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间，黑屋子来来回回住过许多人，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消失。
隔壁的姐姐在半年前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他们第一次体会到与朋友分别的难过。
在离开的前几天，大柜子里所有的书籍都留给了女孩，她当时兴奋的又蹦又跳，完全没注意姐姐脸上的泪痕。
铁门被打开又被关上，守卫粗鲁的将男孩推回黑屋。
自从半年前的觉醒者暴动事件后，房门就不再被允许随意进出，所有试验素体如同仓鼠般终日被关在黑暗的屋子里。
女孩试验的时间要久很多，男孩焦急的等待着。
铁门又一次被打开，在走廊灯光的照耀下，女孩回来了。
男孩赶忙将女孩抱在怀里，身体与身体的相拥，可以感触到她的伤口。
无论双手放在何处，都会被血沾染。
没有言语，和往常一样的双唇相连，这次没有了蜂蜜的甜味，只有药剂的腥味。
“蜂蜜被我喝完了，所以味道有些重，但也请哥哥一定要喝下去。”女孩双手捧着男孩的脸颊，两人的额头相互抵着。
“如果……”男孩握紧拳头，重重的打在墙上，手背满是伤口。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男孩的话少了，很多时候都只有沉默。
女孩心疼的将男孩的拳头捧在手中，像猫咪一样帮他舔着伤口。
“哥哥一定会觉醒非常伟大的力量，是能成为英雄的力量，所以才会如此困难。”女孩轻轻的吻在满是伤口的拳背上。
“英雄？”男孩木讷的念出这两个字。
“对啊，这不是哥哥的梦想吗？不光是保护我，还要保护所有可怜的人。”女孩的伤口开始愈合，血液没有再流。
“嗯。”男孩点头，问着：“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好像一直都没告诉哥哥。”
“女孩子和男孩子不一样，女孩子的梦想必须藏在心里，这样才能实现！”女孩有些调皮。
“这样啊！那么哥哥再多加一条愿望——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男孩往后退了退，靠着墙角说着。
“那我也多加一条可以说出来的愿望——希望哥哥能认识好多好多字！然后把书里所有的故事都讲给我听！”女孩也往里侧挪动。
“不是说出来就不能实现了吗？”男孩疑惑的问。
“向神明诉说的愿望当然不可以告诉别人，但我是说给哥哥听的，哥哥会像神明一样达成我的愿望，不是吗？”
女孩昂着头，看着男孩的眼睛，那是黑色如夜的眼。
“嗯，哥哥会一直都陪在你的身边，然后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故事都说给你听。”
男孩低头看着女孩，如夜的眼眸中，女孩的脸就是那轮最美的月。
“今天我们要讲一只妖精的故事……”
这一年，女孩七岁，男孩与姐姐八岁，他们分开了。
——————
第四年，失去了记录试验次数的耐心。
男孩还是没有任何觉醒的痕迹，而女孩的试验越来越频繁，所承受的伤害越来越可怕。
铁门被打开又被合上，女孩回来了。
这一次，两人没有像往常一样相拥在一起。
长久的黑暗生活，让他们适应了环境，能够模糊的看到彼此的模样。
“那群混蛋到底对你做了什么！！！”男孩看着女孩，悲伤，愤怒，无助写满在脸上。
血液在地面流淌，女孩挪动着被折磨得疼痛不堪的躯体，最后蹲在与男孩对立的角落。
“不要看！不要看我乱七八糟的身体。”女孩想微笑，但怎么也无法掩盖脸上的痛楚和悲伤。
“我没事哦…完全没有问题…我身体恢复的很快，不论多少伤口等会就好了！”女孩用被褥遮掩住自己糟糕的躯体。
无论多么痛苦，都不能流下眼泪。
她知道，她的眼泪就是戳在男孩心口的刀，所以她只能微笑，只想微笑。
男孩几乎是爬着来到女孩身边，半跪在地上，拼命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到。
双唇再次紧密的缠在一起，没有了蜂蜜的甘甜，没有了药剂的杂味，只有纯粹的血水。
这是温柔到让人心痛的吻。
冰凉的唇，火热的血。
“哥哥不能流眼泪的，不应该流眼泪的，哥哥是英雄哦……英雄是不能流眼泪的。”女孩有些勉强的解释着：“今天他们说，觉醒的状态很好，所以多做了几次。”
“他们说再有一段时间，就能完全觉醒，我就不用再变成这种样子了。”女孩挤出轻松的笑容。
男孩将嘴里的血水咽下，即便止住泪水，也无法遏制那份无助与悲伤。
“哥哥，讲故事给我听吧！”女孩躺在男孩怀里，安详的闭着眼睛。
“好…”这是男孩唯一能为女孩做的事情：“很久以前……”
书本是有限的，通话也是有限的，所以故事开始重复，但女孩毫不介意的听着。
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听一样，会感动的落泪，会高兴的大笑，然后抱着男孩入睡。
但今天她没有笑，没有哭，也没有睡着。
“果然童话里都是幸福快乐的结局呢。”女孩说着。
“是啊。”男孩回应着。
“那我和哥哥也能有这样的结局吗？”女孩问着。
“我想，一定会有的，一定会有那一天的。”男孩肯定着。
“我相信哦，哥哥说会有，就一定会有，哥哥说的所有话我都相信。”女孩闭着眼微笑着夸赞着。
“哥哥是要成为英雄的人，所以哥哥所说的话肯定会实现，即便不在昨天，不在今天，也一定在未来的某个时候。”
男孩这次没有吭声，沉默着，身体颤抖着。
女孩用仅剩的两根手指抚摸过男孩的脸，说：“今天破例再多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嗯…那就把你最喜欢的那个故事…再讲一遍吧？”男孩轻轻的抽泣着。
那本最漂亮的童话书就放在身边，里面有她最爱的故事，最后所有人都获得幸福的故事。
“嗯，我最喜欢听哥哥讲故事的声音，最喜欢看哥哥念书的样子。”女孩迷喃着睡着了。
「不论我做了什么，哥哥都要原谅我，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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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年，女孩的第714次试验。
“…………”
「哥哥，我不能说话，我的嘴巴里什么都没有了……」
“…………”
「哥哥，我听不见你的声音，脑袋里有很多虫子在咬我……」
“…………”
「哥哥，我好难受，我不能呼吸，我的胸口为什么空空的……」
“…………”
「哥哥，那是我的手吗？为什么他们要一次又一次的将我的四肢斩断……」
“…………”
「哥哥，为什么他们要把你绑住？为什么他们不让哥哥说话？好想再听到哥哥的声音……」
“…………”
「哥哥，你怎么留眼泪了？是因为看到我丑陋的样子吗？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
「哥哥，我为什么看不见你了，为什么我感觉不到疼痛，但却这么的难过……」
“…………”
「哥哥，我好困……我是不是要死了？」
“…………”
“…………”
“…………”
那一年，她九岁，他十岁，死亡将他们分割。
「我最喜欢哥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