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
多少河流干涸
露出那隐秘的部分
这是座空荡荡的博物馆
谁置身其中
谁就会自以为是展品
被无形的目光注视
如同一颗湖泊爆炸后
飞出的沉睡千年的小虫---北岛
...
新阿姆斯特丹,这座海滨的大都会陷入了寂静。
现在是凌晨,大街上都是封闭的店铺和星星点点的货运车辆。
大海即将睡醒,那海浪在月亮的牵引下一波波的攻打着沙滩。
那陆风与海风僵持着,等待着东方太阳的降临。
红日未出,夜色未尽,一片黑色之中,苍白的老人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个黑色的房间,没有窗户,没有灯,只有一旁的医疗仪器不时地闪着荧光。
那房间里还有一张白色的床。老人,便躺在那床上。
气味,他闻到了气味,只是这好像并不是消毒水的味道。
医院,此时,不应该在医院之中吗?
这更像是一种香水的味道,这味道似曾相识。好像是?。。记不清了。
这里,是医院么?
不,这里绝不是医院!
那么,这是哪里?
思索着,老人扭动脑袋四下张望。
女人,他的左边一个女人的身影。
“你醒了。”那个女人道。
那女坐着,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穿着白大褂,看起来像是个医生。
看起来,她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老人。
“这。。这是。。”老人扶着床便要起身。“这是哪里?”
“这里是斯通大厦。”那女人道。“还有,你刚做完手术,现在不能起来。”
那女声说着,房间的灯忽的亮起,房门打开。
“肯尼先生起床了么?”一个男声道,一个男人走了进来。
这是深夜,但那男人依然穿着西装。西装笔直,衬者金色的领带,如同刚刚准备的一般。
那是个金发的年轻男人。金发,碧眼,古铜色的肌肤。
那是亚瑟,斯通。他的表情刚毅,但神色中仍然混杂了些许疲劳。
“斯通先生!”那老人似乎有些震惊。
“还好我截住了救护车,把你带到了这里。”那男人道。
窗外,海风习习,再有一个小时便有太阳升起。
这是新阿姆斯特丹最寂静的时刻。
一些人已经醒来,一些人尚未入睡。
“斯通先生辛苦了。”那老人微笑着躺平。
微笑,那老人微笑着,那年轻人脸上的微笑逐渐褪去。
“你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会有人来找你麻烦?”斯通皱着眉道。
“我。。”那银发的老人不禁谔语。“我去了那个教堂。。然后拿着照片去警告了那个神父。。如果。。如果不这样的话。。”那老人皱着眉头,语言断断续续道。“不那样的话,会有更多孩子受难甚至死去。”
老人话毕,然后是寂静,那老人的表情尴尬,那金发的男人则是皱着眉。
寂静,那隔音材料制成的墙壁和门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这房间之中只有仪器的滴滴声和人的喘息声。
那金发男人,那白发的老人,那穿着白大褂的女人,都没有发出声音。
许久,那金发的男人叹了口气。
“好吧,如果不这样的话,反而不是你了。”那金发男人说着,复又笑了笑。
“不过,你最近还是不要在公众面前现身了。那些找你麻烦的人手眼通天,只要你一出现,他们便可以找的到你。”斯通道。
“而且,我已经打点了救护车上的司机和大夫,还有那两个找你麻烦的小混混,他们会告诉那些主使者你已经死了,而且你身上的通讯设备我都先备份了一遍然后让那些医生交给那些人。这些日子你就待在这里吧。这里可以满足你的一切需求,包括医疗,疗养,娱乐,还有别的东西。”斯通接着道。
“那。谢谢斯通先生了。”那老人说着,笑容尴尬。
“不用谢我。”那男人抚了抚手。“要谢的话,就谢谢伊尔医生和那位救了你的法尔先生吧,伊尔医生给你做了手术还等了你这么久,法尔先生明天应该会来看你的。”
“法尔先生?”那老人睁大眼睛道。
法尔,那个流浪汉是法尔,十几年前他从军队退役,家庭被人抢走,他为此找过自己的报社。
就是他,法尔。
灯灭了,那金发的男人走出了门。黑夜仍然浓密,那是太阳升起前最浓密的黑暗。
“对了,斯通先生。”站在门前的男人微微颔首。“你为什么要把那些信息备份一遍让格兰特他们看到呢?”
“你不知道吗?”斯通笑了笑道。“即便这些东西被法院拿到,那个神父最多也只是终身监禁。”
“是啊,终身监禁,新阿姆斯特丹早就取消了死刑。”那男人仍然颔首。
“但如果让格兰特知道他手底下有人被抓到了把柄,你猜会发生些什么?”斯通说着,走向了刚打开的电梯门。
“你是说?”那男人扬起了头。
“是的。”斯通走进电梯,那电梯门随之关上。
夜尽,东边泛起了微弱的天光。
夜枭,乌鸦,无数飞鸟的声音。那百鸟在林中飞去又飞回。
“刚起床就听说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了,你那边的呢?”电话里的声音道。
那是小树林,大胡子的男人握着手机。
“格兰特先生,真的要这样吗?”那大胡子的男人皱着眉。
“我不喜欢太高调的人。保罗已经惹了不止一个麻烦了。”电话那头的声音道。“而且,你知道,想要在上流社会生活下去,就要懂得取舍,就像壁虎懂得断尾一样,有些东西,必须舍弃。”
“好的。”那大胡子的男人吐出了最后的两个字。
电话挂断。
天光从东边撒来。那太阳升的很快,不消多时便已冒出了一个头尖。
这个时候,保罗应该还在睡觉吧。
大胡子的男人握着绳子,快步的走向那教堂边的小屋。
那是神父的房子,那房子锁着门。
不过,他有钥匙。
白日东升。那太阳照着门锁。
一个高大粗壮的人挡住了日光。
钥匙打开了锁,那人推开了门。
“谁啊。”一个声音道。
“保罗?你醒了?”那大胡子道。
“哦,是你啊,不过,应该说我还没有睡。”那房中的人笑着道。
“来,喝点红酒吗?”那神父从桌前站了起来。
“哦,不了。”大胡子的男人微微笑着,他背着那日光,他望着那神父。
“对了,我现在在忏悔。”那神父坐在桌前低着头。
“忏悔?”大胡子的男人表情带着一丝惊愕。
一阵风打开了门,那日光照着进来,照在了那神父的脸上。
那神父依然穿着圣袍。
“是啊。”那神父依然低着头。“忏悔。”那神父依然闭着眼。
“说来,这样真诚的忏悔,我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进行过了。”那神父抬起了头。
“怎么,你现在又想当圣人了不成?”那大胡子的男人笑了笑,一手拿起了桌上的红酒。
“或许吧。”那神父微笑着。“把福音传播给每一个人,这是我少年时的梦想。”那神父说着,他缓缓低下了头。
“所以,我年轻时压抑了自己的各种想法,各种欲望。我很小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和我一样大的女孩,我大些的时候遇到过一个风流的男孩。只可惜。。当时的我只想将自己奉献给信仰。”那神父说着,他回忆着自己的过去,表情淡然。
太阳缓缓升起,那日光更盛,那黑夜被驱逐一空。
“只可惜,我压抑的情绪最终到了老年就积攒成了难以挽回的错误。”那神父微笑着道。“但每一个人都有错误吧。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洗心革面的。”
风将门彻底打开,那阳光洒在了神父的脸上。神父微笑着,似乎是在迎接那新生的日光。
门,被缓缓关上。
“这太阳光有些刺眼啊。”那大胡子的男人笑着道。
他笑着,他逐渐笑出了声,他的笑声逐渐变大。
“你笑什么?”那神父惊异的皱起了眉。
“我在笑你啊。”大胡子的男人止住了笑声。
“或许吧,你的梦想可以在精神世界中找回来。”大胡子的男人说着,他逐渐走近。
“但,你的行为呢?”他缓缓道。
“我。”那神父不禁呜呃。“你是什么意思。”神父皱起了眉头。
“没什么。”大胡子的男人道。“我只是提醒提醒你。”大胡子说着,他逐渐走到了神父的身后。
低头,他凑近了神父的耳朵。
“要不然,我怕你到了地狱,却仍然以为自己可以上天堂。”他耳语道。
忽然,那大胡子的男人掏出了绳子。
绳子,勒在那神父的脖子上。
“抱歉了,这是格兰特先生的要求。”那大胡子轻声道。
挣扎,喊叫。
那神父很老,那大胡子的男人很强壮。
那挣扎声停止。
然后是鸟鸣。这是晨起的雀鸟,鸟雀在林间飞舞着,寻找着草间的虫子。
轻风吹来,那屋门又被风推开。
那穿着教袍的神父,已然没有了气息。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绳子够长,系在房梁上吧,然后把脚印抹掉就行。
门外,春风习习,白日东升。