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圆，你是不是很失望。Artemis上自称‘女神’的人，居然长成这副鬼样子，就像熬夜地狱里爬出来的女鬼？”肖辛辰靠在门边，耷拉着脚上的人字拖。
谷蕾蕾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站在肖辛辰的旁边，试图转移话题：
“你是应该打理一下自己了，头发分叉得太严重会掉得更厉害。”
“呵呵，我们这些蝙蝠族确实得注意一点脱发问题。”
【蝙蝠族】是最近网络上对晚上活动的黑客一族的称呼，他们白天一般藏在一个普通的社畜躯壳里，而晚上才会露出真身，进行某些秘密网络犯罪。
“其实，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见光死就见光死。因为我只是做了和大家一样的事情而已。”肖辛辰接着说着。
“所以我才很讨厌见网友，这次见面，【女神】一词已经彻底在我的心目中消失。”
“可是，ruin——”肖辛辰说出了谷蕾蕾在网络世界的代号：
“你也和我一样做了同样的事情。在虚拟的世界里，大家都有权利抛开真实的社会身份，在互不认识的这个世界里重新贴上了意见领袖、网红、高知分子之类看似很厉害的身份，但意见领袖或许只是一个拿着微薄薪资在困于中产阶级陷阱的上班族；网红离开了滤镜的装饰以后，美少女也只不过是个抠脚大汉；大喊政治堕落，娱乐至死的高知分子或许也只是一个三流小说家罢了。”
“所以，我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戴上了女神的面具，你也在虚拟中成为了本市最大的都市传说情报网的运营者，被大家称为首领的ruin，都是一个道理。”肖辛辰又补充道，一点也没有见光死的残念感。
“行吧——我承认，我也是虚伪的人——”谷蕾蕾也不想再深入这个话题了。
“我的本意并不想让狐妖一族的事情被太多人知道。因为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不再是秘密。”肖辛辰说起了正事。
“但奇异的东西最后的命运都是上电视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狐妖也不是普通的野生保护动物，就算Artemis如何控制言论，最后渴望知道答案的人最终都会知道答案的。”
“或许你是对的——毕竟有那个被你捧红的‘金发小妖精’这种执着的人。”肖辛辰叹了口气。
“The course of true love never did run
smooth.”谷蕾蕾用嘲讽的语气低着脑袋自言自语着，念出了最近英语课上的莎士比亚文学选读里要求背诵的一句话。
肖辛辰继续说着正题：“这次联合运动会并不单纯，恐怕在这周五会发生一些事情。”
“是吗——”谷蕾蕾轻声地回应着，思绪却飘到了别处去了。
沉默了良久——
“其实我们是一类人。不然我也不会现在找你当面聊天。”肖辛辰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谷蕾蕾微微一愣，下意识地握住了手上的手机。
“我们俩可能确实有点像，都拥有一张平凡的脸，都顶着黑眼圈打代码，设计新程序，偷偷做一点非法的勾当。”谷蕾蕾干脆顺着肖辛辰的话语。
“而且，我们擅长混淆虚拟与现实的区别。最后被网络上的意见领袖们批得体无完肤。”
“现在网络刑事犯罪激增，我们这些技术型的阿宅被喷也是无可奈何的。”谷蕾蕾嘴角微微上扬，满不在乎的口气附和着。
和同类在一起，谷蕾蕾也不会再以森女系温柔的“谷蕾蕾”的口气说话，不知不觉暴露了ruin的那一套说话分风格。
喜欢用嘲讽的语气，有些愤世嫉俗，凭着自己的知道的一点社会的阴暗面，开始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不说话，只是当默默地观察者，然后高高在上地看着这一切。
而在现实生活中，选择了低低地下沉，隐匿虚拟世界的一丝高傲。
“其实我挺欣赏你的。”
“为什么？”
“不打不相识嘛。我的‘贪吃蛇’入侵你的论坛，居然没有成功。”肖辛辰走向自动贩卖机，买了两瓶肥宅快乐水。
顺便扔给娇小的谷蕾蕾一瓶。
“那天用尽了我的毕生所学，能打赢女神也是我的荣幸。”谷蕾蕾有些笨拙地接住了肥宅快乐水。
肥宅快乐水，是阿宅之间的友谊证明之一。
“下次有机会再来切磋一下。”
“好呀。”谷蕾蕾有些恍惚地回答道。
只见好不容易打开了手上冰凉的肥宅快乐水的易拉罐拉环，气泡便哗啦啦地全冒出来，撒得身上的制服衬衫一身。
眼镜也沾上了气泡。
谷蕾蕾一只手捧着冒着泡泡的易拉罐，一边无所适从地摘下眼镜，可发现还得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才行。搞得手忙脚乱了起来。
只见肖辛辰也捧着冒泡的肥宅快乐水，哈哈大笑了起来，还大喝了一口——
“没想到黑圆你这么笨手笨脚的。”
“你有没有纸巾。”
“我可没随身带这玩意儿。”肖辛辰又悠然地喝了一口。
毕竟肖辛辰是个老死宅了，没有什么出门接人待物的经验。出门也就手机、T恤短裤、人字拖而已。
谷蕾蕾只好放下肥宅快乐水，粘乎乎的手指在口袋里探寻着纸巾。
“平时生活，你还是挺讲究的。”肖辛辰感慨了一句。
“女孩子的衣服怎么能弄得那么脏呢。”谷蕾蕾说出口才忽然想起了暑假的时候Xser也提出过这种建议。
因为那时候，ruin随口说了一句：沾了洗不掉的污渍的T恤也还能穿呀。
Xser当时就抱怨了一句：作为女孩子，衣服怎么能弄得那么脏呢。
于是，谷蕾蕾在暑假发生了某些改变。
成就了现在的森女系乖巧得像一只能被随意宰割的大白兔一样的谷蕾蕾。
不然可能得和现在的肖辛辰不相上下了！
“行吧——”肖辛辰倒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些细节，继续喝自己的肥宅快乐水。
“既然我们正式见面了，以后也算不上网友了。现在我可以正式和你说一句合作愉快。”肖辛辰又伸出了右手。
她的手也是黏糊糊的。
这握手还挺突然的——
谷蕾蕾只好慌张地先用纸巾擦擦手，再和肖辛辰握手。
【女神】的本尊是这位不修边幅的技术宅，谷蕾蕾承认自己的某些幻想是破灭了。
握住这只黏糊糊的手的时候，和网络上聊天的感觉还是不大一样。
却十分真实——
“我差不多要领那只臭狐狸回去了。也快放学了，总之黑圆，你最近也小心一点吧。”肖辛辰又挥了挥那双粘乎乎的手。
“哦——好的，女神再见——”谷蕾蕾漫不尽心地回复着。
驼着背的瘦削人影就像松垮垮的麻袋一样，走掉了。
谷蕾蕾看着放在一边的肥宅快乐水，只剩半罐了。
所以最讨厌在自动贩卖机里买肥宅快乐水了。
——另一边
“辛辰，这可不公平。”白洛洛的声音响起。
肖辛辰接起了手机通话。
“洛洛你又偷听别人讲话了。”
“我觉得，辛辰你有点偏心。”白洛洛的语气有点酸酸的。
“才没有。”肖辛辰三个字心虚地反驳道。
“对应子岚那么过分，可她以前对外散布小狐妖消息，你不仅没端掉她的灵异都市论坛，反而跟她谈合作。不管她之前是不是无心的，但你至少对她是偏心的。”白洛洛说出了自己的论据。
“大概，我们都是一路人，都有一点心里扭曲，仅此而已。”肖辛辰感觉嘴里的肥宅快乐水的泡泡在口腔上上下弹跳，最后又随着甜味消失。
“如果我的鼻子在她的身上闻到了撒谎的味道呢？”白洛洛又试探道。
“刚才在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你的屏风和她隔得有点远，怎么可能施展你们家的祖传技能呢？”肖辛辰挠了挠脑门上的厚刘海，发现该洗头了。
“行吧——”白洛洛也没再多说什么，挂掉了通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