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
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那点自哀自嘲,林星辞看向房门:“进来吧。”
推开门,林恬走了进来,看着坐在窗边的林星辞,还隐约能从眉眼间见到几分哀愁,妇人心里一疼,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星辞站起身,勉强笑了笑:“恬姨。”
“老爷喊你过去一趟。”林恬传完话,却没有急着催促,而是转身又把房门合上,走到林星辞身边,轻声道:“我已经和那人说过了,大乐典上,他或许会出手。”
“或许?”
林恬神色一黯:“之前是我太想当然了。”
林星辞抿唇沉默,然后才又努力地笑了一下:“也是好事了。”
是吗,那个一身草莽气的家伙也不愿意出手帮自己吗……也是,没由来的,他何必冒这个风险,他不也说了吗,当年和林红鸢之间,只是情敌而已,这样的关系,连朋友都算不上。
“好了恬姨,没事的。”轻轻拍了拍林恬的手,林星辞笑着说:“反正也不会更糟了。”
看着眼前这个丫头故作明媚的笑脸,林恬只觉得心里更是一阵阵的苦涩,到现在,居然反而是她来安慰自己了。
“小姐……”林恬咬了咬嘴唇:“要不我去备一匹快马,今天晚上你直接出青杭城,再也不要回来了。”
“行不通的,恬姨。”林星辞知道林恬爱惜自己,但也知道她终究只是林府的一个管家,在林岸风的阴影下,她能做的事情真的很少。
女孩整理了一下仪容,拉起妇人的手,说道:“走吧,去见他。”
林岸风的房间与林恬离得并不太远,但从卧房到书房,却还需要走上一会儿。
林府的屋舍园艺都是精心打点过的,时值春日,红绿交错,一路走来都带着淡淡的草木花香,这种熟悉的味道林星辞已经闻了十几年了,但再过几天,她大概就再也闻不到了。
沿途的下人们见到林星辞,依旧会恭敬地停下手里的活躬身行礼,作为林岸风的千金,林星辞身上却并没有那种贵族小姐的娇蛮气,平日里对待奴仆佣人都很和善,林府里大多数人对这位小姐的印象都极好。
如果让他们知道过两天林星辞就会被当成一件商品摆在大乐典上出售,大概也会有些悲伤吧。
走到书房前,敲门,听到一声“进”之后,林星辞推开屋门,看着坐在房间里的林岸风,稍稍犹豫之后,还是行了一礼:“女儿见过爹爹。”
林岸风不知道正在整理哪处的账本,很认真的样子,听见林星辞行礼的声音,他头也未抬:“把门关上。”
听到要关门,林恬便很懂事地站在门外没有进去,给这对父女合上了书房的门。
林岸风的年纪要比燕来稍大,但还没过四十,可算壮年,只不过因为胖的缘故,总让人不由自主地觉得他已经是个五十往上,渐渐要老的家伙了。
白天,书房里没有点灯,关上门之后,书桌旁的窗子便成了最引人注目的光源,林岸风就坐在那束光下,还在低着头点帐。
林星辞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看过他了,和府中的很多人一样,她一直也都认为林岸风还远未到老的时候,只是身宽体胖,所以乍一看去有些油腻,便觉得年纪更大。
但今天,迎着光,她却能在林岸风的头上看见不少银色的白发。
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得到,所有的获取,都不过是一种交换,林岸风能够成就天下首富,他的付出又何尝不是近乎透支般的殚精竭虑。
他或许还没有老,但青壮留给他的时间,一定比别人更少。
“在想什么?”
林岸风浑厚的声音惊醒了林星辞,女孩调整了一下心绪,低头应道:“在想父亲的辛苦。”
林岸风“嗯”了一声,提笔在账本的最后一页末尾写下了“已阅”,然后终于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大乐典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星辞觉得胸口仿佛被刺痛了一样,但面对林岸风,她不愿意显露出什么哀愁与凄切,只能面无表情地回道:“女儿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
林岸风一边把账本收回书桌的抽屉里,一边说道:“不得准备个才艺什么的,琴棋书画或者是唱曲舞蹈,能让人眼前一亮的,不在乎多有新意,好赖是个加分项。”
这个男人说话的时候,表情随意,语气淡然,平静地像是在谈门口的花盆该怎么修剪一样。
谁又能想到,他这是在和自己的女儿商量,要怎么才能让她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
对于父亲身体的那点感慨,被林岸风几句话顷刻间冲的一干二净,林星辞面无表情地回道:“女儿驽钝,不会。”
“可以现学嘛,让林恬给你在青杭城找个好些的舞伎娘子,编个简单易学的小舞,一两天的功夫稍微练练就差不多了。”
林星辞看了他一眼,林岸风手边的事情办完了,此时也在看着她,目光平静。
她重复了一遍:“女儿驽钝,不会。”
林岸风也就不强求了:“那就算了,到时候我找几个人在台下起起哄,炒炒气氛,凑活着来吧。”
深吸了一口气,林星辞望向林岸风的眼神稍稍有些冷色:“父亲还有别的事吗?”
“有,有有有,有正事。”林岸风一边说着,一边从书桌的另一个抽屉里摸出了一样事物:“这个你拿着。”
那是个黑紫色的小盒,紫檀木的,边角圆滑,应该是细细打磨过,光是这个盒子,摆出去就值不少钱。
从林岸风手里把盒子接过来,林星辞下意识想打开,可稍稍用力掰了掰,却发现纹丝未动,再细细一看,原来有个小小的锁孔。
“装的什么?”
“算是你娘给你留的,大乐典结束之后你一并带走吧,我这儿没地方腾给它。”林岸风看不出喜怒地笑了笑:“钥匙找不见了,回头你自己想办法开吧。”
林星辞看着手里的小盒,长不过三寸,宽不过半指,就这样一个小东西,偌大的林府都已经容不下了吗?
女孩沉默片刻之后,终于死心般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