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辞回到林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白了。
林岸风到底是年纪上来了,没能等到她回来,先去休息了,就剩下管家妇人林恬还在大堂里守着。
看到女孩的身影,林恬心里也松了口气,虽说有商巡欢这样的高手在身侧,但最近这些时日,青杭城实在鱼龙混杂,林星辞出门她总是担心的。
自从小姐去世之后,林恬一直把林星辞当女儿看,虽说她的身份只是一个下人,但每每看着林星辞,总还能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与小姐在一起的时光,斯人已逝,林星辞便是她心里不多的慰藉了。
“恬姨。”林星辞摘下面纱,朝着林恬甜甜一笑:“我回来啦。”
宠溺地摸了摸这孩子的脑袋,林恬微嗔道:“下次不准这样了啊,这一宿没回家,成何体统?”
“我大小就没出过青杭城,这里里外外我都熟得很,又有商叔叔在身边,不会有事的啦。”
眉头微微蹙起,林恬提醒道:“最近啊还是消停些好,我已经听着不少风声了,三教九流许多杂七杂八的人都在往青杭城里钻,你身份特殊,要注意些。”
林星辞撅起嘴唇:“还能有人敌得过商叔叔不成?”
林恬还没开口,后面的商巡欢听见这话当场就不乐意了:“诶丫头你可别,昨天晚上要不是那哥们讲究,你人指不定就没了!”
林星辞听见商巡欢的话口,就连忙给他使眼色,奈何她商叔叔也不知道是眼神不好,还就是故意的,不该说的话他还是说完了。
林恬的脸色立马就拉了下来,她目光严肃地看着林星辞:“昨晚遇险了?!”
“没有~”林星辞拉着林恬的手,犹豫了一下,解释道:“那……应该是我的一个长辈。”
林恬听着这话,神色非但没有放松下来,反而眉头皱的更紧了:“长辈?”
林岸风是入赘的林家,祖籍沧澜洲覃氏,多年前便已断了联系,他娶林红鸢之前,林老爷子曾经特意派林恬去沧澜洲查过底细,那覃家六口不过是三湖边上贩饼的庶家,林恬亲自带着黄金百两上门,十几年下来,早已泯然于世。
而要更往上数,林氏一族盘根青杭已几代单传,否则也轮不到林岸风这么个外来郎继承家业。
就这样的家系,林星辞哪儿来初见的长辈?
目光从林星辞脸上越过,看向了她身后的商巡欢:“怎么回事?”
商巡欢耸耸肩:“昨夜两点多,南城墙,有个蒙面人闯城门,实力了得,我没能护住丫头周全,让他给挟持了,不过最后也没有伤人,自行离去了。”
商巡欢严格来说是受林家雇用,虽然对林星辞这个孩子也十分喜爱,但身份上毕竟不便包庇,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帮林星辞藏掖,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林恬看着商巡欢,眼神逐渐冷了起来:“老爷之所以放心小姐出门,就是因为有你守着,现在你却让小姐深陷险境——这件事,我会和老爷说明的。”
商巡欢笑笑:“说呗,反正我这看门护院的行当也干厌烦了,差不多也是该走了。”
林星辞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啦,我不是没事嘛,这就别跟我爹说了,不然他又该叨叨我了。”
“小姐,你这么大的人了……”
拉起林恬的手,林星辞不等她说完,就拖着她就往屋里跑:“恬姨你过来,我问你点事。”
从大堂往后,林星辞没敢往卧室走,怕经过林岸风的房间被他发现,于是拖着林恬来了偏房,挥手散下了周围的仆役,才拉着恬姨的手坐下来。
林恬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这是?”
“恬姨,我问你点事。”林星辞回想着昨晚见到的那个蒙面人:“我娘,她当年没有一个……情敌?”
“情……敌?”林恬有点愣,下意识回道:“你爹当年貌不惊人,也没什么权势,唯有一手行商的手腕头脑被老爷看重,倒是没听过还有哪家小姐对他有意的。”
“不是小姐!”林星辞着重强调:“是个男人,我娘有没有一个男的情敌?”
“……”林恬沉默了一会儿:“要不要我去把曹先生请来给你看看?”
“我没病!”
林星辞叹了口气,神情无奈地说道:“昨天那个劫持了我的蒙面人,他说与我母亲是旧识,他知道我娘心脏不好,我问他是不是我娘亲的朋友,他说……是情敌。”
林恬越听越不对劲:“胡言乱语,你父亲为人自律,连女色都很少近,更别说是男……男……”
这位从小服侍林红鸢的林家总管,说着说着,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逐渐开始错愕起来:“难道是……”
“是谁?”林星辞凑上来,神情期待地看着林恬,对于她这只被关在笼中十六年的金丝雀来说,这样新奇的事情可是头一遭遇见。
林恬少见地没有理会她,而是坐在那儿喃喃自语:“不可能啊,那个人北上雪明州失去音讯已经九年了……”
林星辞拉着林恬的手,娇憨道:“恬姨,到底是谁嘛?”
“有救!”林恬骤然回神,她定睛看向林星辞,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地喜色:“如果他愿意出手,那小姐你的命运,或许有救!”
林星辞愕然:“我的……命运?”
她的命运,作为林家的大小姐,或者说,作为林岸风的女儿,她的命运从来都不是她自己能做主的,她主动去找仲康,就是想要为自己找到一点自由的机会,尽管她心里清楚,这种可能有多么渺茫。
仲康不敢动她,甚至连共处一室都不敢,因为这位州督长子也很清楚林星辞要的是什么,她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她只是想拿自己去当挡箭牌。
说实话林星辞早已经放弃了,在这青杭城里,没有人能比林岸风更有权势,哪怕是州督仲闻也不行,当这样的人想操控自己的命运时,自己挣扎与否,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现在,看着脸上浮现出笑容的林恬,她居然说……我的命运,还有救?
“这件事绝不能让你父亲知道。”林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你也不要多想,一切如常,他那边,我去找。”
合上眼睛,回忆汹涌而来,那年她与他,青丝罗裙,布衣铁剑,在一马擦肩后与小姐相识,自那之后许多年,林红鸢常常自嘲叹息,说那个男人愿意为她血溅青杭,在千军万马里杀出一条血路,而自己,却连父命都不敢违逆,也不怪她会对那个泰巍乡下的土男人一往情深。
“如果真的是他,那你的事情,他想来不会袖手旁观。”
林恬缓缓呼出一口气:“这世上能让你父亲低头的人不多,他算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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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君已经阵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