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中莫南高12.12
黔望向前方的村落,转身对弦风道:“弦风牧师,到这,我们就分开吧!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不妨事,我就多送你们一程吧!”弦风婉言推辞道,偏要坚持多送一程。
既然,对方愿意多陪一会儿,黔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便和冬冉相望一眼,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于是,四人便再次踏上旅途,进入了村子之中,这村名为“华峰镇”,是依着“天华峰”之威名而取。
村子中的平房,皆是用石砖砌造而成,从村外望去,最高的也只有十多米,相当于三层楼的高度。
不过,这里的大多数房屋,皆是一层的平房,与黔之前所居的小镇颇为相似。
村外树木成荫,而村内却只有一颗大榕树,正位于村子的正中心。
其余地方除了房屋,就是泥砂石地。
华丰镇的居民并不多,据弦风所言,只有三四千人的样子。
而且,从三十多年前,这人口数就没怎么变动,一直维持在三千五上下,小范围增减。看来在婚嫁生育这块,华峰镇倒是做得尚好。
步入村子后,弦风明显地松了口气,因为那股被鬼魅盯着的怪异感觉终于消失了。
弦风之所以提出再送他们一程,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当时黔提出分别时,不和谐感还是环绕在所有人的周围。
既然现在顾虑都消除了,弦风也就能安心地提出分别。
尽管,弦风给笃姬送了两封叶信,但其实心上依旧有些担忧,便清了清嗓子,对着另外三人道:“那就送到这吧!也差不多凌晨一时了,你们路上,要小心点啊!”
三人纷纷点头致谢,就又开始向前走了。
望着黔离去的背影,弦风却有些按捺不住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便匆忙地喊住了黔:“黔,你等会儿,我和你再说几句话。”
冬冉的耳朵很灵,最先听到弦风所言,遂偏头对黔道:“那,黔,我和绯诀先慢慢地往前探路,你和弦风说好,就快速追上我们吧!”
黔听闻,点头回应冬姐,便一路小跑着到了弦风身边,似有不解地问道:“弦风牧师,还有什么事吗?”
“那个,在圣戗宇里面独自生活,要好好照顾自己啊!”弦风望着黔,像是面对自己的孩子一般,语重心长地说道。
“现在,我不是一个人生活了!我和莫琼分在一个房间里,所以,准确地说,算上两个人合居吧!生活上的事,我们应该能相互帮扶着点儿。”听到弦风关心的话语,黔笑着回答道。
“你已经可以和正常人相处了吗?”
弦风的这个问题着实让黔摸不着头脑,便挠着头,一脸尴尬地回道:“之前,我真的有那么自闭吗?”
闻之,弦风慌忙地摆了摆双手道:“许是我记错了吧。”
接着,他又复追问道:“我记得圣戗宇里面,应该还剩有很多空房间啊!为什么你要选择和那个叫莫琼的住在一处呢?”
“呃......”黔再次落入不知该如何回答的境地,后又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于是如此回答着:“一开始,冬姐让我们选择是一人一间,还是两人一间时,我选得其实是一个人住,但是,莫琼他选了两个人住,我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也只得退让一步了。”
弦风听闻,眉头微微一皱道:“你没有必要为此退让啊!生活方面的事情,圣教会尽可能满足你的,只要你不愿意,没人会强迫你和他住在一起的。”
“其实,我想了想,自己也没有那么地不愿意,后来,粗略地想了一下,就答应住在一起咯。”
黔苦笑着说道,尽管说,这是挤出来的笑容,但与他那张浑然天成的脸,并没有丝毫的矛盾感,就好像那份“苦”也是刻意做出来的。
弦风自是从黔的脸上,感受到一切真实,近于言表的事物,想要虚伪是很难做到的。于是,他面带复杂的心情,问道:“你与那个莫琼,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算是狱友吧!”黔苦涩地笑道。
弦风只是简单地“哦”了一声,然后整个人陷入了呆滞。
其实,他此时内心是有点彷徨的:为什么?为什么每次谈到这个莫琼时,黔都要伪装出一种不情愿提起的样子。既然,是伪装出讨厌,那么,内心真实的想法就是欣然接纳了!
明明在我的印象里,他不愿意和别人多说一句话,为什么再次见面之后,与之前判若两人。或许,再不久,我在他心中的地位就会不断下降。
这样,是不行的!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和雨儿同样患有奇症的人,如果雨儿在世,应该和黔差不多年岁。
除了身患奇症这点外,黔在我心目中,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明的事物,对,他不是个人,而是靠着绝对理性,支撑而起的躯体!
如果是神明大人的话,一定有办法对抗奇症的吧!
可是,为什么呢?他会笑了,还会因为某个人而笑,甚至,学会了隐瞒某些事物,这分明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啊。
哪怕他依旧拥有着超凡的智慧,也会离神明的存在,越来越远。
黔,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做点什么,让你继续充当我心目中的“克正”。
黔见弦风一直不回话,便稍微凑近了点儿距离问道:“弦风牧师?”
“啊?”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弦风望着眼前这个银眸的少年,神情不自然地说道:“对了,下次病痛再犯时,你就使劲地按住锁骨之间的位置,然后一直给自己灌清水就好了!”
“真的可以吗?”黔听闻弦风的秘策,脸上顿时浮现出抑制不住的喜色,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望着满脸都堆着希望之笑的黔,弦风的眼角划过一丝失落,但还是,笑着对他说道:“真的,挺有效的。你昨天夜里,不对,是前天夜里病犯,我就是这么做的,你很快就平静下来了。”
“太好了!真是太感谢你了!弦风牧师。”黔欣然感谢道,但脸上并没有出现太过夸张的表情,身体也没有做出有失得体的动作。
弦风听闻,嘴角的两边,连着胡须向上翘起,平淡地笑着回道:“小事一桩。”
下一秒,他便回头转身,离开了华峰镇,朝天华峰顶行去。
黔面带笑容,望着弦风离去的背影,接着,他也转过身来,朝着冬姐他们追去。
仅凭月光和村中唯一一处房屋的光亮,黔刚好能够勉强看到冬冉她们缓慢行进的身影,便加快了脚步,追了上去。
只是下一秒,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又出来了:“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你为什么又出来了?”刚刚提起脚步,正欲快速追上冬姐的黔,却突然像是被什么绊住脚似的,艰难地移动着步子。
“我一直就在,只是会在适当时候发言罢了。”那个声音面对黔的质疑,语气里充满了不屑与轻视。
“所以,你这次要发什么言?”
“发言自是因为有感而发,遇事而发。”那个声音又开始故弄玄虚道。
“不想说就滚回去,没人想听你说话。”对待藏在心中的这个声音,如今的黔已经没有半分的忍耐,怒斥道。
“着急了?在这个世界上,你可是我的唯一听众呢?”丝毫不惧惮黔带着怒意的话语,那个声音一再地挑衅道。
的确,黔没办法耐它任何,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深刻怀疑,声音出现的原因,应该是新人格的诞生。
但是,现在的黔没有办法区分里人格和表人格,认知不明,究竟哪一个才是新出现的人格?
在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后,黔就如此怀疑着,他也试着通过回忆过往,来确定哪一个才是新人格。
无果而终,哪怕自己能想起诸多的回忆,也没办法证明那个声音就一定是新人格。
然而,说到底,“新人格的诞生”也仅仅是自己凭借腹中知识,猜测而出的一个可能。
“你到底想说什么?”哪怕明面上对这个声音是既嫌弃又厌恶,但每次听到这个声音时,骨骼与骨骼间,就像在奏乐般,自发地躁动欢快了起来。
没办法否认的就是,黔他想要和这个声音对话,因为它每次说的,都是些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事实。
“我想想啊,诶?啊!我想起来了。”
先是纠结地思考方才想述之言,后是“啊”的一声惊吓,然后又接着道。
“弦风,他是个不错的人嘛!几个月前,救了晕倒在路边的你。后来,又把你引入到圣教这个大家庭。昨晚,还帮你除了敌人。现在呢,又教你如何缓解痛苦。”
“对啊,弦风牧师,是我最憧憬的人,能够拥有超越世人认知的强大!”
“的确,弦风的这份强大不假!无论放到什么时代,他都是站在食物链的顶端!可是,他一个如此强大的人,为什么要救你这种羸弱不堪,一副早死命的人呢?而且,对你还这么关怀备至的。”
再次响起的是奸恶的声音,并且,此次向黔抛出的这个疑问,是黔自己从没意识过的,又或者是,意识到了,也会主动去忽视的问题。
“难道无条件地对人友善,也要遭受质疑吗?”黔反问道。
“我不是质疑,只是奇怪而已。一个选择在万米高空隐居的人,圣教多次希望他搬至圣戗宇中居住,他都拒绝了。这说明,他是个不想拥有社交的人,对吧?”
稍微收敛起话语的锋芒,那个声音向黔摆出依据,循循善诱道。
尽管对方话说得很短,但却一环扣着一环,以事实来佐证,黔无法反驳。于是,他只得同意道:“是。弦风也和我说过,他想一辈子都居住在深山之中,远离浮华的世界。”
“那么,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呢?”
“我,我不知道。”面对这个疑问,黔没有选择反驳,只是站在中立的角度说道。
“你当然不知道,因为,我也不知道。那你想想你身上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吗?就是与他人不一样,但又吸引人的东西。”那个声音,进一步地朝黔追问道。
“没有......不对,好像有,我有这身怪病。”
黔下意识地作出否定的回答,但是,很快又联想起什么,立刻脱口而出。甚至一不留神,发出了声音,将这寂静的村落,激起一层涟漪。
不远处的冬冉以为黔在呼喊着自己,便回过身,望着黔缓步而来的身影,招着手,回应道:“哎!黔,我们在这呢!”
这不喊还好,一喊,周围几处平房里的灯全亮了,都在以为是谁家进贼了。
望见朝自己挥手的冬姐,黔就完全忘记刚才那个声音所说的疑问,尴尬地把手举起来,机械般地挥了两下。
“看吧,担心弟弟的姐姐,旁若无人地朝你挥手呢!”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冷声说道,似有些讽刺意味蕴含其中。
黔并没有理睬它,径直朝着冬姐她们休憩的大榕树下走去。
可是,黔的置之不理并未能影响到那个声音丝毫,它继续说道:“你现在好像很高兴,仅仅因为她回身望你,朝你挥手,喊你名字了。”
黔依旧不理不睬,向前走去。
“一开始,冬冉初次见到你时,我也以为她喜欢你。但这两天,我明白了,她确实喜欢你,甚至已经达到爱你的地步了。”
“可是,不论是她的喜欢,还是热爱,都只是姐姐对弟弟的那种亲情,不会是情人那种,你懂吗?”
原先奸恶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就像是个不愿意让自己孩子受伤的慈父。
“我懂。”这下子,黔终于没办法继续无视下去,然后,又接着说道:“我并不喜欢冬姐,我只是......”
“不用解释了,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最了解你的!现在,我只能给你一句忠告:早日断了这份念想吧!你有你需要走的路。冬冉,对你来说只是一个过客。我很怕情这种东西,因为哪怕是我,也会越陷越深。”
温和的声音慈祥地对黔说道着,好像只是希望他能懂得什么。
前几次的对话,那个声音给黔的印象,是邪恶并且不带丝毫感情。
而刚才的那番说道,又迫使黔不得不改变自己的观点,匆忙间,向内心抛出了一个疑问:“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声音没有再回复他,黔那本是如惊波悍涛般汹涌的心海,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