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原来的小巷子里，一抬头映入眼帘是一个亮着灯的大招牌，上面赫然写着五个大字——小二烧烤摊，招牌底下，那个揍了自己一顿的小伙子正拿着蒲扇熟练的翻动着炭火烤着的肉串。
男人揉了揉眼睛，眉头皱的能夹死人，眼前坐着的女人自己也认识，正是他的猎物，而对方也同样一脸不解的对望过来，再一低头，二人则端正的坐在木头凳子上，面前则是一方桌子。
还没等俩人搞清楚状况，身后又有脚步声传来，男人回头一看，一个和自己猎物差不多大的女人，领着一个小女孩走了过来。
“哟！林老板！这么晚了还烤串呢？生意兴隆啊！”
女人二十岁左右的样子，姣好的面容未施粉黛，火红色的头发随意的披着，衣着也不那么讲究，上身一件米色风衣外套配一件短袖，下面一条简单的牛仔裤，倒是一双长靴看着明显不是便宜货色。
小女孩则是十二三岁模样，梳着麻花辫，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被女人领着坐在另一边的桌旁，文文静静的，和一般的半大孩子不太一样。
“锤子生意兴隆，你可倒好，一见面就咒我？”
少年刚好烤好了一批肉串，从身旁拿了一个锡纸托盘，随意的抓起一把放了进去，把托盘端到了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男人和女人桌上。
“趁热随便吃两口，不够的话还有，这顿公家报销，不用你们掏钱。”
说完少年又回到了烤架前忙活，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着眼前香喷喷的烧烤，愣是没敢下口，而另一桌的女人倒是不客气，回过身朝着正在烤串的年轻人挥挥手。
“林老板！来二十串羊肉的二十串牛肉的，再来一打啤酒！”
“没有！爱吃自己买肉自己烤去！他们俩吃的有人报销，你吃的可没人报销。”
“太小气了吧！不就是几串肉么？我还能差你这点烧烤钱？”
“你也好意思说！从我开这烧烤摊开始，哪次你在这吃饭给过钱的？想吃肉好办，把以前的帐结了，就给你烤！”
少年拿起一串肉指了指女人，然后张嘴把签子上的肉咬下来，咀嚼几下咽了下去，被夹在中间的小女孩看着二人斗嘴一脸无奈，摸了摸已经开始叫的肚子，叹了口气。
“二三哥哥......我有点饿了，那个......能不能再佘一次账，我和姐姐先吃完，下次再把钱给你......”
小女孩不好意思的笑笑，眼巴巴的望着烤架前还在咀嚼肉串的年轻人，不得不说这一套还是很管用的，少年二话不说，把烤架上烤好的所有肉串都装进了另一个锡纸托盘，端到了女孩面前。
“行啦行啦，算我怕了你们了，这顿我请了，记得下次给钱啊！”
“耶！二三哥最好了！”
女孩的态度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兴高采烈的拿起两串肉还分给眼前的女人一串，二人丝毫不顾及形象地吃了起来，隔壁的一男一女更懵了，早已经忘了之前他们还你追我赶要死要活，最后还是那男人斗胆，对着少年开了口。
“那个，请问一下，我们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哦，我差点忘了。”
少年从另外一个空桌拿了一把椅子，放在二人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林，叫林二三，一二三的二，一二三的三，敢问大哥贵庚？”
男人被他的自我介绍唬的一愣，倒也不自觉的回答道。
“我叫王文乐......文化的文快乐的乐......”
“那么你呢女士？”
女人明显被女士这个叫法吓了一跳，显得有些受宠若惊，支支吾吾的说道。
“我......我叫于姗姗......”
“好的，那么接下来我来讲一讲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其实很简单，你，于姗姗，早些时候在酒吧一条街喝酒，并且找到了这个男人，紧接着你们二人都想做点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于姗姗木讷地点点头，眉头紧锁的她，似乎还在回忆之前的事情，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什么有用的事情。
“而你，王文乐，今天则专门在那里埋伏独身且喝醉的人，恰巧这位于小姐，对你很感兴趣，所以你就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拖进巷子里，下了口，对吧。”
“对......就是这样，可我要问的不是这个......”
“我当然知道你要问什么，不过我们得先给于小姐一个交代，如你所见，这个男人之前在你的脖子上开了四个洞，不过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你包扎好了，包括你受伤的脚。”
于姗姗下意识摸了摸脖子，又看了看自己没穿鞋的脚，果然已经被纱布裹好，不再流血了。
“我现在要告诉你的一个事实是，王文乐先生是一名吸血鬼，就是那种电影里面那种吸人血的怪物，而你则是他的猎物，而且被他得手了。”
林二三一本正经的解释并没有让于姗姗感到一丝一毫的现实感，她看了看林二三又看了看王文乐，皱着眉头，露出一个勉为其难的笑容来。
“这......这还挺......不可思议的......我觉得你们都疯了，咬我的这个男人是个变态，而你是他的同伙，你们都疯了......我要报警......对没错......报警......”
“别激动于小姐。”
林二三把手放在了她颤抖的肩膀上，平复了一下她激动的心情。
“我知道这很令人难以置信，但这个解释是针对你一个人的，因为王先生本人很清楚我说的是什么。”
王文乐点点头，而于姗姗依旧是一脸的不置可否，疯狂的摇头试图否认这一切。
“冷静一下于小姐，实际上我现在完全没有和你解释的必要，王先生是吸血鬼，而你已经被他咬了，被吸血鬼咬过的人类也会变成吸血鬼，我马上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林二三伸出食指，拇指轻轻一划，一道口子便出现在他食指肚上面，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林二三把手指递到于姗姗眼前，女人的鼻子轻轻抽动了一下，仿佛闻到了什么气味，紧接着着了魔一般，含住了林二三的手指。
直到林二三手指被**的发白并且不再流血，于姗姗才恋恋不舍的松了口，两行眼泪无声的从她眼角滑落，然后她伏在桌面上，泣不成声。
“接受现实吧于小姐，虽然很沉重，但是事实就是这样。”
“有没有......有没有把我变回去的方法......我不想......和他一样......变成一个会咬人的怪物......”
于姗姗头都没抬，呜咽着企图向林二三寻求最后一丝帮助。
“很遗憾，做不到，至少目前没有人能做到。”
林二三不再理会啜泣的于姗姗，而是面向另一边有些心虚的王文乐，眼神从之前的一本正经，变成了略微不屑。
“至于你要问的东西，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我是这座城市的管理员，具体工作就是专门负责给你们这种失去理智不计后果的人擦屁股的。”
林二三又把手伸进了上衣口袋，摸索了一会后，从里面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本子，随意的翻了翻。
“没有记录在案，新来的么......”
“等一下......那个......林......管理员，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来咬人的，一个月以前我就被另外一个没看清长相的......吸血鬼给咬了，才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忍了一个月......实在是......”
“哦，关于这个嘛，不用担心。”
林二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圆珠笔，在小本子上唰唰的书写起来。
“第一次犯案只是警告处理，主要是告诉你们解决饥饿之类的生理问题的办法，第二次如果再发生这种情况的话，很抱歉，就只能处理掉了，虽然听起来很不尽人情，不过这是组织上面决定的，我不过是个打杂的而已。”
书写完毕，林二三食指一弹本子，把圆珠笔收回口袋，把本子往前翻了几页，指了指上面的某一行字，示意王文乐看一看。
“咬了你那个人已经是惯犯了，前不久被处决掉了，当然不是我干的，脏活另有人处理，顺便说一下，下手比我狠多了。”
“那......让我不用吸血的办法是......”
王文乐咽了口唾沫，不再去看本子上那明晃晃的已死亡，把话题转移开来。
“这个啊，好办，尝尝我的手艺。”
林二三拿起一根串递到王文乐眼前，香气扑鼻，王文乐试探的咬了一口，然后狼吞虎咽的把一根串都吃了下去，打了个难听的嗝。
“我懂了，林管理员，谢谢你。”
“懂了就好，烧烤摊不止一家，市里的每一家你都可以去试试，哪家给你报销，哪家就能解饿，不过这要你自己试了，具体在哪我也不清楚，当然了，找错了地方记得吃饭给钱，不然的话下次找你的就是警察了。”
话音刚落，一旁哭泣的于姗姗突然坐了起来，满脸泪痕的她抓住了林二三的领子，朝林二三歇斯底里的哭喊。
“为什么你不能早点来？！为什么我就要变成这样的怪物？！你不是管理员吗？！我变成这样难道不是你的责任？！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我想你搞错了于小姐。”
林二三把拽着自己衣领的手拂开，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你肯定听见我刚才对王先生说过的话，我的工作是负责给失去理智的人擦屁股，可不是负责阻止他们犯下的事情......”
“那我就活该变成这样子吗？！我就活该被这个人渣咬吗？！我不过是喝个酒找个男人而已！难道因为这个我就要作为怪物活下去吗？！”
王文乐的脸色愈发愧疚，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对于姗姗说点什么，但最终他还是低下头，什么也没说出来。
“于小姐你也不必这么悲伤，如你所见，上级并没有因为你或者王先生是异类，就剥夺你们正常生活的权利，也对你们的生理问题整出来一系列解决办法，虽然我不知道是何用意，但是至少现在事情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我也处理了不少类似事件，里面大部分人，依然是在努力的好好生活的。”
林二三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样的表情把这段话叙述出来的，但说出的这些让他没有什么真实感，因为自己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现在却要对于姗姗这样的受害者安抚并且感同身受，着实有些讽刺。
于姗姗止住了哭泣，把脸上的泪痕擦干，王文乐也抬起了头，二人一时半会可能还接受不了现实，但经过林二三这么一说，心里确实敞亮了不少。
“那今天的谈话就到这吧，肉串你们喜欢可以带走，再交给你个任务王文乐，把于小姐送回家，她没有鞋子，你再赔她一双鞋子钱，算是你把人家害了的补偿，知道了吗？”
“明白了管理员！我保证把于小姐安全送回家！”
话音刚落，还没等于姗姗反应，王文乐站起身一个箭步蹿到于姗姗身边，把她拦腰扛了起来，也不管她在自己肩膀上胡乱踢蹬扭打尖叫不已，向着远处的黑暗奔去。
“哎......希望再见面不是在看守所找我捞他吧......”
林二三看着桌上还剩下不少的肉串一脸肉疼，拿着锡纸托盘把肉都装在里面，端到了另外一桌上。
“还是热乎的，不嫌弃你们拿走吧。”
“好说好说，林老板大气......”
“慢着！”
林二三在女人马上要得手之前把托盘抽了回来，点着她的脑门把她往后推了推。
“这是给人家江柔柔的，你胡子都杵地了还好意思跟人家小孩抢吃的？给你柔柔，把这点肉藏好了，不给你洛扬姐吃。”
林二三面对小姑娘的时候态度又转了一百八十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把肉串一股脑装在里面，塞到小姑娘怀里。
“谢谢二三哥！”
“这是这个月第三起了，也不是我第三次安慰这样的受害者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洛扬？喏，这是记录，你看看吧。”
林二三咬牙切齿地说出这些，把口袋里的本子啪一声摔在桌面上，洛扬也不管他是否有脾气，拿起来粗略的翻翻，又扔回桌上。
“这些不用跟我汇报，你毕竟是李老师找来的人，干事情我放心，你也不用带着情绪，正如你所说，你是个干擦屁股活的人，可我和柔柔也不见得就是干光鲜亮丽的事情，说到底都是打杂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已。”
“那不一样！你和柔柔可是编制内的人，可我是那老头临时找来顶包的！没有这事的话我现在还安心的躺在宿舍里......”
“你自己心里很清楚，不干这个行当，你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别提学费了吧。”
一提到学费，林二三一下子蔫了，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胡乱画着，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就和洛扬说的一样，自己一个刚上大学的学生，没有家人供养，光靠着打工和贫困补助，怎么可能生活的下去？
“可......话是这么说，但没人跟我说过出事的频率和严重性能达到这种地步，而且情报明显不靠谱，我几乎没有一次赶到的时候是能在出事之前，我怀疑你们的情报部门有奸细！”
“这个啊......出事频率确实有点过分，不过这没办法，我们总不能控制每个月固定出多少事情，至于情报部门的问题你不用担心，别忘了，你的任务是擦屁股，事情不发生，你怎么擦屁股？”
洛扬说罢，站起身揉搓了一下蹲在地上的林二三的脑袋，拉起江柔柔，走入了黑暗中，林二三手中的树枝在地上咔嚓折断，他一甩手把树枝扔的老远，站起身开始往屋里搬桌椅板凳。
“来十串腰子！一瓶啤酒！”
“对不起打烊了，明天早点来！”
林二三一抬头，一个身着黑色长衫的老人正站在那里，脸上皱纹不少，带着笑容，眼睛也因为笑容眯起来，像是没睁开一样，不禁让人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撞到哪里。
“所以你就不能早点来......我明天还有课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