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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姿，半小时！全体——立正！”
教官从胸腔顶出来的声音很是震撼人心，声音本身也好，声音传递的信息也好。
我很想唉声叹气，但并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我也只能硬顶着，收紧了腰腹。
“你们先站着，我来介绍介绍关于军训的事儿！”
教官从绿茵场上揪了根草，便绕着我们队伍边玩着草说：
“第一、说话之前，喊报告！我没听见的报告，一律不算报告！
第二、想请假？让你们年级部主任来说，班主任？呵呵，不好使！
第三、休息，可以。练好了随便休息，看着别的队训练咱唱个歌都可以，练不好全白扯！
……”
我一边听着教官的训话，一边挤眉弄眼。如果面前有个镜子，我应该会被自己的滑稽表演弄笑。
我当然不是给教官下马威，谁想不开会那么干啊？我是汗进眼睛里了！
我又不敢抬手擦汗！好涩啊！
双眼的不适加剧了我的急躁，我用力地挤压双眼，想要把汗水挤出来。
“你！出列！”
正介绍到第六条的教官戛然而止，很是愤怒地大吼道。
我勉强地睁开一条缝，想确认说的是不是正在作妖的我。
很不巧，是的。
“我汗进眼里了！”
“哈哈哈哈——”周围人的哄笑让我有些难堪，但更多的是烦闷，淤积胸口。
“我让你出列，让你说话了吗？你报告呢？”
教官的怒气又进一步，吼声中能听出威慑的意味了都。
我只得迈出一步，顺带用袖口揉了揉眼睛，世界瞬间恢复了清明。
“两圈，回来再补军姿，现在开始吧。”
教官也没再生气，平淡的声音和他挥挥手里小草的动作一样随意。
“报告！我想要个理由！”
“三圈。”
“报——”
“四圈！”
“报告，我跑十圈！”
没再等教官回话，我控制着想要吼出来的冲动，用平静的声音说完就跑了出去。
【dirty word】的【dirty word】教官，你爹烦的死，非惹你爹，【dirty word】！
我匀速奔跑着，心里的不满、委屈、羞耻、忧郁，全都糅合成了对教官的愤怒，在嘴里在心里倾泻着。
400m的标准跑道我从来不觉得我能跑十圈，但我更不想站在那里，一边被晕眩感恶心、被烈日灼烧，一边听着那个黑又矮的文盲教训。
二十三连的训练队伍就在一旁，晴姐不会看到我吧，看到应该也认不出来吧。
韩婉情看样子是军训也请假了，韩伯真是溺爱自己这老来得的女啊。
良姣婍、沈清羽站军姿能站得下来吗？待会结束了又怎么和她们聊天呢？
同学们又会怎么看我呢？把我当刺头怪胎来对待可就闹心了啊。
为了转移被视线集中的尴尬感受，我自言自语着转移注意力。
“你，停下！”
从操场的入口进来一位教官，不对，领导，看肩章就知道比那个装【dw】的列兵高了不少。
我缓缓停下了脚步，进入跑步状态后不停下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累，尤其是这四圈半下来。
“为什么被罚？”
“报告，眼里进汗不敢用手擦，挤眉弄眼被点名时，说话又没带报告。”
“哪个连？”
军人没有对我的错误做出任何评价，甚至没有一点波动。
“二十五连。”
如果连累了班集体，会被大家都当成罪人吧，到时候老实认错吧。
“不要跑了，带我去你们连的训练区域。”
——————
“营长！”教官对着我毕恭毕敬地敬了一礼。
“入列吧。”我背后的军人对着我说。
我一声没吭地顶着大家的视线入列了，教官却没放过我。
“答‘是’！”
“是！”
我完全复制他的腔调与音量，因为我知道如果蔫了吧唧地敷衍个“是”，只能让在场的所有人讨厌我，不会有任何好效果。
“收着点，这个天跑出事来，家长来闹会难办。”
放下架子的营长搂住教官的肩膀，声音不大但我勉强能听见。
“得。”教官点了点头。
“走了！”营长拍了拍教官的肩膀，然后指着我带着玩笑的口气说，“你小子老实点，听教官的话！”
“报告！”
突然很是坚定的女声响起，是不复柔婉的沈清羽。
“讲！”教官的回应和她的声音一样响亮。
沈清羽对着停下的脚步的营长说道：
“我认为教官的体罚是不合理的！
姜同学恪守军姿没抬袖子应该是表扬的事情，第一次答话忘记报告也是能理解的事情，凭什么罚他跑圈，甚至一圈圈涨到4圈？
请问营长，军训，就可以不讲理吗？”
真是感谢您了，幼稚的正义使者。
营长和教官对视一笑，营长摇了摇头走开了，教官的笑带上了慈祥和关怀。
“你，”教官指着我说，“陪着替你出头的姑娘，把你自己吹出去的牛【哔】跑完，现在。”
“只有我跑不行吗？”我想教官提问道，慌忙间又忘记了报告。
“可以只有她跑，你还有十秒选择，再墨迹就可以别军训了，我直接给你俩不及格。”
“报告，为什么要罚我和已经结束了的姜同学？”
“哈哈，不光你们俩，全连，加练军姿半小时，你们半小时内没跑完，就站到中午解散！”
我看到我身边早晨和我打招呼的伙计，一头大汗从颈间淌入衣服里，紧咬的牙关都在颤抖。
心里强烈的负罪感没过了身体上的疲惫与不适，我现在只想逃离这被我拖累了的集体。
我转过身去拉起背后女生队里沈清羽的手，便往跑道跑去。
“放开我姜同学！”
不到半圈，气息不匀的沈清羽甩开了我的手，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甘愿被这么无理地被罚吗？”
她抬起头，凝视着同样喘着粗气的我。
“我更不愿意继续拖累大家。”
我苦笑着回应，没有进一步激怒这位初次在我面前，露出火气的少女。
“可我们应该把道理讲清楚不是吗！讲道理！”
“你是中考榜眼级别的秀才，而他是兵啊。”
我摸了摸她的头，简单一个发圈梳拢起来的低马尾已经浸透了汗水。
“就当是陪我锻炼吧，清羽。
有事，以后再说。”
沉浸在感激和笑意中的我，心里只有和身旁的少女继续完成惩罚，什么都不想去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