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人家的小孩，一般还不记事的时候就会被摘走原初灵，因为身体与灵都还很稚嫩，所以剥离也比较容易。
而如果要重新植入新的原初灵，一般得在五岁之前，防止因此拖延了个别天才儿童破视自观的进度，但如果是机械灵，这个年纪就可以放宽到八岁左右，毕竟机械灵没有那么娇气。
可像林擒这样，不仅人已经十九岁了，连修为都抵达了炼罡境的，几乎就已经断绝了使用原初灵的可能，灵力无法相融，所带来的结果或许就是致命的。
眼睛一直看着地上的白砖，林擒喃喃道：“机械灵啊……”
燕来走在前面，耳尖，回过头看向她：“咋，不满意啊？”
“嗯？”林擒抬起头，睁着大眼睛笑了笑：“没有啊。”
真要不满意，也是人之常情，明知原初灵肯定更好，但自己却只能用机械灵，对于年轻人来说，会产生落差也是难免的。
燕来安慰道：“看开点，反正你也到不了踏云。”
林擒望着他：“这意思是要给我买个六槽的吗？”
“……”燕来停顿了一下，再次慈眉善目地安慰道：“反正你也到不了纵气。”
林擒抿着嘴唇沉默了一会儿：“我就是怕师弟不高兴。”
林擒这丫头，平时傻呆呆的，整天也没什么心事，说起来静花庭被灭也是她的血海深仇才对，但好像看过来，却觉得只有朝沐一个人把这死死地放在心上。
包括对于自己，没有元灵对林擒而言不仅仅是修行受阻的问题，还会严重影响到她的身体状况，可这妮子自己却完全不上心，反倒是林擒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想到这里，燕来不禁有些好奇：“她要真是个男的，你会和她在一起吗？”
“不会啊。”
林擒回答得格外爽快，甚至很茫然地看着燕来：“这和师弟是不是男的有什么关系？”
哦，可以的，别的没学到，两性观念倒很超前嘛！
燕来拉着林擒的小手，说急也不急地在大乐商道上走着，一搭算一搭地聊着：“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我很喜欢师弟啊，还有师傅，还有刘行长老他们。”林擒笑呵呵地看着燕来：“我也挺喜欢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和你师弟在一起？”
林擒的笑容渐渐黯淡了几分，她撅着嘴，有些苦恼地说：“因为带着我，她会很累的。”
——带着我，你会很累的。
燕来的脚步微微一顿。
年纪大了，他已经不会轻易地流露出怀念的神色，所以他只是微微一顿，然后便又恢复正常，还是拉着林擒的手，往前走。
“你也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傻嘛。”
林擒仰起笑脸：“嘿嘿，那是，我聪明着呢！”
青杭城的灵械大坊坐落在大乐商道的中段，毗邻林岸风的府邸，说起来也算是当年故地。
不过燕来也不担心会被人认出来，这都十六年了，怕是林岸风本人跟他面对面，也够呛能认出他是谁。
灵械大坊本部自然是在重天城，号称“灵械之匠数百人”，为天下最。
仰赖近百年未起兵戈，四海升平，灵械大坊的分店也随之开遍了十二州天下，而这其中，除了大雲与商丘城，便独属青杭分店门面最大。
面街十二门，看似都是寻常香木，但一到夜晚，木纹渗光，旖旎幻美，才知晓，这些其实都是精巧的灵械造物。
进了门更是内有乾坤，六层的木楼，以一根粗壮的青铜灵械为柱，械柱周围环着一圈圆台，来客可自取杯盏，在相应的阀门口接取好酒或是茶水，俱不收费。
各层内置的灯光也并非烛火，而是灵力窜过某种神异的小球，燃其金属却又不融，光亮夺目，仿若白日。
就连展示商品的货柜，也借由机枢，通过履带周旋，自动展示，很是方便。
林擒走到这大门口的时候，人就有点怵，这阵仗看着，总觉得自己前脚迈进去，后脚就会被人给丢出来。
反倒是一看就寒酸的一批的燕来完全没带怕的，拉着林擒就抬头挺胸就往店里走，好在门口的迎宾小姐也都是老机器人了，根本不管你什么穿着打扮，只要进门，都是“欢迎光临”。
进了店，先是一阵凉意从头到脚，这种好像进商场吹空调一样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看着周围明亮的灯光和耳畔隐隐约约的音乐声，恍如隔世。
林擒哪儿见过这场面，心里慌得不行，下意识就想去拉燕来的手，可小手抓了抓，却发现一直握着自己的燕来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连忙四下看了看，还好，燕来没有跑远——他正拎着他的酒葫芦蹲在中间的青铜柱那里接酒……
林擒走过去的时候就听见燕来在那儿自言自语：“……也没说给送免费的烟卷，真抠。”
“燕来……”林擒靠到他边上，揪着他的衣角，怯生生地问：“咱们去哪儿？”
这和带妹子去玩鬼屋其实是一样的，在陌生的环境里，女孩容易对身边可以依靠的人产生依赖性，哪怕这人三十多岁胡子拉渣色的一批的同时还莫得钱。
“三四楼是机械灵，底下两层都是卖日用品的，奢侈货。”燕来望着展柜里那些自热锅、案台灯，颇为感慨地叹了口气。
这些东西搁到他上辈子，怎么都跟奢侈品够不上关系，但在这个世界，灵械技术还掌握在小部分人手中，这种精致的造物便成了独属于有钱人的享受。
可惜了，樊九卿终究只能算是个科学家，而不是革命者，真正能改变世间万千百姓命运的，不是技术。
当然，燕来是没资格说这话的，他好赖也是个穿越者，可对于这个世界，他真的没做出啥贡献，活到现在反倒有股子人类之癣的意思。
把葫芦接满，照旧挂在腰畔，燕来站起身，熟稔地拉住林擒的小手，正要往楼上走的时候，却忽然听到有人喊他。
“这不是燕兄吗？”
声音清朗，有些熟悉，只不过语气里似乎并不和善。
燕来眉头一抽，这就很扯淡了，茫茫青杭城，还就能这么不期而遇啊！
不远处，司徒群面目狰狞地笑着：“别来无恙啊燕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