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透过帘子打入不大的室内，只照亮了教室内的一角，却将整间教室染得昏黄。
“沙沙沙……”
笔尖划过轻薄的纸面，间断地发出着声响。
这只属于一个人的声响本不应该在几十人的教室中如此突出，但似乎是大家都达成了共识，拿着笔的人下笔更加的轻柔了，看书的人翻页也更加的缓慢了，才将这独特的声响保留在这宽阔的教室之中。
沙沙声戛然而止，无论是下笔还是看着书的人都是略微一愣，心中涌过一丝失望，随即反应过来各自的心思早已不在手中之物。
于是心照不宣地以各种显得自然的方式扭头以余光看去。
阳光微微映在她的面庞，连光芒都显得有些微醺，发丝在照耀下似乎也闪闪发光着，只有一只左手处于阴影之中。
她仿佛被世界照耀而突出。
一只手撑着脸颊，墨雨轻的手指缠着头发，这是她处于思考时的姿势，得益于她的发质不易打结。
手指轻敲着桌面，她百思不得其解，却引得观望的人思绪纷飞。
但在大家都没有注意之时，一块不起眼的橡皮被一步步推向着桌边。
于是异变突生。
一块掉落的橡皮在打断了所有人的同时，也吸引了其主人的注意。
部分人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但却又悄悄地回过头来，期待着后续的发展。
众所周知，在桌角掉落的橡皮轨迹几乎无法预测。于是观前顾后，孤单的橡皮出现在了其左边座位的桌脚旁。
这是一个巧妙的位置，如果此时选择自己解决问题的话，那么就必须移动椅子发出声响并走出座位，但对于另一个人却是只要弯腰就能解决的绝佳位置。
即使是她，在此时的选择也是不言而喻。
“林…同学，能帮我捡一下橡皮吗？”
白皙的手指指向一处，墨雨轻的眼睛轻眨两下。
种种举动并不构成任何问题，但伸出的那只左手却令在旁的林鉴陷入深思。
沉默许久，一块橡皮被好心人从地上捡起，然后呈抛物线准确落在了墨雨轻的桌面上。
墨雨轻伸出的手微微一僵。
林鉴松了一口气。
周边的人露出笑容的同时，牙齿无声的咔咔作响。
古怪的气氛开始在班级中蔓延，但这一切终究还是影响不到某人。
林鉴突然站起了身，将一旁半掩的窗帘完全拉上。
阳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彻底关在了帘外。
“自个习怎么连窗帘都不拉啊。”
坐在窗旁的林鉴叹气。
同学们的笑容凝固。
……
趴在桌子上，林鉴闭着的眼睛微颤，露出挣扎的神色，甚至手脚都有着轻微的晃动，仿佛一个正在溺水的人。
挣扎许久，他才慢慢睁开了眼睛。
迎面是一副银色的眼镜。
“……”
“梦到什么了？”
徐仕有些好奇。
林鉴看着也许已经在这看了良久的好友，嘴角抽了抽。
“梦到你在给我讲兔子的故事。”
友人闻言顿时大惊失色：“我的故事竟然能给你这么大的冲击吗！”
“是啊是啊。”
林鉴把脑袋埋进双臂之中。
“比起澳大利亚兔子泛滥不泛滥，我倒是跟梦里的你讨论了一番自然制约的问题。”
“没有天敌仔细想想确实是个十分恐怖的概念，但自然界好像没出现过没有天敌的生物，这应该就是某种方面上的制约吧。”
“但现在的人类还真是个变数。”
林鉴从桌子上爬起，掏了掏下节数学课要准备的书本。
“那我说了什么？”
徐仕有些好奇，轻轻挑了挑鼻尖上的银色眼镜。
“你猜？”
徐仕面露思索之色：
“也许我应该会将恐龙和人类作对比划分为两个极端，然后以恐龙最后的终结为结尾来叙述另一方面的制约吧？”
林鉴并不在意他的答案，只是略带起床气地回答；
“你什么也没说，梦里的你变成兔子在我旁边跳来跳去的。”
徐仕一愣，也只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比起这个…”
“班主任让你去办公室找她。”
林鉴带有几分疲惫的脸僵住。
……
林鉴坐在办公室内，姿势乖巧。
反倒是坐在他面前的班主任神色复杂。
刘贝贝很忧愁，她的手中拿着一份匿名的举报信，上面声泪俱下的控诉着某林姓同学在课堂上的胡作非为。
“那个...林鉴同学啊。”刘贝贝叹口气，这样的事一向是难以处理的，即使资历较深的老师也不一定能处理妥善，更不用提她这样一个新人教师。
她还是先信递给面前的学生。
“老师你是知道我的。”林鉴不详细看就已经能猜到大致的内容。
“有时候人们对于一个人的成见总是十分严重。”
林鉴神情认真，刘贝贝也面无表情地听着他胡扯。
“罢了......”
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这句话没说出口，刘贝贝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件事。
随便让他写份检讨吧……
这样想着，刘贝贝又不禁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学生。
从上到下好像都挺普通的，但自从哪一天开始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想了想，翻翻办公桌的抽屉，刘贝贝拿过一张报告。
“喏，你的心理普测报告。”
林鉴接过，脸色郑重。
“难道......”
“是啊。”刘贝贝点了点头。
“高三的压力可能是会有一点大，你要好好疏导一下啊。”
“测试的那边说你在现实中可能会有些割裂感，在生活上可能表现会......”
刘贝贝瞟了眼面前立马开始凸显自己正直的某人：“…你找个时间去趟心理室吧，顺便把你的好伙伴也叫上。”
谈到心理问题林鉴便硬气不起来了，连连称是，但他还是有些好奇：
“他是？”
“...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虽然这理论上不在心理中心的管理范畴内，但是…被算在老师的教育需要内了。”
噗嗤！
林鉴差点笑出声来。
刘贝贝也有些无奈，于是......
“对了——你家里面的情况…还好吗？”
话题一转，刘贝贝的表情变得认真了许多。
但她没注意到的是，身后一道人影的靠近。
一只有些肥厚的手掌藏在阴影中，缓缓地朝着刘贝贝的身后移动着，而她却依旧毫无察觉。
林鉴想要敷衍回答的心情瞬间打消。
“老师！！”
林鉴快速将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大声喊道。
阴影中的手一颤，停下了动作，似乎也被林鉴夸张的表现所惊吓。
“啊...欸！？”
对这突然的举动毫无预料，刘贝贝的脑袋在短时间变得空白起来，原本认真的样子也完全垮掉，只留下一脸呆滞表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曾经我看到她坐在那个位置上，泣不成声！从那一刻起我就发誓，一定要夺回我的所有！”
语气激动地握住班主任的手，林鉴说着乱七八糟的话跑离了办公室。
“？？”
终于反应了过来，刘贝贝在有些迷离的同时，也终于注意到身后的身影。
一个发际线略高的中年男子微微伸出的一只手，似乎是想放在她的头上。
“有什么事吗，主任。”刘贝贝眉头一皱，没有太多表情地看着中年男人。
“哈哈，私下里也可以直接叫我舅舅的嘛贝贝。”
主任笑了两下，像是还想继续自己的动作，但在刘贝贝一言不发的注视下，最后还是干笑一声就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
一直注视着中年男人直到他离开之后，刘贝贝才收回了目光。
稍微愣了愣神，许久，打开自己的抽屉，拿出一张有些旧的照片。
“欸。”
轻轻抚摸了许久，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