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蒙说要招待燕来,结果晚宴还未过半,他就抱着酒坛子滚到桌底下去了。
燕狗自打出名后,这辈子还没有醉过,修为在时是这样,修为不再时,也是这样。
小琴扶着她的便宜老爹回去休息了,装饰典雅的宴会厅里除了几个负责服侍的下人,就只剩下了燕来和朝沐。
用餐,朝沐没有穿她那一身行走江湖的青衣,换了一件朴素的黄白长裙,此刻正靠在窗边,手里端着酒杯,望着窗外出神。
燕来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似不在望她,嘴里喝着酒却还要叽叽歪歪:“不过是一段并不成功的感情而已,这种事人世间多了去,不必在意。”
朝沐听到他吱声,回眸望了他一眼,笑道:“你是在安慰我吗?”
“算吧。”
朝沐眼帘微垂,叹了口气:“我只是在想,各人总有各人做不到的事,就像我当年逃出静庭山的时候,何其弱小,但为什么,我遇到你是我命好,而徐蒙遇到我,却还是没能改变命运?”
燕来抱起酒坛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顿,便是他,也沉吟了片刻,才斟酌着说道:“或许,徐蒙而今的生活,已经是改变之后的命运,又或者,你当年的命数本就不凡,遇到我未尝不是你命中的一部分,再再或者……可能很多。”
朝沐不是找不到原因,她只是感慨而已。
诚如徐蒙自己说的,不是所有的故事都将圆满,她没法因为自己与燕来走到了令人心安的结局,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与这个故事相关的所有人,都可以迎来让各自满意的落幕。
“再说了……”燕来美滋滋地喝满一口酒,摸了摸最,说道,“人家现在最多只能算分居,也不是说这辈子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朝沐想想也是,叶家小姐她虽然不了解,但从当年之事来看,那确是个敢爱敢恨的人,可能还是因为出身的关系,和徐蒙之间才会有矛盾,你也不好说他们就一定没法形成统一。
正想着呢,那边燕来又打起了酒嗝儿,假模假式地开始朝朝沐哼唧:“徐老板可说了,要你多住几天呢,你怎么说?”
朝沐当然知道,燕来这是几口小烈酒给他喝贪杯了,就想多赖几天。
她笑道:“不是说要去看看青雄会吗?”
“我又想了想,那些个小东西也没什么好看的……”
“该去拜访一下白宗主他们的。”
“……呃,寄点摩多雪明的土特产,也差不多吧?”
“嗯?”
“……听你的。”
但凡有一点“正事”的立场在,燕来还能嘴硬几句,纯是因为贪杯,也着实不好意思跟朝沐犟嘴。
小烈酒清冽,朝沐还挺喜欢,也喝了一点,两鬓长发下,双颊微红,烛影相映,令人目眩。
燕来喝到间隙,不小心瞄到了一眼,不敢多看,连忙转过了头。
到夜深,席间菜肴也慢慢凉了,酒喝到差不多,燕来才终于舍得离开。
徐蒙早就醉倒离席了,也就谈不上失礼,朝沐搀着燕来自顾自离开,席间自有酒楼的杂役打理收拾。
回到客房,热水早就备好,朝沐解下外衫,又帮燕来脱了靴子和衣服,才抬手打了一下他的肩头,故作嫌弃地说道:“去洗澡。”
燕来挠了挠肚皮:“吃饱了,不想动。”
“你是师姐吗?”
“诶,说起来林擒现在怎么样了?”
朝沐正站在桌边帮燕来折衣服,她跟着摇了摇头:“不知道,我离开重天城后就不再听到师姐的消息。”
已经大半个身子躺在床上的燕来诧异地抬起脑袋望向她:“你居然不担心?”
朝沐耸了一耸肩膀:“李翀死了,师姐就谈不上什么利用价值,只要像李相那样的人对她没想法,那以她的身手和背景,天底下也没什么人奈何得了她。”
“总还是会有意外的呀,这么放心可真不像你。”
朝沐斜他一眼:“你决定死的时候,不也没有考虑过我会不会出意外吗?”
“我考虑了啊!那不是斩圣成功了嘛!”
“更之后呢?”
“……”燕来重新躺平,摸了摸自己鼻子,“你都那么大了,总会好起来的,我不可能看着你一辈子……当时是那么想的。”
朝沐无意为难他,重新收回视线,把衣服整齐叠好,说道:“师姐也一样,往后余生再继续执着,我反倒会成为她的累赘和枷锁,师姐也不是我的附庸,像你说的,总会好起来的,我得相信她。”
林擒与朝沐最大的区别,也是最大的问题在于,因为当年莫子衣的报复,林擒元灵剥离,造成了智力损伤,属于是在硬件上有残缺。
但燕来也明白,或者说他是明白最早的那一个,这种残缺无法改变,终将伴随林擒的一生,但对待林擒的态度却是因人而异的,你说她需要保护,这合理,但换个角度,这种保护本身,也意味着你从未将她当成一个正常健全的人来看待——这当然是事实,可这未必就是林擒想要的。
所以最关键的是,林擒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
在重天城的最后一役,她给了朝沐答案,而她最爱的师弟果然也没有让她失望。
把整理好的衣服归置到一旁,朝沐走到床边,在燕来满是不愿的哼唧里,把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酒楼最好的上房,是隔了里外的套间,最外侧的角落里是专门用来洗浴的,用长长的屏风隔开,里面有香木打造的浴盆,盆底有昂贵的灵械机关,可以持续加热保持水温,在晚宴开始前,徐蒙就已经吩咐人被他们备好了热水。
燕来毕竟不是真的无赖流氓,被朝沐拖拽到了屏风旁,还是不情不愿地自己脱了衣服,跳到了盆子里。
“嘶……还有点烫。”燕来说着。
朝沐站在屏风外,却也没有离开,此时无人看见,她才面露扭捏地咬了一下嘴唇,然后默默地卷起自己的袖子。
“我给你擦背吧。”她说。
燕来在屏风的另一端,听到之后也愣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面色有些纠结。
可所有这些情绪,他全都小心藏好,最终故作淡定地应了一声:“好啊。”
于是朝沐便拿着澡巾走了进来。
她先是瞄了一眼,发现燕来坐在盆中背对自己,才立马暗自松了口气,因她猜想自己此时必定满面潮红,万一让燕来看见了,虽然谈不上什么丢脸,总还是觉得有点羞赧。
燕来本来是正对着朝沐那一边的,他是观察了一下朝沐要从哪边过来,故意从盆里挪了一下屁股,把后脑勺留给了她。
就是说吧,以前他对朝沐,心底深处虽然是有男女之情的,但不管是自身命数,还是对于朝沐将来的考虑,还是说因为师徒、因为年纪等种种原因,他总能说服自己在这一桩事上保持冰冷的铁壁之心。
但现在,这些理由统统都站不住脚了,甚至包括年龄!
他还记得自己给朝沐留的信里说,如果倒退十年,他们或许真有机会——妈的!真倒退十年了!
就两人这个身份吧,他还是感觉有点微妙,一路上朝沐虽然对他无微不至,但事关男女,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燕来心知无法拒绝,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所以就不面对了,留个后脑勺给你。
结果,反倒让朝沐长舒了一口气。
盆底的灵械机关真不错,水很热,白汽弥漫,女人的目光越过燕来额前的发梢,便只能看见一片白茫,又省去了她许多心乱。
“往前去些。”她说。
燕来闷闷地“哦”一声,身子往前一划,露出项背来。
城主复活了燕来,这种手段已经是逆天之举,但也不知道是做不到,还是单纯地无心,燕来身上的伤痕还是一如当年,并没有像他的命运一样获得新生。
朝沐起先还很小心,但慢慢熟稔之后,动作也开始麻利起来。
说脏还是有点脏的,从雪原出来这么久,中间虽然也清洗过,但摩多苦寒,城镇与城镇之间距离极远,想要真正弄的干干净净不大容易。
朝沐一直搓到男人的皮肤微微泛红,才停下手,把手里的澡巾搭在燕来肩膀上:“给你。”
燕来半张脸泡在水里,咕噜噜冒了两个泡泡,算是应声。
手真滑,燕来想着。
朝沐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沾水的手拍了拍有点发烫的脸颊,她又是轻轻地呼气。
没多会儿,燕来穿好了内衣出来了,朝沐便很自然地准备自己去洗,却没想被燕来拦住了。
“让下面再送热水上来吧。”
只是泡过也就罢了,还搓了澡,又不是差这点条件,真没必要轮着洗。
朝沐本身倒是不介意这个,不是说她不爱干净,以她如今的修为,只说净身甚至十几年不洗浴都没什么。
但当她迎向燕来的目光,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些许茫然和诧异的时候,她还是飞快地表示:“哦,好,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虽然但是,她迷之有点担心,总觉得直接去泡有一点点微妙的“变态”意味。
徐蒙肯定是跟掌柜的打过招呼了,朝沐下去提了一句,很快就有三四个人提着水上来了,等到朝沐洗完澡,换了轻薄的衣衫出来,拢共也不过半个小时。
烛光倩影,衣衫下朝沐高挑曼妙的曲线若隐若现,燕来只消看一眼,必要感慨,妮子当年虽然也前凸后翘,但怎么也想不到如今能有这般规模,平素青衣下居然能藏住如此的波峦与蜂腰。
于是,燕狗发动了危险感知,早在朝沐去要热水的时候,就一溜烟钻上了床,盖上被子开始呼呼大睡。
入睡功力深厚,半个小时甚至都开始微微打起了呼。
朝沐擦着头发,望着床上那个已经熟睡的燕来,先是有些不满地扁了扁嘴,但很快,神情又转而柔和。
经历了那么多,朝沐所求的,其实已经很容易满足了。
吹灭灯烛,掀开被角,钻进床里就靠在燕来身边,脑袋轻轻贴着他的胸膛,感受到对方的体温与呼吸,便能将这一切化作自己的心安。
挺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过于安心,朝沐醒来的时候,发现燕来甚至已经不在床上了。
以她的修为来说,这挺夸张的。
朝沐倒没有多想,只是有些对自己有些羞恼。
起身洗漱,正换衣服呢,门外响起脚步声,朝沐了然是谁,没有出声制止,只听到屋门打开,进来的果然是燕来。
一片如玉姣好的美背晃过男人的视线,燕来虽然没有刻意躲避,但还是干咳了一声。
“我提了点早饭上来,他们这儿的面点师傅手艺不错,你尝尝。”
朝沐那边不急不缓地穿好了衣服,口中轻轻“嗯”了一声。
“徐蒙在楼下等着了,说要带我们好好游玩一下好玉城。”燕来说。
朝沐摇了摇头:“还是不了,那么多人在等你呢,一会儿去问问青雄会的事,早些启程去拜会一下白宗主他们吧。”
所谓在等燕来的人,指的自然是蓝初月她们,十年生死两茫茫,虽说不争朝夕,但拖延日久,也有些不识好歹。
也没有多少行李,随意收拾了一下,下了楼去,朝沐就很直白地向徐蒙表达了去意。
徐蒙虽然遗憾,但也知道自己没有道理强行挽留什么。
“就是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了。”徐蒙如是说。
当年的黑小子,现在已经是颇有几分沧桑的中年人了,徐蒙似这样感慨的时候,还真有些岁月催人的意味。
朝沐则平静地表示:“不出意外的话,我们以后应该都在大雲城定居,你有闲暇时来南方游玩,我们都在的,啊,不过……”
朝沐顿了一顿,还是说道:“最好,还是带着叶小姐一起来吧。”
徐蒙袍袖里的手攥了攥,终于还是抿唇一笑:“好。”
这两个人毕竟是相爱的,家世、能力、背景、性格……是,他们之间或许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本来,谁也不是为了另一个人天生定制的,为了彼此去改变去接受去包容,最终互相磨成最适合的两个齿轮,这才是爱情最终的模样。
而不是倨傲地要做最独立的自己,拒绝所有的自我改变。
朝沐又向徐蒙询问了青雄会的一些消息,徐蒙自然知无不言,最后牵马离开时,他还想再给朝沐送些盘缠,可惜被朝沐婉拒了。
姜镇北在烧雪城已经送过钱了,这东西够用就行,多了也是累赘。
燕来本倒也没大所谓,但是再后,看到徐蒙想要送酒,而朝沐还想拒绝的时候,就不得不出声表示了。
最后,马背上又多背了两个酒囊,才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酒楼,徐蒙紧跟在后面,一直送到他们出城,驻步远望,不见踪影为止。
……
今年的青雄会,是在蛇腹峡外举办,是的,就是那个燕来初见徐征棹的蛇腹峡,过了山腹不用多久就能到清袖山。
说到这个,不得不提一句以往济云州最大的盛会,也就是然台论道,自打老观主归天之后,就再也没有举办过了。
用清袖山自己人的话来说就是,圣人不再,无以论定,徒增争执,不如不办。
似乎有些道理,但燕来听着怎么都像借口,更像是玉字辈的道长们打一开始就不高兴折腾这事儿,好容易把师父熬走了,终于不用干这麻烦活儿了……
蛇腹峡本来不是个交通顺畅的地方,也是因为这几年的局势,烈云骑走动频繁,这条原本偏僻的山路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才被重视起来,官府花了大力气重新修建了道路,沿途又多设置了驿站,十年来,慢慢的也从军用转到民用,成了济云州一条新的主通路。
蛇腹峡外的大盆地“紫金钵”就是这次青雄会的主要会场。
池文早前已经带着弟弟池武去看过紫金钵了,听说那本是一片直径数里的毒沼,是白宗主牵头,数家大宗门一起出力,整治清理了这片毒沼泽,随后才在里面扑起砖石,用作青雄会会场的。
这几年的青雄会场地大多如此,不是单纯地挑个洞天福地,要么是毒沼、要么是滑坡、要么是瘴林,总要给当地的百姓带去些好处。
“白宗主倒真是个大好人。”
弟弟池武坐在火堆边上,不无感慨地说道。
哥哥池文也跟着点头:“战后这十年,总是能听到白檀刀冢的好话,应该确实为江湖做了不少好事。”
林间露营,不止他们兄弟两个,随着夜深,不远处纷纷亮起了火堆,池武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左右瞄望着,悄默声说道:“江湖上要都是白宗主这样的好人,我们行走江湖也不会这么艰难了。”
他们这趟固然是来参加青雄会不错,但行程上也有些被迫,主要是进济云的时候,和当地船行起了些冲突,那些大船行都是江湖上拜过码头的,据说青叶州大宗江头派就是他们的靠山之一。
这些弄得兄弟俩不得不放弃水路,长驱策马来的济云,此时回想起来,池武难免有些心累。
池文则是小小地拍了一下兄弟的脑袋:“人多,小心说话。”
此处林间也并不是他们兄弟二人随意找的落脚点,是春玉楼的修士给他们指的地方,许多外来修士都将在此过夜露营。
不是说青雄会这边不愿意招待,因为场地比较野,也不可能办到哪儿就在哪儿建上一大片的客栈酒楼,当地有限的客房他们包下来,也是优先提供给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至于那些山野散修,就只能委屈委屈了。
当然,为了让大家信服,青雄会各大宗门的弟子,也没有人入住到客栈酒楼的,都是一样的在山林里露宿,至多说是提前有所准备,能搭个帐篷什么的,仅此而已。
“我刚才看了一圈……”池武手里捧着热水,像是怕被人听到似的,凑到哥哥耳边,“没几个厉害的,都不是你的对手!”
池文没有吱声,他的修为要比弟弟高不少,自然也清楚,此地林间确实没有几个值得称道的对手。
不过他也很清楚,那些有名有姓的年轻高手,肯定早都得到了青雄会的热情招待,比如那位传说中的神凰天女姜少凰,自然是不会和他们一起在林间露宿的。
“别太得意了……”池文正要劝诫弟弟,却忽然眼角一挑。
旁光的极限处,他似乎是瞥到一个人影从树林的阴影中漫步过去。
晚间林暗,看不真切,当他抬起头再想去寻找时,却又什么都找不到。
弟弟看出了池文的异样,小心地问道:“怎么了?”
池文皱起眉头:“我好像看见……”
好像看见……当年东离江岸那位仙人?
不,不不不,不可能。
这么多年了,那位是什么身份,池文也早已清晰,十年前重天一战,他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我可能是有些太紧张了。”池文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的脑袋。
十年前,东离江岸,人间剑首燕来挥剑决江,成就了洛州一段传说,也是当年池家兄弟的修行契机,时至今日,那一剑的风姿依旧深深地刻印在兄弟俩的脑海中,在剑道一途上,源源不断地为他们提供养料。
那等重要的人物,按说应该不可能看错才对……
池文眨了眨眼睛,暗道自己心境有异,转身便想着自己是不是该蕴养一下那柄剑,也好平复一下心情。
可当他转身,伸手摸到那样式古朴的剑柄时,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悸动忽然从剑上传来!
都说神剑有灵,可真当这柄名剑开始自主地微微颤动的时候,池文的心中只有无限的惊愕!
这……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隔着浓重的林间夜幕,朝沐望向池家兄弟的方向,也是眉头微挑。
一旁已经靠着大树坐下的燕来则斜眼瞥她:“怎么了?”
“江烛,”朝沐轻声道,“十年前重天大战结束,我送你遗躯往不是山心切,诸剑就留在了大唐皇宫,没想到居然有人把江烛带走了,而且这个人身上的剑气……”
燕来听她话中有异,才往她视线方向窥探过去,他虽然修为近乎全失,但剑道造诣依旧高绝,一下便感知出那头的小子,还真有几分熟悉的意味。
“嘶……”燕来眨巴眨巴眼睛,仰着头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当年不算有心教授,只能叫无心插柳,却没想到那穷苦兄弟居然有这样的际遇与心气,真的走上了修行之路,而且看样子还颇有成就。
“这就难怪了,”朝沐摇头笑道,“江烛有灵,我就说他们这样的修为怎么能得到江烛的认可,看来是一脉相承的剑气引动所致。”
燕来挠挠头:“可不是什么便宜物件,要不去拿回来?”
当年匣中九剑,倾家荡产、寻辰、渊山暮,都在与幽昙的战斗中碎裂,余下六剑,江烛、沾青叶、照月流觞、六乙玄黄、雪后妖剑,还有那柄桀骜不驯的霸王,都失落在了大唐的皇宫中。
伴随着朝沐修为的越发精深,这些她曾经费劲心血蕴养的名剑,也都随之产生了不同程度的蜕变,正如燕王行之于燕来,兵器虽然只是兵器,但想要执掌却不再容易。
朝沐自己也不知道的是,作为大唐新皇的李复,并没有专门派人去清理这些大战的遗留,反倒是燕门师徒的神话故事,引得无数江湖高手摩拳擦掌,想要试试能不能获得传说中的银铃剑仙的佩剑传承。
可惜,多少江湖豪杰屡试屡败,剑气所铸,六剑纹丝不动,十年来,仅有两剑,重得主人,其中一位乃是不是山白米学宫蓝师初海的随行弟子,“翆瞳子”二宁,四年前得到了道家法剑六乙玄黄的认可,而另一个,便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山野散修,池文。
许多人,包括那些名师巨擘,都无法想明白,以池文的修为资质,何以能得到银铃剑仙的剑气认可?
落到燕来和朝沐眼中,才算是一眼判明。
朝沐有些好笑地看了燕来一眼:“人家的机缘,你来什么劲?”
这话燕来听着就不乐意了,坐在地上翘起腿,故作忧郁地叹气:“唉,不是当年费心费力帮她寻剑蕴养的时候咯~”
朝沐眸中带笑地瞪他:“话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