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做什么呢?
这样下去,他被所有人怀疑的时候,就是外面队伍真正危险的时候。
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的目光随着吴珂移动的方向往深处飘动,却被异样的灯光刺了一下眼睛。
揉揉眼睛,发觉吴珂真正的目标似乎就是那些灯光的位置。
他看似被无奈逼退着,壮大着敌方的嚣张,却仿佛一个明智的狐狸,把精壮的猎人慢慢引入深林。
那是什么的光?
白色,青色,清冷而凄惨的色系。
脑内突然闪过一个想法,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猜想冒了出来,我连忙跑回控制室内,来到总控台前。
“温控室吗?如果可以的话,把他们打碎了再做成冰雕也不错呢。”
他之前确实这样说过,不会记错的。
那么,他现在的想法!
桌子上的构造并不复杂,大体上也就只有一个总控制屏。
控制屏的左上角有着简单的说明,大概也就是关于外面每个控温室外的灯光控制,和控温室房间大门的开闭。
灯光有白,青,绿三色,对应“停止使用”,“维修”,“正常使用”三种状态。
这样看来,外面的三间控温间状态各不相同,常温室可以正常使用,阴凉室是维修状态,而冻室则是停止使用。
根据我刚才的观察,三间控温室外面并没有明确的标示,仅有灯光闪烁着。
吴珂也说这里的守卫只是一天前被带到这里来的,对于这里的构造也并没有多么熟悉。
那么对于这三间控温间的理解,辨别能力很有可能也仅仅停留在灯光上,而非其具体位置。
“还是说你也是叛徒?”
“这样一直阻挡着我们,你是被派来拖时间的?”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在外面死掉的是你的朋友吗?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
吵闹声作响,愈发大了起来,话题也渐渐偏转向叛变的方向,应该是刚才那个广播的提醒。
“那个傻乎乎的唐然已经死了,我希望你最好不是。”
“你知道这背后的事,你从一开始就不可能逃离了。”
我透过监控看向他的位置,表现的依旧那样强势,只是...
眸子里的仇恨变得缓和,取而代之的事一种莫名的悲伤。
他真的要做那件事吗?
他不是说好了要去救他的弟弟吗?怎么能停在这里。
只是,他的眼神也已经说出了那个我知道的答案。
已经,没有办法了。
室外的警报再次拉响,呼叫着被隔绝在大门外的增援,也加重着这里守卫的紧张,他们已经无法等待了。
器械室的方向,队友们已经整理好了装备,但人数充其量也不过两只手的手指数。
于瑶瑶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准备带着剩下的人前往这里,她的脚步不再犹豫,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再留恋的。
她不知道我还活着,她听信了广播认为我已经失败了。
她现在,是抱着必死的心前往温控室的。
不行,不能是现在...
她们绝对会死,而且是无意义的牺牲。
目光转回吴珂身上,他却透过摄像头盯着我这里,似乎隔着电脑屏幕,我便在与他对视。
他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神情,但偏执的他此刻却快要落泪。
他知道我们的对峙不能持久,也知道其他队友的状况不容乐观。
“伤亡比呢?”
“一比三...”
他那时是这样说的,只是被恐惧吓傻的我并没有读出那表情中的苦涩。
他为了救他的弟弟,失去的太多了。
在牢房第一次遇见时,他们一行七人,到现在只剩下他一个。
他是哥哥,也是大哥。
兄弟一个接一个离去,已经摧毁了他所有的斗志。
即使能活着见到弟弟,又如何呢?他的朋友都已经不在了。
潜入任务本来是四个人,消失的第四人可能就是压坏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已经太累了。
他冲摄像头笑笑,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指了指头顶,守卫们不懂,对他的怀疑即将到达顶端,我则明白了。
他指着的是,头顶白色的灯光。
他会死的,在距离他的弟弟只有几个房间的距离倒下。
门禁处的惨烈再次回到了我的脑海,那种痛苦的感觉冲刷着我的内心,留下道道伤痕。
我是不是骗了他们,我其实根本不能带他们出去,我只是想和王逸死在一起,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我们会成功。
但是,他们却那样相信我,甚至愿意为之拼命。
我深吸一口气,翻开手腕看了一下时间,咬咬嘴唇,下定了决心。
我必须要做了,即使我会被梦魇缠绕。
跑到楼梯口把房门管紧锁好,防止外界的突破,我站回到了总控台前。
首先,把青色灯和绿色灯对调,相同的色系使得这样的转换并不会那般明显。
在脑内构思了一下,我点下了按键。
毫无声息的,灯色在一瞬间完成了调换,除了目光一直锁在灯光上的吴珂,并没有其他人看见这微小的变化。
现在三间房的状态是,常温室“维修”,阴凉室“正常”,冷室“停止使用。”
第一次只是一个尝试,所以选取了颜色最为相近了两盏灯,幸好,并没有在意这些。
我需要做的,是把白色灯和绿色灯调换,把冷室的状态调整为“正常使用”,让所有守卫误认为冷室其实是常温室。
只是,这次的色彩变化会很大,我不确定一定没有人注意到。
吴珂看到变化的灯色,也就明白了我已经理解他的想法,又继续向着冷库的方向移动,伸手指了指头顶。
“喂!你是疯了吗?”
“你一直在干什么?打手势吗?这里可没有叛徒。”
一个守卫再也无法忍受他的怪异行径,猛地向前想要把他抓住,却在已经瘸了一条腿的吴珂手下扑了个空。
一时间,楼下的气氛到达了冰点。
“你怎么知道没有叛徒呢?”
“说不定除了你,都是我们的人呢?”
吴珂笑笑,加快了脚上的速度,但是因为一条腿已经断掉的缘故,他的努力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像极了马戏团里的滑稽高跷表演。
我看着监控屏幕,看着他的笑,却无论如何笑不出声。
他的话意思已经十分清楚了,“我们”两字和守卫划清的阵营,也说明了自己叛徒的身份。
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我沉默着,按下总控按键,变更了灯色。
同时解锁冷室的门锁,暂停了里面的强力制冷。
冷室的灯色变为绿色,也就是原常温室的颜色,现在,除了吴珂,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一点。
“我们?你真的背叛了园长?”
吴珂对于他愤怒的回应也十分有力,一拳直接打碎了为首者的鼻骨,那人的脸上也瞬间精彩了起来,一拳击中,他快速后退,手已经打开了冷室的大门。
“园长?你不应该叫她主人吗?”
“当做她的狗是当的神气了吗?要不你也给我叫一声?”
他毫不犹豫,单腿跳进了冷室。
监控上可以看见,他进入之后立刻跳向角落,捡起里面冷冻的残块向着人群扔来。
冷气顺着门缝爬出,张牙舞爪,与常温室相距甚远。
人群却在气头上已经失去了理智,加上被灯色误导,在迟疑片刻之后还是冲进房间准备抓住吴珂。
他怎么能面对那么多人呢?
出拳,中了,但自己已经断掉的左腿被猛踢一脚,他已经跪倒在地。
再出拳,中了,但守卫的拳头撞上了他的脑袋,他被打的偏向一边。
再出拳...
没中...手臂被多人合力拉断。
用牙去撕咬...
没中...已经满头鲜血。
最后一个人也结束了犹豫,跳进冷库,加入这场单方面的暴行。
我再也无法看下去,早已浑身颤抖蹲坐在地上无法动弹分毫。
我多想救出王逸,多想见到王逸,但是所有人一个个在我面前牺牲,不禁让我怀疑起自己来。
快...快啊。
再不动起来的话,吴珂的牺牲就白费了。
王逸也根本不可能救出来。
内心的善意和自己的私欲形成的巨大冲突带来了巨大痛苦,值得吗?真的值得吗?
死了这么多人,牺牲了这么多无辜的人。
他们是被我骗来了,他们本可以直接走的。
只是因为我需要救出王逸,只是因为我的私欲,他们才会牺牲。
我抽泣着,翻起手腕,只剩下三分钟了,挣扎着想要起来,却被痛苦抽离了全部力气。
我需要一个答案,我究竟应该怎么办,谁能告诉我吗?
意识在此时渐渐模糊,我听到了我需要的答案。
“他们是自愿来的,和你无关。”
“你大可以替吴珂救出他的弟弟,牺牲是他自己选的,你只是帮助了他。”
“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你必须救出王逸。”
“你可以倒在他的怀里大哭一场,但你现在必须做了。”
“要不就我来替你...”
模糊中,我站起了身,封锁了冷库的门,将十一人全部关在里面,启动了强力制冷。
“这么软弱真是麻烦,早就该让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