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重又没入浅草,飞奔至坡顶时,马上的少年提起缰绳,勒马住步,一边朝远处眺望,一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少年看着十七八岁,剑眉星目,丰神俊朗,一身劲装打扮,背后斜负着一柄长剑,应该是个江湖人士。
他停马没多久,身后就紧赶来又一骑,一样是个作习武装束的少年,只是年级看着更小些。
两马并立,后者眉眼飞扬,颇为兴奋地问道:“哥,我们是不是快到了?”
哥哥细细打量了远处,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先前问路,说是再过两座山,就能到长猿宗,按说应该不远了。”
这次济云州的天下青雄会,是白檀刀冢牵的头,宝器坊、春玉楼、伤决阁等等济云大宗都有参与,长猿宗也是其中之一,对于他州来会的侠士,长猿宗宗门理当会有接待才对。
面相上还有些青稚色的弟弟,听到哥哥的话,抿抿嘴唇,小声地说道:“长猿宗那么大的宗门,我怕他们不会肯搭理我们呀。”
哥哥则报以一笑:“正因为是大宗门,才不会吝啬这些细枝末节的照顾,你想想我们这几年与我们为难过的,不都些上不得台面的小门派吗?”
弟弟立马面露嫌弃起来:“去年被采薇帮围困堵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人家的,还小门派呢……”
哥哥脸颊微红:“他们家的弟子调戏姑娘,反倒赖我们多管闲事,这种宗门纵使有些势力,也不过是小人得志,一时逞凶罢了,再说了,当时要不是护着何姑娘,我还未必怕他们呢。”
弟弟偏过头,侧着眼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兄长,忽而笑道:“何姐姐可是把贴身的手帕都送给你了,你走的时候却连个招呼也不打。”
说到这,少年的神情终于暗淡起来:“身无长物,修未精深,功名也无,虚名也无,但凡能许得何姐姐些许,我还能试着争取争取……”
弟弟本是调笑,见哥哥果真落寞,立马也不好再追问了。
他虽然年岁小,但和哥哥相依为命浪迹江湖这么多年,心智颇为成熟,旁观来看,他其实并不觉得自家哥哥差在哪里。
说到底,还是自幼卑怯,总觉得自己不配。
“没事哥,何姑娘有缘无分,那说明我的嫂子还在未来等着,咱不急。”
“是啊!”
当哥哥的也不是放不开的人,他很快重新振作起来,朝着弟弟挥了挥拳:“现在啊,咱们得先尽快赶到青雄会才行,我可是听说了,那鼎鼎大名的神凰天女姜少凰,这次也会来参加呢!”
弟弟仰起头,思绪飘散:“姜少凰啊……”
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
不到三十岁就能跻身踏云境,与老一辈的修士们相提并论,被称作是白莲府下一代的中兴之才,其剑术据说传承自早已隐退江湖的青莲剑仙,已有三分真传。
“这种人物都来参加青雄会的话……”哥哥挠了挠头,有些无奈地笑道,“我大概就只能当当陪衬了吧。”
弟弟瞄了一眼自家哥哥背后斜负的长剑,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怎么能这样灭自己威风呢哥哥,你在重天城拔剑而出,震惊皇城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姿态!”
少年背后那柄剑,连通剑鞘被裹在厚厚的棉布中,只露出一个剑柄,看起质感,极是苍朴。
他咧嘴笑笑:“运气好罢了。”
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好运气。
就说白檀刀冢,而今是济云州赫赫有名的顶级宗门,声威甚至还要超过红莲铁剑居,自打当年老龙剑彻底退隐江湖后,便隐隐有济云第一宗的意味。
很多人都说,是那黑白双刀夫妻俩运气使然,蹭到了当年那位大风流的星点余恩,要不然这十年,无论是济云江湖,还是大唐灵司,怎么可能处处与他们方便。
而只有单金缕白枕河夫妻俩自己明白,运气归运气,那年重天城外,他们夫妻俩又何尝不是拼上了性命?就说身上的旧伤,到如今也时常发作,疼痛难当,这些艰辛处,外人也无从知晓。
当然,不管怎么说,白檀刀冢有今时今日的威势,他们夫妻俩也算是苦尽甘来,人生需要烦恼的事情,也不多了。
尤其在逐渐确信,自己在修行一途上,大概难以触碰到那层壁垒后,更是一心放宽,除了经营宗门之外,这些年也做了不少行善积德好事。
比如这个青雄会,就是他们牵头举办的,意在给天下的年轻修士一个出名的好机会,对表现优异者,除了各家大宗门都会有意招徕之外,还有各式各样丰厚的宝物奖赏,尤其也不知道这白宗主是动用了何等的能量,每年的优胜者甚至还能得到清袖山道长的“赐号”。
如去年摘得桂冠的铜头铁臂山金圆儿,就得到了玉墟子道长亲称一句“流光仙”,自此在江湖上名声大噪。
修行者也是人,虚名大到一定程度,大家也都很愿意搏一个来,因此这青雄会是越办越大,就连远在洛水,甚至澹海、桑禾的年轻修士,都多有来参加的。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整个济云州江湖都好像是沸腾起来了一样。
“所以结果就是,过个城门都要排队?”
燕来坐在马背上,极是不耐地晃着自己的酒葫芦。
朝沐没搭理他的碎碎念,安静等到自己接受检查,好在只需要稍稍解释一下来历,城门署就很快放行了。
其实济云州本是没有查门的规矩的,没办法,姜镇北拥兵自立后,就是和烈云的摩擦最多,弄的济云边防形势一直很紧张。
如今虽然两方各自都进入了冷静期,但禁严的规矩并未撤除,所以每年到了青雄会的时节,总是显得济云各城繁忙的厉害。
“说到底是年轻人的聚会,倒真没想到会有这么热闹。”
牵马进城,朝沐四下环顾了一圈热闹非凡的大街,驻步撩起鬓发,眸光微微发亮。
她当年带燕来入雪明时,还是二十出头的青葱年纪,十年风雪,反倒让朝沐多出了几分疏离人世的茫然。
燕来看在眼里,却也没有刻意提及,只是清清淡淡地解释道:“天下分五,江湖人的身份也驳杂起来,止戈十年,文化渐异,互相之间交流的热情也会变高吧。”
朝沐回眸看了他一眼,眼底带笑,却未回声。
十年一瞬,燕来还是老样子,有意无意地会试着去教导朝沐些什么。
那青衣早已不比当年,只是朝沐也不计较,她乐得一如当年。
大概是从朝沐的沉默中,燕来也感受到了一丝丝微妙的尴尬,他提着酒葫,稍显生硬地多提了一句:“这个青雄会,你要去参加吗?”
“我?”
朝沐伸出一根素指指着自己的鼻尖,神色诧异地看着燕来。
燕来干咳了一声:“去凑热闹,不是说让你登台比试。”
“啊……”朝沐沉吟了一下,“去倒也可,当年我入重天城,白宗主他们也是拼命相助,虽说是冥冥之中,但也算是恩情。”
“济云州的大宗师们吗……”燕来暗自嘀咕。
他当初留下械王灵,给朝沐做好了另一种选择的全部安排,其中自然也算到了济云群雄的圣约,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依朝沐的话,那一战应该不轻松。
“那就去看看吧,”燕来拍板,“远吗?”
朝沐摇头:“我也不知道,先找歇脚的地方,再打听打听吧。”
燕来和朝沐现在的位置是陇郡的好玉城,济云北方的门户,以前就是通商重镇,如今更成了相对北王的前沿阵地,朝廷重视不少,甚至连济云州的州督府,都搬到了好玉城来。
从寒冷空旷的寂寥摩多,到山川秀丽的济云,进了大城,那种中原繁华扑面而来,真有种红尘滚滚的意味。
朝沐也许久不曾回到中原了,但时过境迁,年岁长了,心境也不同,没有好奇地东张西望,无论是视线还是动作,她都已熟稔于所谓的“克制”。
倒是马上的燕来,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十年,人间的变化不可谓不小。
最让燕来感到意外的,就是眼中所见的百姓,外貌神态,比起当年居然还要健康丰腴许多,偶有听到说话声,言谈居然也多闻教养,似乎大街上一点都不缺读过书的人。
燕来摸着自己下巴,自以为地琢磨了一下,觉得可能是因为烦情陨落,济云两圣只有夫子独存,引领百姓目光,带起了尚读之风。
就好像伽罗州大多尚佛一样,一个人圣人的影响力的确是巨大的。
但很快,马儿过市,燕来一眼瞥到了街角一座书舍,牌匾上“云下书院”四个字,让他着实是愣了一愣。
看来,也不仅仅是圣人的缘故。
“燕来,你看。”
朝沐忽然出声,目光望向街边一家药铺,燕来循着方向看过去,正看到几个布衣百姓拿着包好的绿色药丸走出来。
朝沐十分感慨地说道:“说是为了方便供药,现在碧露都被做成了药丸,价格低廉只要几个铜板,经销十二州。”
她是学医出身,对这方面的事相对感兴趣,虽然没有刻意打听,但还是知晓一二。
碧露是好东西,燕来当年就确认过,它很可能是十二州特有的一种抗生素,只不过受限于技术壁垒,一直到绿藻头在大雲城登陆后,才真正开始展露效果。
便宜的药物,和相对便宜的教育,确实能让社会焕发出蓬勃的生命力,尤其对战后的十年来说,这种向前的力还没有碰壁,反倒是让由三成五的大世界显得更繁荣了些。
好玉城大街上人是挺多的,但街道也宽,路并不难走,行到城中端,还时常能见到两侧有外地来的艺人,喷火吐剑,整的比修行者还玄乎。
“哟,还有比武招亲呢!”燕来骑在马上,看得远,指着那远端桥头就一脸的兴致勃勃。
朝沐也试着踮起脚,她身材高挑那是十六岁的时候就显出的事,目光一下越过许多人的肩头,看到那边围着擂台。
不看还好,这一眼看过去,让朝沐的眉角挑了一挑。
“是徐蒙。”
“徐蒙?”
“我周游天下的时候结识的一个朋友,”朝沐有些纳闷,“我记得,他不是……”
千湖城叶家的大小姐叶橙,在外的时候收了一个山野弟子,就是徐蒙,两人暗生情愫,但苦于身世悬殊,最后也是一场招亲大会,在朝沐甚至是温别玄的帮助下,两人逃出千湖城,虽然流落江湖,但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
今天会在这里见到徐蒙,着实是朝沐没有想到的。
听说是朝沐的朋友,原本只想看热闹的燕来也感兴趣起来:“哪个?”
“那个,坐在擂台边上喝茶的。”朝沐指给他。
燕来眉头一拧:“那是……女方的爹?!”
“看着像,不过他和叶橙成亲是我周游那年的事,就算孩子要得再怎么快,今年也就十二三岁,这就比武招亲,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朝沐算的精准,眉眼中泛出几分费解,但很快又释然了。
释然不是因为想明白了,而是知道自己本就不必琢磨,徐蒙又不是李复,有问题直接去问他便是。
“那我们去看看?”她回头向燕来征求同意。
燕来点头:“去呗。”
牵着马,走到街边,在一声声的“抱歉”“让一下”“台上是我朋友”之类的话语中,朝沐带着燕来一直走到了台下——异种白马实在雄壮,寻常百姓看到这大马,也不敢多吱声。
台上,一场龙争虎斗正战至酣畅处,一位白衣少侠轻剑斩落,劲气破空而去,彼端一个留着络腮胡的汉子则低喝一声,摆开双臂,硬生生接下了对方的灵力,护身壁障上火光四溅。
底下的百姓一声声叫好,反而是坐在台上的徐蒙,默不作声地看着他们你来我往,平静的眼底满是失望。
这种比武,比到最后总归是修行者站台,徐蒙心下了然,才会在青雄会即将召开之际,举办比武招亲,想的是或许真能有哪里的青年才俊。
可惜,街头摆擂,到底迎不来什么好成色。
又一时三刻,那络腮胡汉子找准时机,一声咆哮欺到那白衣少侠近前,竟然硬生生将对方撞到台下去。
单薄的年轻身影好巧不巧朝着燕来飞过来,他抿抿嘴,不动声色地让开上身,手还不大干净地小推了一把,让少侠同志顺着人群又多滚了两圈。
络腮胡汉子赢了,高兴地直挥手,转过头望着徐蒙就开始喊岳父。
弄得徐蒙脸直抽抽:“别急喊,我这规矩写的清楚,也不是赢了就一定能当我女婿的。”
徐蒙的意思,说是比武招亲,那也是先选个功夫好的,选出来之后还得再看其他方面是否过关。
这就让汉子很不乐意了:“徐先生,你若要这般行事,何须摆擂台呢?先敲定了人选,再考究武功便是,既然是比武招亲,就该是胜者娶亲!”
说完,他还转过头望向台下的围观百姓:“要不让我老黑废这么大劲做什么?大家说是不是?!”
老百姓只管起哄,纷纷喊是。
徐蒙却只是摇头,自顾自地说着:“看来比武招亲是真不靠谱啊。”
那汉子还想再纠缠,徐蒙却已经自己站了起来,往擂台上走过来,他抬起那张已然显出几分沧桑的面庞,说道:“那这样,你若是能赢过我,我就二话不说把女儿嫁给你。”
汉子笑了:“好说!”
这徐蒙徐先生,在好玉城算是一号人物,但却是以其经营的两家酒楼出名,是个生意人。
似这般人物,就算有心修行,也分身乏术,实力不可能强。
“确实不强,”朝沐在台下望着徐蒙,有些可惜地叹气道,“这么多年了,怎么才周游境。”
徐蒙当年遇到朝沐的时候,境界确实低微,但他本身的天赋不能算差,他的妻子叶橙是千湖城叶武德的孙女,家教传承不可小觑,按说有这种资源,十几年过去,是可以期盼一下成就踏云境的。
可徐蒙只有周游,而且朝沐看的清楚,他这周游境也远远算不上精深扎实,不说什么机缘感悟,就是“努力”这一块儿,只怕徐蒙也没能尽到全力。
当然,这是在朝沐的眼界来看,对一般的江湖人,周游境是已经“前辈高人”的级别了。
果然那个汉子与徐蒙交手,不过两个照面,就被摧枯拉朽地从台上打飞了出去。
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徐蒙一边说道:“对自己比较有信心的,还可以接着上台,我虽然考究得多,但若是真让小女一眼相中,我也不会多为难什么……”
他是这么说,但有了刚才这一出,大家伙登台比武的心思都淡了不少。
本来嘛,比武招亲突出的就是一个手上我争取,缘分天注定,结果你现在跟我说了赢了也娶不到,那还比个球啊。
台下一片无声时,响起了一个女子声音,她直呼着台上那人的名字,喊道:“徐蒙。”
徐蒙挑眉,撇头朝台下看去。
那是个风姿绝美的青衣女子,她牵着一匹白马,就像当年从沂云山上走下时一样。
旁边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朝沐,不知道这个哪里来的女子何以如此胆大。
徐蒙是当地富户,本就颇有声名,刚才又展示出了极为高超的修为,俨然不是凡夫俗子,可这个女人却敢当这么多人的面,直呼对方的名讳?
徐蒙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迟疑了半晌,才慢慢回魂。
眼帘低垂,神色惭愧,他有些不敢与朝沐对视,只能断断续续地唤她:“……大姐头。”
他当年就是喊朝沐大姐头的。
……
徐蒙有两家自己的酒楼,就开在好玉城,虽然不算是城中最顶级的,但也规格不低,一般的上房想要约到,还有些不容易。
但来者是朝沐,他自然无有不可。
从街上回来,徐蒙是亲自把朝沐的马牵到了后棚,在自家杂役像是见了鬼一样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吩咐了要喂上最好的饲料,然后又紧急地换了一身得体些的衣服,小跑着回了前堂,亲自带朝沐和燕来去了三楼上房。
“这是我这儿最好的房间了,你看看缺什么,直说就行,其他有任何需要的,也只管开口,能不能办的,我都去给你办。”
徐蒙这话听着谄媚,语气中却无半点奉迎,都是真心话。
燕来嘴里啧啧啧地在房间了逛了一圈,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朝沐则是对着徐蒙摇了摇头。
她就近坐到桌边,朝着身旁另一张凳子指了指,徐蒙犹豫了一下,神情中好像有些畏惧似的,但一声轻叹后,还是乖乖地坐了过去。
“大姐头……”
“说说吧,怎么回事?”朝沐找了一个比较直观的切入点,“招亲的,是你和叶橙的女儿吗?”
徐蒙沉默良久,然后摇了摇头。
很多事,本是家事,是私事,外人纵有天大的本事,什么样的身份,也不好多加过问。
但偏偏这个人是朝沐,徐蒙当年如果没有朝沐,他根本就没有“家”,何来家事。
又一次沉重的叹息,徐蒙朝着那个站在客房外,有些怯怯的年轻姑娘招了招手:“小琴,来。”
那是个眼看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听到徐蒙唤她,乖巧地走了过来。
“喊姨。”
“姨……”
徐蒙重新望向朝沐,缓缓说道:“小琴是我捡来的孩子,宣光六年的时候,烈云和凌雪边战,她父母逃荒死了,”
“宣光”是李复即位后的新年号。
朝沐点点头,这倒是说得通,十六七岁虽然不大,但论及婚嫁,倒也合理。
不过这就不得不引出朝沐另一个疑问了:“叶小姐呢?”
小丫头伸手捏住了徐蒙的衣角,徐蒙则沉默之后,苦笑道:“回千湖城了。”
已近中年了,现在徐蒙比起当年,要白上不少,毕竟少时黑只是晒多了,并不是根骨上的,可惜反倒是这些“白”,显出他脸上多了许多的皱纹,五官虽然变化不大,可朝沐看在眼里,却清晰可辨那眉眼中疲惫与愁绪。
“我与橙儿刚成亲那几年,还是很恩爱的,但时间久了,我们之间也慢慢开始出现了问题。”
徐蒙嗓音低沉地述说着那些他从不曾与旁人提及过的事:“她太骄傲了,她总觉得我是她的夫君,就理当成就不凡,就好像我当年把她从千湖城里带出来一样,我就应该要用平凡之身,去做出那些惊天动地的事,这才是她理想中的我。”
“我很努力地去做了,但有些事,我确实做不到,我修为进境缓慢,实力不见长进,她为了给我施压,越来越冷淡,我的日子很难熬,家里总像是冰窖一样,我们大吵了一架,甚至一度分居,但很快,我又去找她道歉认错,我知道,她没有做错什么,是我没能回应她的期待,我就只能更努力地去做,可结果,我一次又一次地让她失望。”
“我的岳父,曾经还与我们说过,等生了孩子,就可以尝试回叶家试试,太爷爷见到重孙或许会心软,但那时候,我又不甘心凭着孩子得到叶家的认可,到我与橙儿关系越来越僵的时候,再想要孩子反而不容易了。”
“老丈人劝我,说他自己也无力修行,但经营家产手腕卓绝,也是一种能力,劝我如果武道无望,不如在别的方面多加尝试,为此还专门给了我一笔钱,我现在的酒楼就是那时候开始经营起步的。”
“但看在橙儿眼中,这却成了无法原谅的事,我修行不成,没有倍加努力,反而去钻研什么黄白之道,这已经足够堕落了,甚至居然还拿了叶家的钱……她大发雷霆,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哭,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她不告而别,回了千湖城。”
“五年了,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徐蒙说的不快,朝沐也一直安静地听着,到话语告一段落,她才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徐蒙:“看来,当年是我错了。”
徐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睛盯着地板,默不作声。
徐蒙与叶橙,早在当年的千湖城就该结束的,是朝沐帮他做到了他原本一生也做不到的事。
在叶橙的视角中,徐蒙回应了她内心深处的期待。
而只有徐蒙自己知道,他从来都不是那个能够“惊天动地”的人。
“故事有圆有缺,人生就是这样,”徐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然后十分勉强地扬起笑脸,“十几年了,还能再见到大姐头你,对我来说也算不薄,这样,你和姐夫多住几天,让我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
朝沐本想说“不必麻烦”,另一边在床上躺尸的燕来却抢先一步出声道:“有好酒吗?!”
徐蒙笑道:“有,英午郡的小烈酒,可是我珍藏多年都舍不得的好东西,晚上一并拿来招待姐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