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们两个已经可以算是病入膏肓了。”
何老师摇了摇头。
“何出此言？”
突然出现一个平时不多见的词语，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两个的人际交往啊。你是除了特定的人不会打交道，她是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你们两个真是差不多。”
清点完试卷张数后，何老师示意我坐下，同时端来一杯褐色液体。
“怕你又睡着，喝点咖啡提提神。”
“不，干了这么多活还不至于睡着……您刚刚说‘不喜欢和别人打交道’，是怎么回事？”
顾不上喝咖啡的我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她不应该有个很大的交际圈吗？毕竟她在年级里也算有名望的人不是吗。”
“我应该刚刚才说过吧？受人瞩目和擅长交际可不是一个概念。”
何老师的话让我意识到自己又错了。
将这两者混为一谈确实有失偏颇。
只凭借自己所看到的内容就妄下结论，无疑是一种自以为是和傲慢的举动。
我还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是对的……那我不就和班级里那群人一样吗。
愚蠢，实在太愚蠢了。
“果然……还是只能我们自己努力吗？”
“比起你们各自努力，我更想看的是你们一起努力。”
何老师端起手中的茶杯，凑到嘴边喝了一口。
“我同意你们设立学习小组，多少也是有点让你们改善这种问题的私心在的。”
没想到何老师虽然看上去不那么可靠，其实是个颇具责任感的老师啊。
“话说，再不喝的话咖啡就凉了……别辜负我的好意啊。”
“啊，哦……好。”
端起杯子吹了两口气之后，我呷了一口。
“这是摩卡咖啡？巧克力味还挺浓的。”
“你居然能喝出来啊。”
“那是因为我平时一直都喝这个口味。”
何老师从抽屉里拿了块巧克力递出来。
“那来块巧克力如何？这可是进口的。”
“这句话和前面的有什么承接关系吗……”
我伸手接过一块，确认过我看不懂包装袋上的文字后撕开了包装，掰下一块送入口中。
老爸总说吃巧克力容易蛀牙，所以我们家里除了新年时会买一些以外，基本是不会有巧克力的。
当口中的巧克力化开的时候，一股久违的甜腻感出现在嘴中，浓郁的牛奶味迸发出来。
但是，应该是每种巧克力都有的特点吧，我又在这股甜腻感中品到了一丝若有如无的苦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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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美术课。
迄今为止，我都没有搞懂美术老师的排座位方式。
她既不是按学号排，也不是按美术成绩排，更不是名字拼音首字母之类的。
好像……就是看着哪个人坐在哪里舒服就坐哪里。
然后，我和周淑可都坐在偏僻的角落里。
她的存在让老师不必关心这个角落，我的存在会让老师不想关心这个角落，因而她在这节课上找我谈成员加入的事还是蛮适合的——
昨天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放学有一会了，因此教室里的人不剩多少。
整理书包时，我在笔袋里发现了一张字条。
“成员一事已经解决，详情明天美术课洽谈——ZSK”
字是那种看着就让人舒服的行楷。
虽然洽谈这个词用得不准确，不过考虑到她的文科能力有限，我也不好多计较。
老师宣布开始画时，我的背上突然被轻轻拍了几下——周淑可另一只手上拿着一幅画。
“不介意的话……下课把它交上去吧。”
她扬了扬手里的画。
“我怕一会商量得太久，你来不及完成任务……就刚刚画了一幅。”
这速度未免太快了吧……我可是两节课都不一定能完成一幅的人。
既然是女孩子的一片心意，我自然不好意思回绝，于是接过画轻轻放在桌子上。
“那张字条，是你留的吧？”
我拿书挡住鼻子以下的部分。虽然实际情况是，就算我讲话老师也不会在意。
“嗯，是我。”
周淑可算是有样学样，不过她没有书，于是只好拿手挡住，结果声音听上去怪怪的。然而实际情况是，她讲话老师也不会在意。
“怎么说呢……这个人并不是我去找的，而是主动要求加入的。”
“那个，你可以不用捂得这么严实……主动加入？”
听到我的话周淑可才把手放下。
“我们班的洛欣同学。”
说完她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什么状况之后，悄悄指向了讲台的方向。
讲台上除了老师之外，还有一位正拿着书问这问那的女生。
尽管隔得比较远，但看到晃动着的齐耳短发之后，我还是成功地在班级的同学中将她对号入座。
“是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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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洛欣属于我印象中极为难应付的一类人。
我记得运动会时，她曾提议过我们班的选手从空中跳伞入场，最终因为没人敢跳只能作罢。
还有刚过去不久的开放日，她请管弦乐队来班里表演的意见都让班里的人吓了一跳。
就她这样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来看，和她聊天想不走偏恐怕有点困难。
而我恰恰是聊天时喜欢发表个人意见的那一类人，所以我和她应该是八竿子打不着。
“嗯，有人愿意加入自然是好事情……可问题是，她为什么愿意加入？而且，她又怎么知道学习小组的事情？相关的信息貌似只在我们内部人员之间流动啊。”
觉察到老师的目光似乎转向了我们这边，我随手拿起一支笔装作在画画的样子，等到那种被看着的感觉消失了我才放下。
周淑可神情有些慌张，像是有话不知从何说起。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速有些过快。
“啊，我好像说得太快了……不好意思，那个……你慢慢讲就行了。”
我尴尬地挠了挠头。
其实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和我交流最多的女性，除了小琪就只有老妈，要是再说的话，就只有坐在我们组第一个要收作业的女生了。
“她、她说……觉得学习小组很有意思，所以想加入……不过问起她怎么知道学习小组的，她总说这是秘密。”
周淑可的语速有些慢，但吐字非常清晰，说完之后也不那么慌了。
“秘密……如果人家坚持不说的话，那就不深究了吧……有人加入总归是好事。”
我向周淑可投去征求意见的目光，她点了点头。
这时的气氛突然有那么一丝尴尬。
我想闲扯几句维持对话时，下课铃声突然响起，于是我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老师过来收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看过这幅画的样子。
趁老师离我们的角落还有点距离，我仔细端详起来。
画风粗犷而豪放，明显流露出一种不太会画画的人过分强调线条，并企图以这种方式好让看画的人少关注不那么优秀的部分的想法。
如果周淑可只是随便画画，那我必须去承认她的绘画水平确实很高——因为只是随便画画，都比我那些仔细构思后的作品看上去要好得多。
但如果她是考虑到我的水平才画成这样的话，除了感谢和佩服之外，我会有亏欠于她的感觉。
除了画以外，还有面包的事情。
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喜欢吃的面包？
难道说她其实已经关注我很久了？
就算真的是这样，我曾经的所作所为，又哪里有值得她关注我的地方？
老师拿走画的时候，我的大脑几乎是一片混乱。
唯一清晰的只有一个念头——
“这幅画真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