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时间:某日中午
人物:阿列克谢、犯人、群众、卫兵、贼人一、贼人二、贼人三(以上人物皆为银面饰演)
地点:某个地处偏僻的教堂大厅
[青年法官阿列克谢位于正中的宣判台后,犯人伏地,两侧的群众做讨论状]
阿列克谢:罪大恶极的恶魔啊,你怎能有这样一颗险恶而肮脏的心!我要用烧红的烙铁折磨你,把你关在永远见不到天日的地牢里了结自己卑微的余生!即使是慈悲为怀的天神亦不可能免除你的罪恶,待你死后,去好好地向祂下跪忏悔吧!否则谁知道你这卑贱的人来世会轮回到何处!
犯人:虚伪的神明何曾庇佑过我?我又为什么要屈从于它?我也曾向他忏悔自己的罪孽,第二天凶狠的官吏就借着收税牵走了我家的牲口;我曾在神像前久久跪拜,可回到家之后也只能空着手面对饥肠辘辘的骨肉;我拥抱着教堂里最大的神像哭泣,用额头狠砸你们那洁净的大理石板、亲吻神像那一尘不染的脚趾,可转头妻儿就被残忍的山贼杀害!幼稚又年轻的法官啊,请您摸着自己那高贵的良心回答我,出生至今,您究竟挨过多少天的饿?从书本里体会着种种苦难的你,究竟有多少你自己亲眼见过?只不过是一直被命运庇护着的你,有什么资格审判走投无路的我?
阿列克谢:你的双手沾满了前任法官的鲜血,被你牵连的一家人中其中甚至还有无辜的孩童!我的同理心告诉我,你的遭遇值得同情;但我不能背叛我的良知,我不能放过一个残害生灵的恶人!
犯人:残害生灵?可笑!在你的眼里,您同情我,我这贱民或许暂时还算个人;可是在他眼中,我便是只待宰的羔羊!谁会对即将被送进屠宰场的畜生心生同情?大家都不过是一边看着肥羊被开膛破肚、肠子流了一地,一边高兴地馋着快要上桌的饭菜罢了!那个跟贼人勾结的混蛋东西啊,若您真的想为他翻案,不必再审判我了——直接在这里把我处死吧!像是宰杀牲口一样把我开膛破肚吧!我的血液会染红教堂的地板,把那只属于天神们的华贵彩衣统统染脏,永世不得高洁!
阿列克谢:住口,你这卑鄙的小人,竟妄想用自己的罪孽玷污神威!我又岂能让你如愿?既然你一心赴死,那我就成全你!来人,上绞刑架!
[卫兵推绞刑架上,群众骚动;犯人被挂上架子,众人哗然]
犯人:无知又愚蠢的青年法官啊!你的言语让你所崇敬的神蒙羞!你的思辨会让你的家族以你为耻!我的生命也许会在今日终结,留下的尸体也会被野狗撕烂,但你犯下的错误不会就这么结束!若苍天在上真有神明,他一定会把我今日所遭受的苦难,统统回报到你的身上!你守护不了自己的尊严,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维持不住家族的荣耀!
阿列克谢:行刑!
[带头卫兵向刽子手抬手示意,众贼人跳出,扑向阿列克谢]
贼人一:(拔刀)住手!
贼人二:我看谁敢再动他!
贼人三:跟他们拼了!把老大救出来!
[阿列克谢做惊状,向后退却,卫兵上前掩护呵斥,扭打起来]
犯人:都给我停下!
[三人呆住,卫兵趁机擒拿住他们]
阿列克谢:(困惑)你这是……
犯人:害死我家人的不是你,我不向你寻仇。
阿列克谢:……
犯人:你们三个都给我滚蛋!我自己的私事你们几个小臂崽子少乱掺和!
[卫兵看向阿列克谢,阿列克谢示意他们放手,三人悻悻下场]
阿列克谢:我不可能放你走。
犯人:我知道,我只要你一句话。
阿列克谢:什么话?
犯人:我没有做错。
阿列克谢:不可能,杀人就要偿命,夺走他人的生命必然是犯罪。
犯人:你管那玩意叫做人?那好,那我要你告诉我,他是个混蛋,不配做人。
阿列克谢:……我做不到,我没有证据。
犯人:证据……你跟我说什么证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哪来的什么证据?我把他杀了,你要处死我,有证据;我的家人被害了,不知道是谁做的,没证据!难道是他们自己用刀子捅死自己的不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犯人穿过身去狂笑,不再理会阿列克谢;卫兵示意刽子手行刑,被吊起来的犯人开始挣扎,笑声逐渐变成诡异的调子,群众中有更多贼人的人冲撞出来]
阿列克谢:你们要干什么!这样是会遭报应的!竟敢……
[阿列克谢被飞向自己的石头打断,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和怒吼声四起,绞刑架被撞断,贼人想去救人,但是犯人被慌不择路的民众乱脚踩死;卫兵拥簇着阿列克谢下场,幕布放下;道具组上台布置场景,重新变成第一幕的样子]
【第三幕】
时间:某日晚上
人物:亚希,塞丽斯、银面奶奶
地点:阿列克谢城堡的书房里
[叙述结束,亚希若有所思的样子,塞丽斯不在场景内]
亚:这故事……是最近真实发生过的?总觉得剧本过于烂俗、有些蹩脚……像是三流的剧作家写的,人物太单薄了,唯独说话的方式在故意往刻意的方向靠,跟现实拉开差距。
银:现实不像戏剧,它是不需要逻辑的。大致就是这么个过程,你明白大概的意思就好。阿列克谢家族的一个年轻人惹到了一位强盗头子,最后强盗虽然伏法了,但是手下的人却没有停下报复。
[塞丽斯端茶进入,给两位送上热茶]
赛:一开始,只是某个小城市的局部骚乱。后来渐渐扩大,变成了一场针对阿列克谢家族的报复。
银:我觉得有些轶事,丫头你也应该知道——他们本来就是做强盗发家的,后来趁着第五次魔法战争跟魔族打仗洗了白,才开始真正掌管部分的政权。直属于王的三大部门,分别是主管法律和信仰的教会组织,主管情报任务和特务部队的刑殿,以及真正在管理国家大多数事物的理事殿。这其中只有刑殿是一开始王不想设立的,但当时由于迫切需要阿列克谢家的强大武力,最终还是妥协了。
亚:我懂得,只是阿列克谢家族也自知出身不好,几百年来十分低调,没想到这次却惹上了麻烦。
银:本来这位小法官只是扬言要惩治当地的一众贼人,这说法在他们的圈子里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变成了阿列克谢家族向全帝国所有的民间非法武装组织宣战——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强盗,或者山贼。
赛:(扶着下巴)按道理来说这么离谱的情节发生的可能性并不大。据我们的人推测,是有人在刻意针对阿列克谢,很可能是当初在他们还没从良之前,结下的仇家。
银:最奇怪的地方来了……自那之后,阿列克谢并没有受到任何打击,就连事情发迹的地区也是,只有层出不穷的谣言在全国到处乱传……有的说要去杀掉某个阿列克谢家的小辈,有的说要去推到阿列克谢家的某处房产,但最后都没有发生。然而就在最近几天,这些谣言统统消失了,他们合并成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谣言——也许叫做通告更合适:他们要夺走阿列克谢家的气脉,夺走……(停顿)……位于阿列克谢领地都会海城的国之神器:命缘祭坛。
亚:(倒吸一口冷气)……
赛:如今,命缘祭坛的本体就藏在海城的坠落教堂之中。不过就连我也不知道具体藏匿的位置,所以目前应该还是安全的。
银:我来到这里其实也没几天……不过已经发现了诸多端倪。不少证据表明,目前确实有一些不知来路的鼠辈,已经盯上了命缘祭坛,至少是盯上了海城中跟阿列克谢家族有关的东西。
亚:原来如此,我在城里也见过一些可疑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想多了。
赛:银面奶奶跟阿列克谢家族向来交好,此番有难,正在筹措人手对付“老鼠”们。
亚:可是我还是有两点想不明白,能否请前辈明示?
银:但说无妨。
亚:首先,如果他们针对的是命缘祭坛,这不仅侵犯了阿列克谢家的利益,而且还会牵涉到皇室。以晚辈的愚见,银面大人您……目前是以个人的身份在为阿列克谢家提供援助吧?为何王上回对此事不做反应呢?
银:命缘祭坛已经几百年没有真正发挥过效用了,今日的王并不在乎它,很可能也不相信它——不相信命缘祭坛有着预知未来命运的能力。
亚:可……您总是相信的吧。
银:任何相信命缘祭坛的人都应该害怕它,老朽也是如此。说实话……要不是受人所托我也绝不会到这里来。另外,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老朽也不太能判断,任由贼人把祭坛毁掉是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亚:(点头)确实如此,他们就算抢走了祭坛,也不可能有使用它的能力,除了毁掉别无他法。
赛:银面大人在七战的时候执掌过命缘祭坛,最清楚祭坛的力量是如何可怕。
银:它会摧毁人的精神,我至今都无法完全摆脱祭坛遗留在我这里的战争时期的记忆。这种折磨无疑会被我带进坟里。
亚:好的,另一个问题。阿列克谢家对此的反应,是不是有点过于小了?除了请您过来还做了些其他的什么事呢?就算是身处帝国顶点的银面尊者,仅仅依靠这一位强者的力量,在这种捉摸不透的情况下,真的能把这事处理好吗?
赛:我当初也没有想明白,还觉得他们早已不在乎祭坛了。
银:不,因为……高傲的阿列克谢家不会原谅任何冒犯他们的人,不会对自己的敌人有半分善待,想把所有忤逆他们的人统统抹除。(右手抹脖子)
亚:(有点惊讶,语塞)这……也太夸张了。就算他们的家风如此,又要怎么做到呢……
银:命缘祭坛会帮他们动手。
[短暂沉默]
亚:啊……
塞:很遗憾,事实就是如此……
银:如果阿列克谢家的态度属实的话……有多少人将会参与这一场劫案,就会有多少人死去。而且牵涉的人数绝对不会少,从我们已有的证据来看,起码会有——(比出手势)这么多人因此丧命。
亚:……几乎是五战和六战的死亡人数的总和了。
赛:我的老师并不是为了保护阿列克谢家才到这里的。
银:只不过是一位有良知的老朋友过来劝我出手而已,这种人在阿列克谢家很少见了。从我个人的角度来看,在如今这太平盛世丧失这么多人是不可接受的,就算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罪人,但也有很多罪不至死的家伙。用如此野蛮的方式去一刀切地审判,阿列克谢家族才是罪孽最深的!才是最该被灭族的人!
亚:(行礼)为了保护罪人们免受不该经历的死刑挺身而出,我无法用言语表达对您的崇敬之情。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祝您一臂之力吧。
赛:亚希妹妹,你可要想清楚,老师并没有这个意思。
银:(扶额)对……我不该跟你说说这么多的。不过我们现在确实缺乏值得信任的人手——丫头,你当真是认真的?
亚:没错。
银:即使,有可能遭受牵连而被命缘之石处死?
亚:能投身如此伟大的事业,是我之幸。
赛:我觉得我们的胜算又加一层。
银:除了胜利,我们已经无路可走。亚希丫头,老朽看好你,你在这个年纪所拥有的胆魄和胸怀,是七战时的我也不能比的。
亚:您言重了。
银:不过,我也不想让你冒太大的险,老朽一定会尽全力护好你;另外如果有正面的冲突,让你出手的话对你的风险也太大了。你先按照原本的计划行事吧,如果有用的到你的地方,我向你保证,一定会通知你。
亚:遵命。
银:嗯……从师承的经历来看,你是一位咒法师吧?
亚:没错,晚辈是一名咒理师,不是那种打不了架的文科生咒文师。普通的魔法的话主修的是元素魔法,绝大多数的技艺也是水魔法。
赛:对,阿娜老师的水魔法亚希已经掌握的很熟练了。
银:那么咒法命格呢?可能向我透露?
亚:在尊者面前,晚辈没什么不方便的。首先是作为咒法师都拥有的,用来参悟书籍、构建咒法的命格“匠人”,然后是后天得到的、能支持我使出限定法术的命格“骄傲”,最后是晚辈独有的、我的第一咒法命格“同理”。
银:(若有所思)……同理?
亚:正是。
银:我改主意了。
亚:怎么?
银:(把自己的面具递给亚希)我以银面尊者的地位请求您,年轻的姑娘。请务必帮助我,拯救这数十万的人命。即使他们手染罪恶,我们也不能如此轻率的剥夺其中无辜者为人的权力!请务必让您的同理之心,在这火烧眉头的时刻,暂时为老朽所用吧!
亚:(接过面具)谨遵您的旨意,对神不存在信仰的我,此时依然愿意受您驱使践行大义。
银:面具是你的了,不要推辞,若你真的想让我满意,现在就戴上它试试吧;历代银面尊者也会因你的存在而感到高兴的。
亚:(戴上面具,下跪行礼)是。
银:期待你的表现,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下一任尊者的人选。
亚:尊者言重了,晚辈出身卑贱,不敢担此重任。
银:怎么还在说这种场面话?虽然表面上谦卑,可你真以为我看不出你骨子里的高傲?若不是真正以自己为荣的人,又怎么能在没有贵族血统的情况下,支撑起“骄傲”的命格?至少在此时此刻做回真正的自己吧,我请求你。
亚:(起身抬头,隔着面具看向尊者)晚辈明白。
银:很好,即使是隔着面具,我也能感受到你的傲气。
亚:竟然能透过面具看见事物!这上面不是普通的咒法,好像也不是魔法,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神奇的东西……这是什么技术?
银:老朽日后自会解释,现在不必在意这种细节。你有其他要做的事。
赛:我又输了一次。
银:人各有命,不必过于纠结。尽人事就好。
赛:弟子只是说说而已,亚希妹妹,再次恭喜你了。我无意打断,请您继续交代吧。
亚:银面大人,我现在应该做的是……
银:按照老朽的推测,你应该拿到了老师给你的推荐信了吧。让你去海城的咒文馆报道之类的。先去跟他们交代,说是教会征召你做事,把上任的时间往后推迟,你以后,就跟着我已经组织好的队伍行事……
[亚希和银面做讨论状,塞丽斯不时参与一两句,幕布放下,塞丽斯和亚希从右侧下,道具组在原有的场景中增加一面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