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有另一个我。
可是我们却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
少女深知,一切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抽烟酗酒的爸爸,终于在某一天悄悄地死掉了。
留下了人生当中唯一的一把大提琴。
那个时候,少女已经十四岁了。
除了爸爸的骨灰盒、家族传承的一把大提琴、还有脖子上刻着“序”的月牙项链。
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命运自此发生了改变——
在这个低頽的经济不景气的时代里,大量的工厂倒闭、实业家们纷纷投入自杀的热潮中,那些音乐家的梦想也不值一提。
现在是,梦想家的地狱。
酗酒的爸爸曾经在清醒的时候,告诉过少女:“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或者这就是时代的错误。”
而爸爸在更多不清醒的时候,动辄打骂,鸡毛掸子、衣架、水果刀。
少女的身上伤痕累累,但是少女是脆弱的,她无法抵抗爸爸的暴行。
生存,一切为了生存。要是没有了爸爸,就没有东西吃了,少女会饿肚子,不得不在垃圾堆里捡东西吃。
在城市最阴暗的角落里,一些和少女同龄的女孩,已经被家人推入了霓虹灯招牌里的店内,和浓妆艳抹的姐姐们,一起干着龌龊的营生。
直到某一天晚上,少女提早成为了大人。
这一天晚上,地下室的旧白炽灯一闪一闪地,爸爸在沙发的角落里,神色十分奇怪。
客厅里摆满了瓶瓶罐罐劣质的酒精,爸爸曾经体面的西装已经旧得不成样子,就像是穿着“体面的破衣服”。
少女不敢靠近爸爸。
因为喝酒的爸爸,又要打自己了。
但是在小心翼翼地经过沙发的背后的时候,还是不小心踢到了酒瓶子。少女将会为这个举动,后悔余生。
“*贱*人*,你为什么离开我?为什么?没有了音乐会,没有了钱,你就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了?不要脸的东西……”
爸爸的嘴里咒骂着。
紧接着,爸爸酿跄地起身。
爸爸,你今天好奇怪啊——
不要打我。
爸爸,你不要过来……
爸爸在失神中拉开了裤链,掏出了一个少女从未看到过的难看的东西,嘴还在里在责骂:“下贱的女人,我看你还敢离开我!还敢离开我!”
爸爸是个奇怪的人啊。
不知道经历了多久的殴打和侵犯,少女失去了意识。
等回过神的时候,电风扇还在呼呼作响——
在阴暗又潮湿的地下室里的小房间内,少女赤着身体,从剧痛中醒来。
她也曾经做过梦想家。
但是现实如一层脆弱的薄膜被恶毒地捅破。
爸爸说:“堕落到了地狱里,就再也上不去了。”
爸爸,还有梦想的吧,关于大提琴的。
在酒精还没有走到爸爸的生活的时候,爸爸也曾露出过慈祥的面孔。
他抽着烟,得体的西装衣领系着蝴蝶结,手上拿着刚从二手音像店偷偷拿走的杰奎琳·杜普蕾的专辑告诉少女:
“这是我最喜欢的专辑——XX,要拉好大提琴,就要像这样,将心血滴在琴弦的上面。”
爸爸,我是知道的——
但是,少女艰难地穿上那条爸爸从富人区的垃圾堆里翻来的灰色棉质连衣裙,小心翼翼地来到那个噩梦发生的客厅。
玻璃瓶子全都碎掉了。
啤酒罐子随意地散落在周围。
在地下室里,少女没有办法判断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只知道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
电饭煲里的白米饭进入了12h的保温模式,狭窄的餐桌上难得摆着整齐的两个荷包蛋,和一根烤肠,但已经凉掉了。
爸爸做饭了。
但是在客厅的正中央,在吊着白炽灯的横梁上,爸爸又穿上整齐的西装外套,只是永远地不会说话了,静静地吊在上面。
餐桌上留下一张字条,上面的优雅的字体写着极其简短的一句话:
XX,爸爸对不起你。
少女呆滞地看着客厅狭窄的天顶上吊着的爸爸,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盘子里的事物,大口大口地嚼着米饭。
已经两天没有正经地吃上一顿饭了。
爸爸,对不起。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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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陷入了经济危机的低潮中,但夜晚的霓虹灯却一如既往地缭乱了众人的视线。
在无数实业家跳楼自杀的同时,背地里阴暗的角落里,新的产业正在滋生。
曾经街头曾经喧闹过:
世界要毁灭了!!
人们都将死于全球大流感!!!
经济不会再复苏了!!!
禁止开发人类基因资源!!
保护环境!!!保护人类最后的净土!!!
反对生育大低谷有关政策!!!
但是后来,街头叫嚣的人群迅速被镇压了。
世界并没有迎来末日,人们反而陷入了极乐狂欢当中。颓废的青年们失去了梦想以后,依然在繁华城市的夜晚里举杯狂欢。今朝有酒,今朝醉。
少女在一夜中被迫成长以后,也像那些走着酒店后门的小姐姐一样,装模作样地浓妆艳抹,在街头招揽顾客,换取一口饭吃。
名字什么的也不再重要,少女在不同的地方,见不一样的人,就会有不一样的名字。
最后可笑的是,自己后来连真正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拥有一点智慧头脑的大姐头说:“现在贫富差距那么大,什么都不好做了,就业大低潮还轮得到我们吃饭吗?但是,我们这一行仍然有饭吃,只要人类一天不能禁欲,我们就能一直吃到饭。”
对不起,爸爸,我不能实现你的大提琴的梦了。我必须要学会生存。
但是,为什么?
世界那么不公平?
为什么,爸爸,你从来不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另外一个我!
为什么只有我那么悲惨,而她却过上那么快乐的幸福!
不公平!不公平!这个世界不公平!
我哪一点不如她!我也很努力过,也对得起我的天赋!
为什么?她可以光鲜亮丽地站在舞台的中央!
而我,却要在破败的街头后巷里,打扮得花枝招展地面对那些油腻的男人赔笑!
爸爸,为什么你要抛弃我?
我不甘心!我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生活!
那一年,少女十五岁,在肮脏的世界里,她还是天真地想要见到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