶像,随后推出的单曲也是超级棒,作曲简直不能再好。
我从楼上拿下我的MP3和耳机,在叔叔一脸无奈笑容里不容拒绝地帮叔叔戴上。
我点下了播放键。
叔叔的表情变化得十分迅速,由开始的笑容逐渐变成严肃,然后严肃变成了惊讶,最后只剩下陶醉的表情。
“这首歌——”叔叔吐出一口气,满脸的不可思议,“这首曲子,简直是天才之作,特别是开头的钢琴,一般人根本弹不出来那种感觉,你知道是谁作曲吗?”
“唔….不知道耶,因为那时候是网上最先发布的,我也只知道是七彩爱华唱的,其他就不知道了,直到她出了最新的一张专辑才有作曲人,但那个时候给人感觉有点不同,感觉比以前少了很多感染力,虽然是很好听啦。”
“看来有必要回去好好听一下她的全部歌曲呢。”叔叔点头思考,然后对我露出了笑容,“真是感谢你呢,真白,作为回礼我就带你去见见这超人气偶像吧。”
“哎哎哎——!!真的吗?!”我不由得提高了嗓音以表达我的惊讶。
“当然,借助工作需要我可以让你听她现场哦。”叔叔笑了笑,神情柔和。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有点扭捏地看着叔叔,有点难为情。
“嗯?怎么了?”
“那个,您知道天宫优吗?”
“啊…..你说那个三年前名震一时的钢琴天才?”
我无言地点点头。
“当时我也在现场,维也纳的时候,但是世人还是夸大了他,他的确很有天赋,但称之为天才还是有点过了,不过对于一个小孩子而言,他能做到这点已经很不错了,就算是成名已久的钢琴家,在那种大舞台上演奏也会紧张,别说是一个孩子了。”叔叔面露惋惜,“似乎国内对那时候他的演奏也颇有微辞,现在已经完全没有音信了吧。”
“不对。”我压低了自己的嗓音,双手握拳,不知道为什么,我十分不认同叔叔的话,这种从别人看来,事不关己的态度,不去了解就妄下断论,然后去攻击一个还没有来得及飞翔的雏鸟。
什么不是天才,什么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所有人都在为自己找借口,为自己曾经的热情和期待找发泄口。
“真白?”
“不对,优学长不是叔叔说的那种人!!他是真正的天才!叔叔只要听了他的演奏就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才能,就像七彩小姐的出道作一样!!”我大声对叔叔嘶吼着,我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反应,明明是要制止的,明明不想这样做的。
但还是控制不了自己。
无人知晓学长的悲伤,学长的心,我也不知道,但我能够看到三年前那个时候这个社会带给他的伤害,优学长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不再弹奏任何音符的人。
“真白,我当时也在场——”
“叔叔不明白!!”我似乎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就像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所侮辱了一样难受。
我是听到了的,三年前在日本的那次演奏,学长以绝对的优势获得了胜利,那时候的他面对着观众只是淡淡的笑,那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男生可以如此让人心醉,一个男生可以如此优雅,一个男生可以如此帅气。
那个人看不见任何东西,除了音符以外的东西都看不见,所以才能演奏出它们本身的意义,才能把音符真正传递到人的心里,悲伤,高昂,蕴含在琴声里的无尽思念,遗憾,对不公平之事的愤慨,人类的各种情绪都在他的指尖流泻。
没有任何事比他不能再弹琴更让人悲伤的了。
我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只留下哑口无言的叔叔一个人在大厅。
我思念着优学长,尽管是那是单相思,我想让优学长重新拿回那份自信,重新在那古典优雅的钢琴面前弹奏洗涤世人的音乐。
——没错,我是为了这个才去见优学长的。
——为了再一次倾听他的演奏,那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演奏。
我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