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中莫南高12.10
冬冉和绯诀将黔小心翼翼地抬到客房的床上,幸好黔足够的轻,感觉只有八十来斤,如果换做一个正常的男人,恐怕两人现在已经大汗淋漓了。
黔安稳地躺在床上之后,冬冉便脱下了他上身的衣物,苍白的皮肤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鲜血也迅速呈粘稠状,有凝固起来的趋势。
断岭中,最高的山峰约一万三千米,而弦风居处正是建在这重岩叠嶂的最高峰——天华峰。愈是高处,愈会严寒,冬冉出去接了盘热水后,进来为黔擦洗着身体,直到盆里的水也被染成了鲜红色,如同血水一般。
接着,冬冉又从女人那要来了一只镊子,一套刀具,几卷纱布,一些生理盐水,要亲自为黔取出身体内的两颗子弹。
异常熟练地,冬冉先是将一切金属器具用盐水冲洗净后,又在烛焰下反复灼烧,祛除其表面的寒气。
被热浪笼罩的镊子就这样深入到黔的皮肉里,剧痛感迫使黔醒来,不自主地大叫了一声。
而且,这种痛感也致使全身发热,竟将周围的寒气逼退了几分。
此时的黔,已经没有办法正常思考了,这种痛觉和之前发病时极像,都是难以忍受的。
只唯有一个区别,发病时,自己仿佛看到了死神,而这次取弹之痛,却让自己感受到生的余味。
尽管说,从身子内取子弹,是项精细的工作。不过,这对于熟练的冬姐来说,倒算是家常便饭。
准确地避开黔体内重要的神经血管,将两颗子弹取出后,又将其中的火药捯饬出来,敷在了黔的伤口之上,加快血小板凝聚到伤口的边缘,并互相缠结,使血液加快凝固,在伤口处,产生纤维蛋白。
然后,冬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扯出两段纱布将伤口重重缠绕,随后,用右臂温柔细腻地托着黔的身体,使他能够不费力气地躺倒在床上。
冬冉眼含泪光地望着躺在床上的黔,她鼻子很酸,想哭极了。
但是,又察觉到黔已经快被痛苦折磨到失去意识,冬冉忍住了,然后淡淡地说了句:“抱歉啊,这里没有麻醉药,现在很疼吧!”
黔本是已无力气再多说一句话,可是,见到如此坚定温柔的冬姐时,他还是强撑着,不断集中精神,露出简单的微笑,用尽全力地挤出几个字:
“不疼,冬姐,你快去休息吧。”话毕,黔便缓慢地闭上了双眼,要沉沉地睡去了。
冬冉就这样望着黔,数十秒后,眼泪还是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许是触景生情,回忆里,弟弟也是安详地睡了过去。
本该立即离去,但冬冉还是想要在黔的身边多守候一秒,直到他康复。
但就在此时,这里的男主人,将绯诀和冬姐都叫了出去,孤留黔一人安静地睡在烛焰摇曳的房间内。
这个男人,一定就是弦风了,他身着黑色大衣,留着一头长发,因为年纪的关系,其中也夹杂着几根白发,但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八字胡,下颌处则留了更长的胡须,颇有古人的气质。
其实,打从进入这间房屋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穿越到了数百年前,没有任何电力驱动的设备,多的是山林中丛生的草木植被,以及纸质的书卷。
而一开始为冬冉他们开门的女人,想必是弦风的妻子了,这夫妻二人倒是有着别具一格的生活情趣。
弦风望着眼前的冬冉,虽然二者交情不深,但也见过不少次了,便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去接这个姑娘的时候,被机关那群人埋伏了。”
冬冉回答时,指了指旁边沉默寡言的少女。少女闻之,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如果不是来接自己,黔就不会出事了,少女也从冬姐和黔的对话中,知道了二人的称谓。
弦风听闻,眉头紧皱地问道:“接人?为什么要出来接人,而且还被埋伏了。”
“这个说来,话就长了。”冬姐叹了口气道。
弦风则是摆了摆手,称道:“不妨事。”紧接着,又朝着卧房喊道:“笃姬,去给客人烧两壶茶。”原来,弦风的妻子被唤作笃姬。
冬冉和绯诀也被动地看了看卧房方向,而后,冬冉便开始向弦风叙述事情的始末了:
“一开始,旨玉从南高二监里,把莫琼,黔,以及玹老救了出来。莫琼现在还只是一个预备教徒,我准备这次事情结束后,以我的名义把他引入圣教。另外这个黔,听说好像一开始是你将他引入圣教的?”
弦风点了点头,回道:“没错,我觉得他是一个很有潜力的人,就向他宣扬了教义。”
冬冉又接着道:“这个,人呢,虽然我们是救出来了,但是,后患才刚刚开始。事实上,这几日,南高二监里发生过两次越狱,第一次是由黔这个少年策划的,当时,刚听到时,我也震惊了,因为他还只有十六岁。”
“其实,那天越狱时,我也躲在二监的门口,我准备救他的。”弦风淡淡谈道。
“什么?你那天也在?你是说第一次越狱事件发生的时候吗?”
冬冉有些吃惊,因为她当时也带着几个人等候在那,但丝毫没发现周围有其他人存在。
“我不仅在,而且还能清楚看到监狱里面的情况,只是不知道暴动的原因罢了。”弦风则是笑了笑,说道。
“暴动?”冬姐有些好奇,她当时所处的位置,仅能看到监狱出口处的情况,再往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没事,不用在意。”弦风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立即剥夺了冬冉继续往下想的机会。
冬冉“哦”了一声,又接着问道:“那你当时,打算怎么救他啊?”
弦风则是指了指墙上的弓,说道:“靠它咯。”
“就这玩意?”冬冉更加疑惑了。
“冬冉,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容易被带偏,还是赶快说事情的原委吧,我算是知道了,为什么明明都进来十年了,你连一个主持牧师都没混上。”
弦风也懒得继续和冬冉说下去,便带着嘲讽语气,转移话题道。
“嚯,还说我?你还不是也和我一样?而且,你都是一个四十岁的老男人了,我还年轻着呢?”冬冉不服气地道。
弦风心想:一说这个,这女人就来劲了,罢了罢了,怕了她了。便敷衍道:“行,行,你年轻,那么肤白貌美的冬冉小姑娘,能不能继续说正题呢?”
“诶,刚才说到哪了?”冬冉尴尬地望着弦风问道。
“说到第一次越狱了。”弦风提醒到。
“哦哦,第一次越狱是由黔一个人独自策划的,然后这件事,机关那边没查出来。紧接着,不知道什么原因,绯诀,也就是旁边这位姑娘,她被确定为那次事件的嫌疑人之一。”
弦风听闻,则是用眼角余光打量了那个少女一番,他现在也是毫无头绪,便朝着绯诀问道:“你也是之前监狱里的犯人?”
见男人朝自己问话,绯诀许是有些不好意思,羞涩地往后退了两步,忙乱地答道:
“不不,我当时是在外面,我对于这件事好像有点印象,莫琼之前好像和我提到过,他说他把我供出来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冬冉听闻,则是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慌忙补充道:“这不对吧!我听青袁说,第一次越狱完全是由黔一人操办的啊,和莫琼没什么关系吧?”
弦风则是有点似懂非懂了,便对着冬冉道:“要搞清楚事情原委,只能问问事件的当事人了,你再继续按照你的思路往下说吧!”
“然后,今天下午的时候,莫琼和黔他们两个就跑到我这来,说要去接一个人,因为这个人可能会有危险。”
“但是,莫琼还只是预备教徒的身份,是不能随意进出圣戗宇的,许进不许出,直到成为正式教徒才行。然后,莫琼只能让黔一个人来接,说不陪黔了,我始终不放心,就跟来了。而且,我想的是,有闪灵,效率也会提高很多。”冬冉继续说道。
听闻冬冉的阐述,弦风牧师好像也大致上了解事情经过了,便回道:“也就是说,机关那边,其实早就安排了眼线在绯诀的周围,等待与她有秘密接触的人出现,然后一齐抓捕吗?”
冬冉也恍然大悟道:“一定如此!”
话刚说完,书房门外就传来敲门声,是笃姬已经烧好了茶。
接着,笃姬进门后,将茶恭敬地端于绯诀和冬冉,二人也是连忙道谢。
弦风在一旁说道:“这是安神茶,此次事件,多有波折,喝完茶,气定神闲后,就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吧!”
再接着,弦风又看向笃姬道:“笃姬,就劳烦你,为客人们准备就寝了。”
笃姬微笑地看了眼弦风,点了点头,便领二人出去了。
刚出门,冬冉便问道:“笃姬啊,我们也是睡这个房吗?”说话间,指了指黔休息的房间。
笃姬摇了摇头,亲切地道:“不用,这里还有另外一间客房,你们两个可以进去稍微挤一下。由于屋内设施有限,实在是招待不周啊!”话说完,笃姬脸上还露出了为难的愧疚之色。
“啊,让绯诀一个睡那就行了,我想看护着黔,直到他醒来。”冬冉真诚地恳求道。
笃姬听闻后,面露窘迫之色,不过,很快就释然了,回道:“那行吧,我先给这个小姑娘安排好了,再给你拿被子,这儿的夜里极寒,不眠很容易着凉的。”
冬冉则是点头示意,便欲前往黔的房间中。
可在这时,绯诀也不能再默不作声下去了,便匆忙地说道:“我也去陪他,毕竟,他这次会受伤,都是因为我。我现在又怎么可以心安理得地休息入寝呢!”
少女的这份心意也传达给了冬冉,冬冉心里暗道:算你还有点良心,不过嘛,语气还是稍显稚嫩了点,一点都没有成熟女性的风韵,马上我倒要问问你和黔是什么关系!
笃姬听闻,脸上没有丝毫感情波动,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回道:“那,好吧,那你们先回房间里吧,我稍后就会把被褥奉上的。”
于是,二人作别了笃姬,又回到了黔的身边。
就在几人走好,独留弦风一人在书房里,将冬冉所说的零零碎碎的信息进行梳理、拼接,也大致了解了事情的起因、经过。
窗外的寒风,似妖魔般起舞,想要钻过竹窗的空隙,蚕食那几盏微茫的烛焰,这夜幕下的高峰,也无什么飞禽可至,除了翱翔于天际的霸主——雄鹰。
灯火摇曳,烛光尽情地斑驳在弦风的脸庞,但他毫不在意,接着,又陷于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