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走着,不会因为任何事停下。
时间来到我的初中,摆脱了过去的我,现在似乎可以真正开始我的新生活,这里没有人认识我,除了和我同一学校的他。
他也在数次的挫折中学乖了起来,不再主动招惹我,弄得自己灰头土脸。
我也在这个充满新鲜感的学校里,迎来我的初恋时光。
那个男生是我们的学生会长,也是我的同桌,我喜欢他温文尔雅的谈吐,博大的眼界,和对事认真的态度。
从室友那里也根本没有听到过关于他的任何绯闻,喜欢上这样的男生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习惯默默地观察着他,看着他认真听讲的侧颜,看着他在主席台上发表卓见的身姿,看着他冲我微笑。
那时,我就像吃到了塞满草莓棉花糖的甜蜜沙冰,看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渐渐地,我再也无法压抑住我日渐强烈的悸动的心,我想要和我的英雄在一起,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但是,他太耀眼了,相比之下,我是那么平庸。
那一天放学,自己的冲动加上闺蜜的怂恿,我还是递出了那一封藏了许久的信。
没有等到他的反应,我便直接转头跑回了家,我害怕当面被拒绝,又心存侥幸万一被接受了呢?
第二天,我早早地来到学校,一夜无眠的我现在仿佛迎来人生中最为关键的时刻,我不时瞟着门的方向,又迅速把目光移开。
每一分钟都那么难熬,我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但是这种期待却被无限延长。
终于,他准时踏进了教室,看着故作镇定的我,露出了灿烂的微笑,如同一道阳光,照进了我黑暗不堪的心房。
那一瞬间,我确定了,他就是我的英雄。
我会为他留下长发,我会为他走出阴霾,我会变好,我会为他改变。
他俯身贴近我的耳朵,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如同太阳般温暖,炽热。
“晚上天台见。”
一种无法言语的,我从未体验过的快乐充满了我的内心,我懂他的意思,他一定是接受我了,他的微笑就足以说明一切。
我转过身,用笔在纸上乱画着,不用想也知道,红晕早就爬上了脸颊。
一天的时间那般难熬,在我无数次望向钟表的动作中,我终于挨到了放学。
一天的课根本没有听,我想的只是,让他牵我的左手,还是右手回家呢?
只是,我没有料想到的是,等待我的并不是我心目中向往的,憧憬的那个英雄。
反而,所发生的一切,都将我带回那个夏日的午后,我仿佛看见了倒在地上的弟弟,欺凌着他的小混混和用尽一切气力守卫尊严的自己。
只是,人物发生了变动,倒地的人成了我,而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救助者就已经出现了,而他是我的哥哥王逸。
命运有时就是这么嘲讽,你最痛恨的人,在一定场合下,竟然成为了你最重要的人。
他拉开骑在我身上的胖子,死命咬着他的耳朵,直至自己的脑袋被拨浪鼓般敲击摆动。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选择救我?
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的,救我这种无药可救的人,也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
冲上来,而后又被打飞,再一次冲上来。
直至最后暴行者们放弃了对我的加害,将他团团围住。
我看着那边惨烈的场景,大脑连思考都缓慢了起来,喉咙咽了几次口水,却怎么也化解不了干咳。
我仿佛看见了在小巷里奋力挥舞着木棍的自己,那个明明已经被亲近的人伤的彻底,还依旧以保护为名,抗争着的自己。
我恨我的弟弟王逸吗?我自己也无法给出确切答案了。
洁白毯子里的他高洁纯粹,眼神都是那般清澈,仿佛可以装入星河。
小时候的他也曾勾住我的小拇指,许下事关一生的美好承诺。
他是我的弟弟,是我的亲人,我对他的爱,对他的保护欲,出自本心。
尽管我极力否认,但是如果给到我一个再次回到那天下午的机会,哪怕心脏因为他的话语而碎裂,我会再次挥舞起木棒,做出同样的决定。
我知道,只是无法承认,无法反抗。
错的从来就不是他,不是他本人,而是这个家,而是那两个人。
是他们改写了一切,他们害死了我的弟弟,又换来了这个愚笨而不知变通的人。
我明明做了那么出格的事,有的行为甚至可以用刑法断罪。
他却只是冲我微笑着,哪怕是现在也一样。
我可以看见人群包围中倒地的他,向着我,嘴唇蠕动,却发不出声,脸上的表情因极力抑制痛苦而显得僵硬扭曲。
【小然...别怕...哥哥,带你回家。】
我正正衣襟把刚才接受暴行而暴露在外的白皙肌肤藏回被撕扯的制服衬衫内,不行,不能让他,不能让哥哥看到我这样狼狈的样子。
泪水夺眶而出,我能做的仅仅是尖叫呼救,而后向他在的方向艰难爬行。
我已经明白了一切,所谓的英雄,所谓的光鲜的初恋幻想者,是他欺骗了我,是他直接导致了这场惨剧。
但,一切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来到天台,如果我没有惹上他,如果我更早的对王逸好一些。
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快了,马上就接近了,我可以...或许我可以再次保护他。
身后传来的拉扯力却让这一切成为了泡影,我被架着,远离着,强迫着成为自己创造的惨剧的看客。
已经无力挣扎了。
我仿佛又看见了与那个天真,甚至可以称得上愚蠢的孩子的初次会面。
“小然妹妹,我叫王逸,是你的哥哥哟,以后要相亲相爱呀。”
明明是那个痛恨的名字,却换上了一张陌生的脸,我当时心理涌动的异样感觉是什么,就要从嘴里溢出的发热的吐息,却被强行抑制住。
现在看来,是期待,是憧憬吧,他灿烂的笑容从那时就刻进了我的心理。
而我因为“原谅了便对不起自己”这样荒唐的理由一直否认着。
我渴望被保护,我渴望着不一样的爱,他将这些带给了我,他已经做到了,反而是我出了问题。
即使是这样的局面,你也会挺身而出吗?
我嘴角挂起一抹笑意,内心却被苦涩填满,泪水已经流干了。
不知何时,暴行者已经逃走,并不是心发慈悲,而是地上的人,此时正在我怀里的人,已经没了反应。
我抱着已经难以辨别面容的躯体,手指慢慢划过他的眉心,他的鼻梁,他的颧骨,我要将这个人,我生命中或许最重要的人,刻在心底。
来到天台边缘,从高空看下,本应滋生的恐惧却被绝望撕扯成了随便,而后染成灰色。
就在刚才,我活着的唯一寄托也消失了,如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现在找不到任何生存下去的意义。
身体即将向下倾倒,或许转生后,我会在一个好的家庭,我会得到保护与疼爱,或许...
我会重新遇到他,那时我一定会珍惜。
怀中的人却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声响,我身体不可抗拒地颤抖起来,虽说只有一瞬,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他还活着,他还没有死。
【小...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