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擅长的皆为剑招,对于无形之物确实难以伤它,但这也不意味着我制服不了你。”
另一边安庆终于是被这纠缠不放的血蛊虫生出了怒火,不再保守观望。
他双手持剑,太阴剑的剑身逐渐变得扭曲,像是附着了一层水汽,剑刃若隐若现。血蛊虫瞧着自己的猎物一动不动的样子,好似被激怒,贴着水面向安庆疾驰而去。
安庆将太阴剑压于身侧,等到那血人离自己不足十丈之远时,终于出剑。
一道无形的剑刃卷着水汽斩向血蛊虫,炸起了一片血雾。但还未完,很快又是一剑——
一剑,再一剑,再一剑,再一剑,又是一剑……
停留在河岸两边的胆大之人已经看不清安庆出剑的动作,只觉得那阵阵剑芒如同海中掀起的波澜绵延不绝,这要是个人,那必定是尸骨无存了。
被击散成血雾状态的血蛊虫想要重新聚合,却是又被斩成更零散的血雾。它虽然细小,肉眼难寻,但也是有形的。一次斩击可能没能断绝的生机,但是十次,百次呢?甚至不需要那么久,接二连三的剑刃使得它所在的水面温度不断升高,到最后竟然是蒸发成了水汽,连带着血蛊虫也随着死亡。安庆将真气裹挟在剑刃上劈斩而出,并不单纯地是想要增大剑刃的威力,而是借助剑刃引爆后将真气外放,增高温度。水面的温度增高之后,血人便就无法水遁。血蛊虫终究是虫,惧怕高温与严寒。安庆不像宸染雪那般擅长道门的五行之术,选择了这愚笨的方法,倒也是聪明之举了。
既然不擅长,那就用自己所擅之技。
宸染雪看到安庆的破敌之法后,流露出一丝欣赏的色彩,北离安庆倒也不是浪得虚名。
此时的血蛊虫已经死去甚多,看着周边的同类不断地消散,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迫使它们开始四处逃散。鲜血!鲜血!损伤殆尽的血蛊虫疯狂地向四周浮动而去,它们急需活人的鲜血来弥补自己逝去的生机。
有一部分是冲向了河岸两旁,更多地则是涌向漠离与宸芷璃所在游船,船夫在看得那片邪异的深红色向这儿涌来时,早早地就跳入河中,向岸边逃散。
漠离轻抿宸芷璃替她斟的茶,看着愈来愈近的危机也不着急,缓缓开口:“芷璃不怕吗?”
宸芷璃完全没在意那道红芒,往自己杯中倒了半杯茶,沉默不语。
自己怕还是不怕呢?她似乎在那场永远醒不过来的梦境里经历过比这惊恐绝望的处境,想来自己应该是不怕的吧?宸芷璃的性子是极淡的,却又不是看破红尘的那种超凡脱俗,她依旧有在意的东西。她的一生只是为了等一个人,若是等不来,是生是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纵然她对身边亲近之人温柔以待,但越是接近了解她,就越是能体会到她心的遥远——面对自己的生死,都无甚害怕。
宸芷璃一看着眼前的红衣女子,摇了摇头。
漠离看着公主殿下若有失神的样子,难免觉得好笑,她起身走出船篷,直面那恐怖的血蛊虫。
“也对,是生是死都在自己一念之间,又有什么好怕呢?更何况我在你身边。”
漠离缓缓地举起纤长的素手,指向红芒:“若我要活着——”
“又有谁能够让我死去呢!”
红装女子的声音如玉珠落盘般清脆悦耳,但却透露着一股不拜天不伏地的霸然之气,让人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灭!”
她所指血蛊虫所在的那片红影急速地缩小着,最后猛然炸裂成一朵轻柔的血色之花,飘散于水天之间。
宸芷璃的美眸注视着她——红衣美人,血色妖花。
这就是独属于漠离,才有的美。
宸芷璃的心思随着妖艳的血红之花飘动着,因着眼前之人那夺目耀眼的姿态,她的心里也突然多了抹色彩。她依旧会执着地等那个人,可她却也第一次涌现出想要为自己而活的想法。这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感觉,就像是一块落石坠入她内心的深潭,泛起阵阵涟漪,久久不能停止。
好在面上宸芷璃到底还是那个宸芷璃,即便此时的漠离在她心中掀起了巨浪,她依旧波澜不惊。
她性子如此,就算真的在意一个人也不会流于脸色。
漠离方才动用自己仅剩的神元消散血蛊虫,无疑杀鸡用牛刀,是千金搏美人一笑的败家。
可漠离心有不平,落于剑域短短几日,她看到了受自己皇兄排挤不得不住于花柳之地的公主宸芷璃,瞧见了被当作物件因出身问题被两方羞辱的紫华。
这样的事很平常,在这凡人的世界里,即便是皇族,即便是修行之人,也承受着各自不同的苦难,就算是天上的神其实也没有那么自在无忧。
漠离不是圣人,不会幻想着自己能够拯救于水深火热之中的万民,但她在看到宸芷璃,看到紫华的遭遇之后,却也会想着自己成为一束光,让她们从黑暗的桎梏中挣脱出来。
她是个易于心血来潮的人,哪怕是用自己仅剩的神元去湮灭血蛊虫,她也毫无吝啬。
她只是想告诉周边之人,只是想印证之前对宸芷璃所说的惊天之言,天地之间真正决定一个人是否活着的,只有自己。意难平,懑难灭,那就斩尽不平事。
河面终于归于平静,或许是举目的血色花瓣过于惊奇,周围的数人都静默了。
这幅血花画的画师悄然转过身,一脸嫣然笑容望着宸芷璃,完全没有之前那份舍我其谁的霸气,骤然像是两个人。
宸芷璃也不多说,起身径直走向漠离。两人愈来愈近,红装素衣,就像两种不同色泽的墨块即将融合在了一起。
“和我走——”
“回去解毒。”
漠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