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时候产生了和晴姐吃饭，就不用提人际关系的事的错觉？
我打开鱼香肉丝的包装盒盖，敷衍着晴姐的提问：
“没啥啊，我还不能心情差呗？”
姜晚晴却完全不吃这一套，拿着筷子敲了敲我的手，颇具长姐风范地教训说：
“少来，我还不知道你？一副死人样不是受气了，就是被涮了！”
“被涮了应该是受气了的真子集吧？”
“你是想纠正我语义重复的语病？”
我看着晴姐又一次立起来的筷子，想了一下，可以挨打但没必要，便说：
“我的。”
“别你的你的，你的事给我说清楚！别把外面受的气撒家里，窝囊！”
“不是，姐，我也没朝你撒气啊，”我忍不住叫冤道，“我再怎么样，也绝不可能向家里人撒气啊，我最亲爱的姐姐~”
“门呢？”
“啊？啥意思？”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咱家浴室的门！你是不是不理我问话，还摔门呢！这不叫撒气是什么！”
晴姐看样子很是介意那个摔门的动作，只是当时更担心我的状态而没有表现，现在开始秋后算账了。
我起身站到晴姐的座位后面，搂住晴姐的肩膀，贴在她耳朵旁，柔声道：
“确实是我的问题，我不会再这样一次了，心情差会自己好好消化的。”
哪知晴姐一点也不满意，抬起筷子一甩手腕，在我额头狠狠来了一下，真挺疼的。
晴姐两手叉腰，教训着捂着额头的我：
“心情差，要主动找我倾诉懂吗！
痛苦有人分担的话，是会减半的！我有责任更有义务帮助我迷惘的弟弟，好好感谢我这伟大的长姐吧！”
“有责任和有义务间，需要用‘更’来递进吗？”
“你是真欠挨揍了姜祷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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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姐抿了一口蛋花汤，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道：
“这不是跟我猜的完全一致嘛！”
“多少还是有些区别吧。”
虽然我心里是认同的，但我就不想说出来晴姐猜中了。
“人家不也说了嘛，尊重姜祷醴这个人格，你这么难受干嘛？”
晴姐的语气平平淡淡，感觉完全不在意一样。
“不，姐，她说的重点在想把我看成姜祷醴，却没看成这件事好吗？也就是有心无力。”
“有心还不够啊？”晴姐吹胡子瞪眼地训了我一声。
“人家要是因为你是姜祷醴，就生病留宿你家照顾你，为了你顶撞教官陪你罚跑，我就该准备彩礼了。”
你别跟包办婚姻的传统父母一样说话行不？你看你拿汤碗的姿势都快成端茶的手势了，待会是不是还要拿包装盒盖扇扇香气啊？
“不可以吗？”我有些不服气。
“可以啊，只不过，那可是美貌优雅文艺少女的倒贴，您这人设，配吗？”
晴姐对着自己亲爱的弟弟上下打量，目光中满是轻视。
“可这样做一个别人回忆的载体，很不爽啊！
这比帮忙买包请吃饭的工具人还气人啊！我因为你对我好，才掏心掏肺拿你当朋友，然后你告诉我，你对我好和我没多大关系？只是因为我像你旧友？
那我算什么？被空手套白狼的、没见过朋友的自闭症，还是一点甜头就上钩的鱼？”
越说越气，我把筷子砸在了桌子上，木筷落在地上也能放出当啷的声音。
晴姐乐呵呵地捡起了筷子，收拾完餐桌，眼神指挥正坐着生闷气的我也跟进厨房。
“李儿，用自我伤害来激发别人的负罪感，是一种很卑劣的行径，更何况沈清羽现在不在你面前。
自贬，会让你越来越贴近你口中的自己。
不要说这种气话，清羽是不是好女孩你心里也有数，继不继续做朋友其实也只有一个答案，我没说错吧？
但肯定不能这么轻易饶了这个不尊重人的小妮子，怎么样才能原谅她，是你自己的事。”
晴姐停下洗着碗的手，转过头来，会心的笑容成熟而温暖。
“姐相信你能处理好。”
我颤抖了两下鼻翼，终究没有任何失态的表现，只是上前搂住了少女，把下巴枕在她的头顶。
“晴姐，你搂起来真的有种虚无缥缈的感觉。”
我不想再谈论已经被晴姐绝杀的话题，便有感而发。
“怎么说？”
晴姐尚未脱离“真·长姐形态”，娇嫩的声音中满是长辈独有的柔怀。
“完全无法感受到，我抱着的是个女生。”
啊疼疼疼疼疼疼！
你这一抬头差点把我后颈椎掀断，你要谋杀亲弟吗姜晚晴！
“先用时间淡化尴尬，然后找准时机给她个机会，重归于好就好了。
你觉得你是受害者，你生气，没问题。可那个女孩的善良，也在让她很是煎熬。
记着别用讨债者的姿态，别太过火了，失去这个朋友你会很后悔的。”
完全不理会捂着下巴的我，晴姐继续刷着碗，出谋划策的样子颇有些稳坐钓鱼台的神韵。
“多谢军师。”
“还不速速退下！”
晴姐笑了，我也笑了。
跟晴姐一边插科打诨着，一边讨论出来的结果，其实早已在我心中落定。
我当然知道，沈清羽是个好女孩，柔婉大方、善良正直、身材样貌百里挑一。
我当然理解，她连续两天情绪失控，甚至今天近乎崩溃的爆发，是被自己心中的良知折磨所致。
我当然明白，她是值得我继续结交下去的朋友，不是我要去刻薄还击的敌人。
为什么和晴姐聊天前，我没意识到我心底这些想法呢？
是被当成替代品丢了面子吗？是没人劝我就不好意思做决定的犹豫吗？
青春期？莫名其妙期！
我把自己抛到床上，弹簧给我的反馈就像是因沈清羽而产生的种种思绪，时重时轻地徘徊在脑海，挥之不去。
我并没有关上房间的门，所以如果我睡着时猛醒过来，看向屋门口，会看到确认我睡着的晴姐。
还有她手上，显示着备注“沈清羽”的拨通电话界面。
“喂，清羽？我姜晚晴，关于你和祷醴的事情，我想先替他说些话。
你先冷静下来，听我说完好吗？”
晴姐的笑容，和劝解我时别无二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