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七堂的到来,我是有心理准备的,即便是现在,要面对她还是有点困难,我和她之间早就不存在任何恋爱关系,再见也只不过是同学。两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切,人心,感情,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改变。
雅信和光一很自觉地退场,就算他们心里抱着怎样的想法,对七堂有着怎样的看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学姐,稍微陪一下我的妹妹吧?”我看向面带些许忧愁的藤堂学姐,对方只是轻轻点点头。
爱晴咬着嘴唇,还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口。
在静谧的月光之下,远离了喧嚣,操场的边缘只剩下我和七堂两个人。
“太好了,优,我一直盼望着这一天。”七堂双手捂着胸口,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那张没有岁月痕迹的脸蛋没有任何改变,她缓缓地朝我走来,“与你再一次见面的时候,真奇怪,明明有许多话要说,但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七堂…..”
“请叫我爱华。”
我一时语塞,直接称呼她的名字对我来说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
“为什么露出那副表情呢,优,见到我不开心吗?我可是十分想念你的哟,在这所空荡荡的学院里,我一直在等待着你的归来。”七堂露出了笑容,那是如百合花一般纯洁的笑容。
我把视线撇开,深吸一口气,站在这里的我早就不是两年前的我,但在我面前的七堂却还认为时间停留在两年前,那个我和她在一起的年月。
“就这样停下吧,七堂…爱华,不要再靠近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何种表情拒绝她的,只知道自己把头低下,期望她看不到我的神情。
“为什么..呢。”
七堂的声音让人心疼,含着深深的失望,声音也在颤抖。
“我们已经结束了,所以不要再靠近我了。”
我握紧拳头,胸口传来一阵绞痛,要放开过去并非只是说说那么简单。
七堂陪伴着我走过了我最辉煌的时刻,要和她决裂就相当和过去那个自己说再见。
不想再回忆起任何过去的事,不想再弹琴,不想再一个人。
“你在说什么啊,优,什么结束了,这种话可不能开玩笑呢,虽然我这两年没有办法陪在你身边,但我对你的思念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加深,我呢,从未忘记和你的约定,我会歌唱,会为了你一个人而歌唱。无论你在哪里,我都希望你能听到我的歌声,我的歌声会陪着你,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我。”
“不对….这只是你的妄想而已,七堂,你拥有唱歌的天赋,所以才有现在的你,而我只不过是让你踏上舞台而已,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你并不是为了我而歌唱,你的歌声也从来不属于我。事到如今,你再这样说不觉得对自己残酷吗?”
“不是的!!”七堂嘶吼着反驳我,她也一样把头低着,长发遮住了她的脸,语调充满了悲痛,“我之所以会那么努力都是为了你,没有你,我就不会歌唱!也不会站在舞台上!”
“别说了,七堂,不要再欺骗自己了,已经过了两年,为什么还要执着于当初的事,你明明知道那个天宫优已经回不来了,我已经,不会再弹琴了啊!”我握紧着拳头对着不远处的七堂诉说,要放弃花费如此多精力和时间的钢琴,谈何容易,淡化它,无视它,不去触碰它,这样真的可以说再见吗?
无论何时,只要我还在原地,我的面前永远都是钢琴,逃不掉,也不想逃。我的人生,直到现在的人生都奉献给了钢琴。我是天才,所以我更加要对得起自己的天赋,在无尽的练习之中,在枯燥的琴谱中,我就这样度过了自己的十几年人生。这样的事情,是时候停下了,当那冰冷的琴键将我摧毁的时候,就应该停下了。
“没事的,我并不在意,我只要和优在一起就够了,其他人我都不要!”七堂再次迈开步子,她直视着我,眼神带着异常的光芒,“悲伤的时候也好,寂寞的时候也好,开心的时候也好,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好,我想的都是你,你的一举一动,弹琴时候的样子,还有被簇拥的表情,你知道吗,优,我不想被别人说‘为什么七堂爱华会和天宫优能在一起’,我想听的是‘七堂爱华和天宫优就应该在一起’,所以我在努力,我要比任何女生都优秀,然后让她们认清自己,能够配得上你的人只有我!!没有人比我更加适合你!”
“别说了!”
我感到自己的身躯正在发抖。
“优!!”
七堂在一步一步走向我,坚定而绝决。
“够了…..”
“我喜欢你,优,比任何人都喜欢你,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你,我会在你的身边,我已经成为一个不逊色于任何女生的人,所以——”
谎话。明明什么都没有为我做。明明就不知道我有多痛苦。
在别人痛苦的时候而欢笑,事后要做多少弥补都行,我所期望的根本不是这样。
那个时候,除了爱晴,没有人在我身边,朋友也好,亲人也罢,都离我而去,更别说是所谓的恋人了。对于处于风头上升趋势的你来说,那个时候和我撇清关系是理所当然的吧,雅信和光一也是,为了不被波及到,也选择了逃避。
到最后,能相信的人只有自己。
“闭嘴,你这个背叛者。”我抬起头,内心如冰般寒冷,“在那个时候你做出了选择,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局面,我说你啊,其实是喜欢唱歌的吧,众星拱月的滋味不错吧,现在还说喜欢我,等着我,不觉得虚伪吗?光一和雅信也是一样,听到我回来的消息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无非也只是借我的名义打压一下丰臣一族,我和他们没有友情可言,同样的,你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和你一点关系没有。”
“不是的!我和他们不一样!我那时候是——”
“够了!!”
无视她痛苦的神色,我吼了出来。
“不管你有着怎么样的借口,事实就是事实,在那个时候,你抛弃了我,仅仅是这样而已。”
“不是的…..我是为了你……”
七堂的声音变得虚弱而悲伤。
我转过身子,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如果真的是为了我,那就证明给我看,引退吧,放弃演艺生涯,这样或许我还可以相信你,不过,也只是可能而已,对你来说,现在已经不能放弃唱歌了吧。”
我以嘲讽的语调如此说,不去看她的表情,转身离开。
已经没有任何留恋了,我对这里。
走上离开操场的阶梯时,藤堂学姐一个人孤独地蹲在地上,似乎在观察什么。
“藤堂学姐?”
“…啊,回来了啊。”藤堂学姐慌忙站起来,脸蛋微红地咬着嘴唇。
“在做什么?”
“等你哟。”藤堂学姐露出微笑。
一看就知道是说谎,我顺着月光把视线飘到地上,那里有一支蚂蚁行军在工作着。
“学姐,爱晴呢?”
“被班上同学叫走了,说要一起玩。”藤堂学姐走在我的身边,金黄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显得十分美丽,就像发光的夜光石一样。
“她说了,你要走的时候给她打电话,她要和你一起回去。”
“说的是呢。”我轻轻回应着,对接下来的祭典兴趣全无。
“接下来有烟火看哦,看完再回去怎样?”藤堂学姐挽着我的胳膊,眯起眼,表情可怜。
“嗯,正好可以让爱晴玩久点。”
“真是个好哥哥呢。”
“因为以前都不称职啊。”
“那就来我的办公室吧,那里有露台,是个绝佳地点观看烟火哦。”学姐对我眨眨眼,她的善意,我就老实接受吧,比起一个人还是有人陪在身边才比较好受。
在这样的夜晚,一个人会被内心的黑暗所吞没的。
“说起来,开花小姐呢?”
“嗯~谁知道呢~我可没有故意把她支开哦。”学姐表露的恶作剧微笑让我感到有点有趣。
“学姐真是可爱呢。”
我就随口一说。
“咦——?”
“嗯?”
“啊哈哈,没事啦。”
和刚来的时候一样,我和学姐在众人的目光之下“亲密”地一起走回学生会办公室,考虑到要打消丰臣的疑虑,我也不得不配合学姐的动作。
“办公室有有点乱,不要介意哦。”学姐挡在门口,俏脸微红地说。
“我又不是第一次进去。”我哭笑不得。
“说是这样说啦,心境不同啦心境。”学姐腆着脸,完全没有了在外那种优雅和威严,反而让人感到十分可爱。
办公室里还是堆满了文件,因为开花小姐不在,所以学姐只好笨手笨脚地给我泡了一杯红茶,在我不觉微笑的时候还被她狠狠地瞪了几眼,之后她又从她的冰箱里拿出了一盒巧克力。
“不许说难吃,也不许说难喝,只许称赞。”
我把一颗巧克力丢到口中,眯起眼,嘴角浮现微笑,“有点苦呢。”
“优喜欢甜的?”藤堂学姐有点苦恼地说,眉毛都被拉下来了。
“挺喜欢的,因为爱晴喜欢甜食,所以家里的点心都是甜的。”
“会胖哦。”藤堂学姐哭丧着脸。
我看了一眼学姐完美的身材,然后走到露台上。
“什么嘛,那种眼神。”学姐不满地嘟囔着,也走到了露台。
临近深秋的晚上,风带着些许寒意。
从露台往下看,整个学院就像一张平面图,延伸到远处。
我神情恍惚,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这里,但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很冷吧。”
学姐轻轻贴近我,指尖侵入我的指缝,另一只手则是绕过我的肚子抱着。
学姐的香气在不经意间流入我的嗅觉之中。
“学姐?”我发出疑惑的声音。
“人很容易就对其他东西产生感情,这是不可避免的,我对认识的人都抱有不同程度的感情,但开花经常对我说这只不过是微不足道而已。”学姐靠在我的背后,语调轻柔,像是要安慰我的心一样,“比起自己所重视的东西,那些零碎的感情的确微不足道。”
“学姐,我还以为学姐会是一个更加冷漠的人呢,没想到那么多愁善感。”我冰冷的指尖轻轻回握学姐小巧的手,对此,我没有一丝邪念。
“是吗?那你真猜错了呢,冷漠是因为我站在了这个位置上,我从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很顺利,读书,朋友,吃穿住行,都不用我操心,我有一个很出色的兄长和很爱我的父亲,我前进的道路上的小石头早就被他们清理了,所以我不会摔倒。因为藤堂家的关系,也从来不会有人敢对我指手画脚或者说三道四。我很努力,所以我当上了学生会主席,我很放心,因为我知道无论何时开花小姐都不会离开我,我很知足,我没有经历过痛苦,但我不是笨蛋,虽然不能亲身体验,但那绝非好事。别人哭泣的时候,我就觉得我也很难过,别人难过的时候,我也会感到悲伤。所以,今天看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再是当初那个骄傲的天宫优了。”学姐的手伸向我的眉头,轻轻抚摸着,“你总是皱着眉头,虽然还是一副冷淡的样子,但实际上心里也已经冷了,你讨厌雅信和光一同学,但你没有表现出来。两年前的伤痕到现在还是没有痊愈不是吗,这样的你还是为了妹妹来到了这里,去面对你不想面对的一切。对这样的你,我感到有点悲伤呢。”
“藤堂学姐对我也抱有感情吗?还是说是期待?”
“我不知道呢,只是感到十分难过,每当看到你露出寂寞的神情就会这样。”学姐松开我的手,只是靠着我的背,“优,其实你还是喜欢着七堂的吧,就这样真的好吗?”
我感到胸口有点闷,不由得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现在我能做的,想做的也只有清算和过去的缘分,那家伙也很痛苦,一直在撒谎骗自己,所有人都把我想得太梦幻了,所以才产生这种误会。”
“没办法啊。谁让你是天才呢。”藤堂学姐离开了我的身躯,往后退了一步。
“就是说啊,麻烦死了。”我摇摇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一束烟火升空,在天空中形成炫目的光彩。
“好漂亮~看来这预算还是花的挺值得的。”藤堂学姐高兴地趴在围栏上,眯起眼看着天空中不断展现的七彩烟花。
而我的目光不觉被学姐的侧脸所吸引,只因为她的侧脸实在太过于幸福了,让天空的烟火也不由得在此黯然失色。
“学姐。”
“叫我莉莉香。”学姐转过身子,然后露出了渴望的眼神和淘气的微笑,“叫我。”
我把视线撇到一边,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点害羞。
“莉莉香…学姐。”
“把‘学姐’去掉。”
“…莉莉香。”
“嗯?听不到哦~”学姐指着天空中巨大的爆炸声,对我摇摇头。
“莉莉香。”
“嗯哼~?”学姐露出开心的笑容,一把抱着我的胳膊,“我在。”
我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人在场。
我对藤堂学姐没有任何想法,我相信学姐也是这样,因为我们的立场迟早要交锋。
“我会加油的,为了得到想要的东西。”藤堂学姐抬起头,用蓝宝石的瞳孔注视着我,那水润的樱色双唇微微张开,“我第一次产生了要把某个东西占为己有的强烈冲动。”
“嗯?”由于烟火的爆炸声,我没能听到学姐的话。
“没事啦~”学姐露出了傻傻的笑容,然后不经意地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这是我最后的圣元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