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3x中莫南高12.23
黔回到房间后，却发现莫琼已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不好意思叫醒他，便只能默默地关上了灯，自己回到了床上。
弦风之事，本需要从长计议，黔却没给自己留其他选项，人，是救定了。可怎么救呢？他一个人的力量，太过渺小，甚至做不成任何事情。
圣教这边会对弦风伸出援手吗？一定是不会的吧！毕竟，他也只是个牧师。信息中隐含着处刑日期是次月底，那么，黔就只剩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可以做准备。
一个月，说长不长，眨眼便过。但它说短也不短，合理分配的话，没准能让事情出现转机。
带着沉闷又压抑的情绪，黔精神全消，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半夜时，莫琼也因为胳膊被头枕得酸痛，而惊醒，看了下时间，什么也不顾地扑向自己的床。
次日晨，二人同时睁开眼，又一起侧身，朝对方看去。
四目相交，许是为了缓解尴尬，两人就都笑了出来。只是，谁也没率先说出一句话来，打破这清晨的宁静。
黔先去洗漱，而后莫琼才爬起来，整理了衣物，见黔回来，他又默默地出去。看似没有交集的二人，却一直在擦肩路过彼此，无言却又给对方眼神。
莫琼洗漱后，回了房间，终于耐不住了，对黔说道：“早饭搞起？”
黔默契地做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便跟着感觉，整理了下仪容，说来也麻烦，这房间里居然没装镜子，每次打理面容，都得跑到公共的洗漱间去。
两个人一起出门，就像是忘记了昨天的所有事、所有对话。外人不知，他们又各自心知肚明，将为难压在心中，妄图独立解决。
今日没什么特殊，早会不是冬姐主讲，路上也没遇到青袁绯诀。
后续接连几日，均是如此。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好像一直重复着同一天的内容。如果一直这样，不管多久，都如同原地踏步。
黔选择读阅书籍，莫琼则是借助灵丸获取信息，可他们得到的再怎么多，也会感到枯燥无味，空余一身天资，却窝在这阴暗潮湿角落。
刚一起吃完午饭的黔与莫琼，默默地回到了房间。
之前在餐堂时，听到旁边人谈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圣综考检，这是每年年末都会举办的一场考试，针对的人群是牧师以下的普通教徒，考官门将会围绕圣义来出题，担任命题官的则是教副和三位祭祀。
题目的类型集中于文章的撰写，据说前几年都是给出了三个题目，不限字数，让考生们择二进行写作，笔试部分满分为一百分，每篇文章各占五十。考试时间为两个小时。
笔试结束之后，还有面试部分，其总分为三十分，由自己所属礼拜大厅的主持牧师和所属楼层的随机两名牧师组成考察组，进行提问。考试时间依照不同考生，而有所差异，多是集中于二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这个范围。
最后，以两个部分得到分数的总和，作为考生的最终得分。在一百一十以上的，定为“优异”；九十与一百一十中间，定位了“良”；八十与九十之间，定为“中”；七十与八十之间，定为“合格”；剩下的部分，则是“不合格”。
至于那些不合格的，也就是成绩在七十分以下的教徒们，则需要以抄阅圣义，作为惩罚。
但圣教中，并非所有人都可识得千丁，文化落后者，连读阅都尚有困难，更不用说理解了。为此，圣戗宇内部，设有专门教人读书习字的机构，以达到提高教徒们平均文化水平的目的。倘若，一些刚进入的教徒，在临考前，还未能读完一整本圣义，则可以与自己的上级牧师，详细地说明情况，再提交书面申请，跳过这年的圣综考检。
因此，每年最终参与考检的教徒，都是在年中之前，便加入圣教的。
圣综考检的目的，自然是为了测试圣教徒对于宗教圣义的了解程度以及吸收情况，考试成绩达到“优异”的教徒，可以获得晋升为牧师的机会，也并不是说所有成绩优异者都可以，毕竟，宗教内对于牧师的数量，也要加以控制，不得让其一直处于增长趋势。
每年成绩达到优异的，有近一百人的样子，他们可以主动申请成为牧师，而后，参加最终的测试。
每个礼拜大厅，每年都可以安排一位新牧师入职，所以，就共有二十七个牧师名额。
偶尔几年，也会出现题目难度过高的状况，势必只有极少数教徒的成绩能够达到优异水准。那么此时，三位祭仕，便会整理教徒们的成绩，将成绩由高到低排出前一百，而这一百个人，则可以发出晋阶牧师的申请。
圣综考检，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目的，就是选拔工作人员。
偌大一个圣戗宇，平时的运转需要足够的人力，从食堂打饭与收盘子的，到后台烹饪与刷盘子的；从牧场内经营畜牧业的，到果园内蔬菜大棚的建盖；从文印司中的刻印师，到私塾里的教书先生。
这些，无不需要大量的工作者，投入自身的劳力。“中”与“良”这两个分段的教徒们便可以根据自己所长，去向上级申请，担任这些职位。
如此说来，有些人就会感到奇怪了，辛辛苦苦考了高分，为什么还要去干这些苦活？
但，寻常人就是如此，一直闲着，是闲不住的，既然找不到想要做的事，就做好别人交代自己的事情。
奉献自身，本就是寻求人生价值的一个重要途径，活着，不都是有所谓的活着吗？那么，就必须向别人展现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且，对于有所领悟的圣教徒而言，都极其乐于争取这个机会。
若这一生，能多为其他人做点儿事情，从而产生影响，那么，自己也可以被称为有影响力的人了。
不论是牧师及以上职位的圣教职人员，还是辛苦维持圣戗宇内正常秩序的工作者，每月都会拿到一部分类似于薪水的报酬。
虽说，教徒于圣戗宇中，不必考虑吃穿住所带来的消费，但除此之外的其他，则需要以等价物或者金钱来换取。
因此，为了让生活更加丰富多样，在圣戗宇内，拥有一份固定的收入，也是大多数的教徒们所渴求的。
对于圣综考检，不仅莫琼没听说过，甚至是早早加入的黔，也感到十分陌生。
不论这圣综考检究竟是什么，归根究底，这也是能够充分动员近乎所有教徒的盛大活动了，莫琼自然是兴趣满满，便冷不丁地问黔道：“那个，圣综考检，你要参加吗？”
“我入教还没到半年，可以向冬姐申请，明年再参加考试。”黔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入教时间，好似是今年的八月份。
“如果不申请，会怎么样？”莫琼试探地问道。
“不申请？那就只能被迫考试了。”黔完全不懂莫琼此问的意思，便随意说道。
“对了，知道提交申请的截止日期吗？”莫琼复问。
“好像考前两天，就不接受任何申请了。不过，问题不大，今天，我们就到冬姐那申请了。”黔瞟了眼莫琼，说道。
只是，听黔说完话后，莫琼缓缓地回到自己书桌旁，面色深沉地坐了下来，表情严肃地，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注意到莫琼那一脸纠结的样子，黔不解地问道：“诶，怎么了？”
“其实，这次，我挺想去会会这个圣综考检的。”莫琼回答说，只是语气里仍有一丝不确定的余味。
“你入教时间，半个月都没到，完全可以不去考的吧！”黔微微一怔，万没想到莫琼居然想要去参加这期考检。
“不是说，参加了之后，可以晋升为牧师吗？”原来，莫琼是奔着“牧师”职位去的。
“但是，前提是能达到优异水准，总分到一百一十以上。还有，圣义，你现在看到十分之一了吗？好，退一步说，你拿到了优异的成绩，又能够保证，在那一百多人中，脱颖而出吗？”黔将考试的难度再次地加以说明，希望借此可以打消莫琼这听起来有些荒唐的想法。
“当然可以啊！我有这个信心。”先前皱着的眉一下子舒展开来，莫琼笑着说道。
“你太小看这圣综考检了吧！”万没料到莫琼会如此回答，尽管从语气与神情，看不出其认真程度，但至少，黔是很难劝退他了。
“不是，难道你就愿意，接下来的一年，都要如这几天，重复着同样的剧情，毫无意义地度过吗？”莫琼的语气带着丝质疑的味道，毫无疑问，这是他内心之语。
如当头棒喝般，黔不知该如何回答，想要承认，又想要找些借口来委婉说辞，望着莫琼那张布满坚定之色的脸，他有些许不安，遂说道：“我......其实，这种单调的生活，没什么不好的吧？”
“那这样，和一个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莫琼问道，语气比之方才，又稍稍加重几分。
“所以，你的意思是，通过这次圣综考检，去当上牧师，而后，一步步向上爬，生命就有意义了吗？”黔不与其正面发生争执，而是回归到话题之初。
“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情绪稍微激动起来，莫琼对黔说话时，声音也变大了几分。
“呵！呵，你以为你在拼搏着什么，却不知只是随波逐流而已。”黔仅是冷笑了两声，接着，说出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什么意思？”莫琼不解，问道。
“没什么意思，只是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许是觉得自己说多了，黔也不想多作任何说明。
“嗯？”刨根问底，向来是莫琼的习惯，更何况是在与黔辩论时，自然是要明白一切，才可以。
“圣教，的确，并非常人久留之所。”黔回想起数日前与莫琼的交谈内容，加之，这十日来在圣戗宇中的生活体验，带着点儿劝告的余味，说道。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莫琼好似也心领神会，苦涩地言道。
“还记得，你之前和我说的吗？我这几天，也微有察觉了，这里的教徒，都好像被什么控制住了，不，也不能说是控制，应该是奴役。总觉得，不久之后，你，我，都会成为那般模样。”黔的声音越说越小，既像是怕人听到，又像是说着什么不确定之事。
“可是，你不也说了，我们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莫琼反问道。
“是啊，什么都不做不到。我们这样的人，不管到哪，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什么也改变不了。你没办法带绯诀出去，我也救不回弦风牧师。”
语调越来越灰冷，直至无力，黔的身上，给人一种自我放逐之感。
“我觉得不然。”如那海上云雾里突然亮起的灯塔，莫琼依旧果决而坚毅。
精神稍有些振作，黔望了一眼莫琼，而后回道：“因为你没体验过挫败的滋味吧！目前经历的一切，都太过一帆风顺了。而我不同，我一直生活在黑暗角落，无时无刻不在惧惮着、忍受着，所以，我觉得，就算是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也是理所应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